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窗外树影摇曳,映在窗纱上欹然生姿。赵沐泽坐靠在榻上,见她来了有些意外却也高兴,微微一笑问:“怎么还没睡?”
将冰糖炖雪梨放在案上,南絮看着他,勉强一笑,“听说府里进了不吉祥的鸟儿,我能和你待一会儿吗?”
“好。”赵沐泽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愈发柔和。
他温柔的眼神真熟悉,南絮又想起那个曾经体贴备至的男人,思绪如潮翻腾起伏。
烛光渐昏,这般寂静的夜,他耐心读着书,声音低沉悦耳,南絮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凌奕俊美的脸,胸膛翻涌出无限苦楚。
觉察到她低落的情绪,赵沐泽将书简放下,轻声安慰道:“你心中似乎很苦,也许说出来能好受些。”
目中雾气逐渐凝结,南絮狠下心,认真问:“三哥,你为什么会吻我?”
赵沐泽心中凄苦难言,内心的羞愧和负罪感,狠狠冲击着他天生带着罪孽的灵魂,鼓起十足的勇气,声音却极为低沉:“南絮,我喜欢你。”
想起娘亲,南絮的内心同样苦痛挣扎,垂目看着自己纤长的指甲,“赵沐泽,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赵沐泽眼中无限疼惜,认真说:“你不能死,该死的人是我!”
他的真诚令南絮内疚神明,放弃了报复的念头,白皙的小手覆上他的脸侧,凄楚地笑了笑,“算了,我们都不要死。”
赵沐泽的目光看向那个精致的碗,声音微微颤抖:“我口渴了,现在想喝雪梨汤。”
他善良得令人心疼,南絮眼底的热几乎要夺眶而出,将碗端过来,拿小勺盛起汤喂到他嘴边,心中暗暗劝诫自己:无论命运多么残酷,永远都不能泯灭人性,不要用伤害好人达到目的。
赵沐泽大口喝着,修长的手指轻触着她白皙的脸颊,眼底带着深深的眷念,唇角缓缓舒展出笑容。
次日清晨,得知南絮在赵沐泽卧房待了良久,赵蝶衣顿如五雷轰顶,急火攻心,咳出一帕子鲜血。命运正在无情地轮回,泽儿自卑,从不近女色,此番突然开窍,对方却是……
午后天气炎热,一丝风也没有,瓦缸内的水反射着刺目的日光,乌瓦、青砖地、铜鹤、日晷,似乎都被灼晒得快要融化。耳边是嘶哑的蝉鸣声,南絮额角渗满细密的汗珠,屏气凝神,细细写完一幅字,搁在书案上慢慢晾干墨迹,抬目看了看他,片刻后,微微一笑问:“三哥,你能帮我,让我带娘亲离开吗?”
赵沐泽的心复杂得无法形容,认真回:“这世道很乱,且你娘亲又病着,你们能去哪儿?”
南絮眼中依稀闪着盈盈雾气,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有些银子可以买个旧院,每日为娘亲做饭浣衣,一辈子陪着她。”
赵沐泽心疼,拿蒲扇帮她解暑热,提醒道:“父亲不会同意,你娘亲没有药物控制会伤害到你。”
没人知道自己有武功,因为被主母关入柴房,更没人知道,上次的长尾林鹗是自己放的。南絮微微一笑说:“她是我娘亲,即使伤了我,我也不会介意。”
打扇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赵沐泽眼中夹杂着淡然的光芒,仿佛隔着数载瞬息烟华,悟透诸多人事,慢声说:“我昨晚一夜未眠,想了很多。”
他的话语间明显带着沉重,南絮眉梢微蹙,认真看着他。
她的出现,安抚了他孤寂的灵魂,同时也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和苦痛。赵沐泽停顿片刻,似乎做了最终决定,“南絮,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很聪明也很痛苦,南絮心里一震,表面却声色未动,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耐心等着听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见她不肯表态,赵沐泽微微一笑,勇敢地说:“南絮,我喜欢你,这种感情时刻折磨着我,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实质无辜,南絮终是不忍心,安慰道:“我很开心,谢谢!”
闻言,赵沐泽眼中掠过一丝困惑,不敢相信地问:“你为何能这般坦然?”
南絮微微一笑,淡然地说:“三哥,伏羲和女娲也是兄妹,你只是遵循了自己的心。”
赵沐泽的内心被深深震撼,柔声说:“我现在只想结束这一切,只求下辈子遇到的你,不再是我的血亲。”
南絮的心太痛了,不紧不慢地说:“别这么极端,你只需要耐心等待,时间会善待你,助你度过难关。”
“南絮,我想抱你。”
他的声音很柔,南絮依旧听出话语间的沉痛,主动走到他面前。尽管,这是不堪入目的画面,但赵沐泽只想最后一次沉醉其中,起身站稳,伸手抱紧了她。
赵沐泽将自己锁在房间内,不应任何人,赵蝶衣拖着病体,躺在门口同他一起绝食,只求他能念及亲情改变心意。看着数次饿晕,病得愈发严重的赵蝶衣,南絮脑海中全是娘亲被毁容的脸,冷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大口吃着饭菜。
直至她彻底不能动弹,被匆匆赶回府的父亲抱走,南絮这才端着清粥过去,敲门道:“赵沐泽,你死了我会内疚。”
许久,没有听见动静,南絮用力拍门,声音大了些许:“我要你开门!”
门终于开了,她立刻伸手抱住即将倒下来的他。赵沐泽虚弱无比,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极轻的声音说:“这是我的选择,你不必内疚。”
扶他到椅子上坐好,南絮端起粥喂到他嘴边,微微一笑,“我极自私,也缺乏亲情,我是你的妹妹,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也许该重新整理对她的感情,赵沐泽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生的希望,慢声问:“南絮,你想要什么?”
南絮仔细想了想,微笑着回:“我想要花不完的银子。”
向晚略清醒后,冷漠地要求她去三明山,杀一个名叫顾尘子的人。尽管娘亲没能说清与此人是何恩怨,但南絮知道,娘亲恨之入骨,这辈子都很难走出痛苦的深渊,为了复仇甚至不惜将自己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