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忻幸的杨先生。”
男子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和煦的笑容自然大方，第一时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至少表面上看他很镇定，尽管内心在咆哮，希望她不要记起早上那场荒诞的对话。
“认识一下，我叫杨凌枫。”
“……”
王诗瑶的记性一向不太好，但大概是因为初到海城，这一天内发生的所有小细节都还清晰地停留在脑中。
一大早在便利店遇见的毒舌奇葩男，陈知音口中不是好人的杨凌枫，微信上幽默体贴的杨先生，和……疑似跟踪狂的大帅哥。
不好意思，她的大脑同她此刻被海风吹飞的发梢一样，凌乱。
理智为她做了最快的决定，礼貌地回握那双和对方的脸一样好看的手。
“杨先生你好，我是王诗瑶。”
杨凌枫脸上的笑因她的回应而加深，收回手插于裤袋后主动交代。
“诗瑶，早上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起得太早容易神志不清。”
虽然那个时间点已经算不上早，但他的坦诚让王诗瑶的尴尬消散不少。
眼前人的形象终于和微信中的杨先生的轮廓重叠起来。
她笑着谈起早上的窘境，“那时话费没充够开不了机，本来想跟你借钱的。”
如果当时开了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许会留下更愉快的回忆。
不过王诗瑶能大方说起这件事，就说明不愉快的记忆已成过去，杨凌枫对这个女生的好感度又高了一点。
“今天没能接你过来，要不现在带你逛逛榕树街的夜市？”
他之前在微信上说过，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城人，对这里的每条大街小巷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带人不重样地走上十天八天绝对没问题。
王诗瑶不太适应跟男生单独相处，想了想，还是笑道：“今天比较匆忙，改天再约清吧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出来闲逛吧。我就是出来吹吹海风，杨先生应该是半路撞见我的吧，你有事可以先去忙。”
干净清纯的小脸上盈满笑意，眼中的真诚能让人轻易忽略她话语里的疏离。但，说到底还是疏离。
她的心墙筑得很高很牢。
杨凌枫镜片下的黑眸因这个结论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我不忙，正好可以陪你在这吹吹海风。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厚脸皮发挥作用，大男生笑着在一旁坐下，抬头看她时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
“对了，我今年才读研二，先生这个称呼总感觉自己变老了，诗瑶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杨师兄。”
脚下的沙子是干的，三两个好友或者一对对的小情侣都是直接坐在一起，面对着天幕和海洋的连接线，勾肩搭背，谈天论地。
这一次王诗瑶是真的站在原地愣着了。
好想问一句，哥们，杨兄，我想一个人吹风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换个稍微丑点的人这么强行留下，她可能会当场把话说得再直接一些。只是对上杨凌枫的脸，她有点进退不得。
坐着的人又加了一句：“这片沙滩被保护得很干净，可以放心地坐，等会儿起来拍拍屁……拍拍裤子就可以走人了。”
“我不是怕脏。”王诗瑶不再扭捏，顺着他的话也坐了下来。
想着迟早都要熟起来的，她不介意跟他聊聊。并且他说的话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个点。
伸手抓起一把柔软的沙子，王诗瑶主动另起了话题，“我们家在海边，小时候海滩上的沙子也像这里的一样细，一样干净。”
“长大后呢？”杨凌枫盘起腿，双手随意地撑在身后，准备听她讲故事。
“后来，往海边倒垃圾的人越来越多，我每次回去，就看到那里的污染物堆积得一年比一年多，到现在，除了靠海为生的渔民们，基本没有人会愿意到海边再去走走了。”
那片满目疮痍的海滩，没有留下一点干净的能放脚的地方给人走。
“环境污染，是个大问题。”杨凌枫坐直身子，稍微正经了一点，表示出对这个话题的尊重。
他眉间的肃然让王诗瑶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动力。
“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力，垃圾成堆也不会有人管的。立着罚款的牌子，却没有执法的人，大家还是肆无忌惮。”
“所以，你读环境工程是为了回去治理污染，为家乡做贡献？”杨凌枫想起她在简历上填的专业。
理想之远大，他即便不愿苟同，也足够钦佩了。
“不是。”王诗瑶失笑，回答得干脆而坦然：“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完全没有方向，把能填的学校和专业都填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中环境工程。”
“大概也是读了这个专业的缘故，才会对家乡的环境恶化感受更深。虽然希望现状能得到改善，但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种连专业门槛都没踏进去的人能做什么贡献呢！”
确实有自知之明。毒舌的林先生习惯性地腹诽了一句，识相地没有说出口。
“佛家有个说法，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既然来了海城，不妨先放下所有愁绪，单纯地感受一下这边海滩夜景的魅力。”
他的声音放低沉后有一种穿透人心的魔力，像是真正的传递佛法安抚人心。王诗瑶想，假如她是置身于马路对面那座香火鼎盛的龙王庙中听他说话，也许会闭上双眼放下一切戒备。
不过此刻在夜色和海风的双重作用下，也足够提升她对这个男子的好感了。
王诗瑶终于卸下客气的伪装，绽开真诚的笑容。
“你说得对，我可是来放松心情的！”
杨凌枫自觉当起导向，介绍道：“海城让人着迷的地方可不仅仅是这一片海滩，慢慢感受，你会发现这座宝藏里还有很多意外的惊喜哦。要不……”
要不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逛逛榕树街的夜市。
他的话没说完，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杨凌枫？”
两人一同回过头去。
那个身影离他们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但不妨碍视力好的人认清彼此的面部特征。
意外地，一把女声夹杂着怒意传来。
“你个混账，真的是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