“知府胡一图何在?!”银甲小将也是暴喝。
胡一图两眼发黑的迎过去。
“襄王殿下带侍卫军去京城面见皇上,途经苏州,现已在南城门外三里,速速打开城门迎候!”
“啊?”比令国公先到?能不能开城门?胡一图四肢一个劲的发抖,讷讷不知如何应对。
银甲小将浓眉倒竖,龙旗毫不客气的拍下来,压在胡一图的乌纱帽上。“尓敢不从襄王之命?”
“不敢,不敢……”胡一图抽着凉气,扑通跪倒在官阶远远小于自己的传令小将马下,眼珠子转成了乱跳的蝌蚪。
上回没替紫衣侯办好选秀女的事,紫衣侯那边还没回应发落;这次又摊上襄王和令国公水火交战,兵临城下——他死定了!
正想到紫衣侯,紫衣侯就来了。
又是一个青衣小厮飞马而来,瞥一眼银甲小将和他手里的龙旗,对胡一图道:“紫衣侯兵马到了北城外驻扎,专候令国公与襄王殿下。知府大人,请速来北城迎候紫衣侯。”
到底是一代名士儒将紫衣侯调教的人,这传令的小厮,语气温和平淡,不急不缓,终于让胡一图喘过一口气、活了过来。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北城迎接紫衣侯大驾。”
当下,胡一图也不管监斩桑柔的事,立刻叫侍从备马,要去北城。
行刑的小吏和书记追上去问:“那犯妇的斩头令还未发下啊?”
胡一图胡乱挥着手道:“你去替本官发令,赶紧斩了算数。”说着便打马往北城去。
马刚走没一会儿,又滴溜溜跑了回来。
一个黑袍男子背靠着胡一图,一条颀长的腿随意挂在马后腰,一条腿屈着,脚踩在马臀骨上。他带着一只漆黑的面具,和那身黑袍浑然一体,就连面具后唯一露出的双眸,也是漆黑如最深的夜空。
胡一图脸色像菜叶一般,一边抹汗,一边对那刑台上的小吏、书记喊:“刀下留人!”
二人共骑一马,站定在刑台东侧。他们后面,紧跟着一辆马车,赶车的人也是浑身黑衣,脸上带着漆黑的面具。只不过看身形异常高瘦,如同竹竿一般。
因为这“刀下留人”四字,围观的人群沸腾了。
那时,刽子手已经举起了斩头的屠刀,屠刀的寒光映着当空的白日,洒下冰冷发亮的阴影。
冷知秋心里“别”的一跳,从小轿中走了出来,她在刑台西侧的最后方。
隔着千百个议论正酣的人,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到了东侧最远,黑到极点的是那个黑袍黑面具的男子,身影闲散随意,靠在胡一图背上,缓缓转过脸来,看向西侧,目光落在冷知秋身上。
那目光像纷洒的阳光金粉,落满她一身;又像两束收敛的丝线,缠绕着她那几乎看不清的脸。
冷知秋如被一个雷劈中,整个人发懵,疑真疑幻。“夫君……?”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静止了,没有声音。
然而,周围并非静止的。
就像掐好了时刻,冷景易的官轿正抬到行刑台南面,冷景易下了官轿,抬眼一看,杀妻的凶手竟然还没死,还好好的跪在行刑台上,咧开嘴笑,嘟嚷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哈哈,爷果然来救我了!”
冷景易一双厉眼四顾扫视,看见了受挟制的胡一图,看见了那个身形熟悉的黑袍面具男子,也看见了远处痴痴呆呆的女儿冷知秋。
这下,人似乎都来齐了……
据说,我们每一年都会至少做一个让自己后悔至极且事后想自挖双目的蠢决定,而那个决定,在当时看来都是极为正确的……不必自责,因为我们需要用一生来长大。
在这千钧一发、又有些错综复杂的时刻,张六,又是张六,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当他看到冷景易出现,看到冷景易的脸色变化,他就知道,他的少主大概又要“倒霉”了。
戴着面具靠在胡一图背后的男子,应该就是少主项宝贵。既然项宝贵已经让胡一图“刀下留人”,张六原本内心的挣扎犹豫也就立刻有了答案:那就是桑柔暂时还不能死!
此时此刻,项宝贵还在忙着和冷知秋“眉目传情”,浑然不觉老丈人大驾光临。
所以,张六当机立断,在冷景易发难之前,纵身跳上行刑台,一脚踢开刽子手,一手拎起桑柔反绑双臂的麻绳,像拎鸡一般,将她拎下断头台,在围观人群的头顶两个起落,眨眼间跳到了竹竿蒙面人驾的马车上。
马车立刻掉头,飞逃而去。
人们醒过神来,惊诧的看向胡一图,才愕然发现,胡一图背后的面具黑衣人已经消失了,如同凭空消失的鬼魅。
冷景易铁青着脸,冷冷看一眼呆若木鸡的胡一图,便回了官轿。
“抬到东面,叫小姐立刻回家!”他沉声吩咐轿外侍立的巴师爷。
“是。”
冷兔和项宝贝也赶到了菜市口,项沈氏搁老远看见了,奋力挥舞胳膊,勇猛的分开人群挤了出去,找到这二人。
“宝贝你先不能去冷家了,老娘怕姓冷的会拿你出气,在家里住几天再说。小兔,你赶紧回那个什么学府,悄悄看冷景易那臭脾气打算干什么,回来告诉我。”
冷兔点点头就跑了。
项宝贝莫名其妙的问:“老娘您又和冷老爷吵架了?”她和冷兔来得晚,不知道桑柔怀孕、以及被救的事。
“谁有空和他吵架?走走,咱们也赶紧回家,准备接风宴,你哥要回来了。”
项沈氏拉着项宝贝就回家。儿子蒙起脸劫法场,她当然不能大肆张扬。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感激冷景易的,毕竟没有当场向胡一图告发,而是选择了带女儿回家,关起门解决问题。可见,他还是顾念冷知秋和项宝贵夫妻情分的。
恩学府。
冷景易将冷知秋叫到书房,父女二人关起门,黑着脸说话。
“不用这么看着你父亲我!哼。”冷景易垂下眼皮,看冷知秋给他倒茶。“你娘要认项宝贵这个女婿,我自然遵从,不会逼你们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