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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肉贩

一只手背上有着许多好看的小窝窝的姑娘纤手,把俺哥儿俩从“后门”拿了出来,她把俺哥儿俩捆绑在一根肉色塑料绳上,瞥了那管理仓库的老头一眼,就提着俺哥儿俩匆匆离开了这个商店的库房。

这回,俺哥儿俩算是见了天日了。俺说:“老哥,这是啥地方,咋满街跑房子?”

“老兄弟,那是汽车。”

“咋还有这么密的鸽子笼?”

“那是居民楼的阳台栏杆!”

“哟!那女的咋露出半截奶子?”

“少见多怪,那是电影广告。”

“要是有娃子上去吃口奶呢?”

“我的老兄弟,那是画上去的假奶子。”

“为啥偏去画它?”

“你为啥偏去看它?”

“嗯……嗯……俺不去看了,俺不去看了!”

“古人有道:目不斜视。”

“那你不也瞅了吗?”俺不服气。

“你问咱,咱才瞅的。”俺老哥正经八百地答道,“老兄弟,告诉你一句实话吧,这玩意我瞅得多了。俺原来是城市郊区凉水河边的一秆高粱穗子,每到星期六总会看见一些道貌岸然的男男女女来河边幽会。老兄弟,你是山旮旯里一棵矬子高粱,被送到俺们杏花村酒厂,加温成酒曲之前,只看见过山谷间的窄窄一线天。对了,你在山洼洼的高粱地还许听见过家雀子叽喳吵架,高粱垅里野山猫闹春。要不,干啥你喊咱老哥哩!当老哥的就要比老弟懂的多。”

俺算服了俺老哥了,连连说道:“老哥你说得对。”

“你知道咱们这位女主人是什么人吗?”他开始考问俺。

“走后门的。”

“这还用你说!”

“她是个女人。”

“是姑娘还是媳妇?”

俺仰脖子看了看她那只白嫩的手:“像个姑娘。”

“叫你蒙对了,但是不全面。”

“为啥?”俺好生不解。

“刚才她拿塑料绳,捆绑俺哥儿俩的时候,你瞅见没?她那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白金戒指。”俺老哥诡秘地和俺咬耳朵,“戒指戴在这个指头上,说明她已经定婚了;既然跟男人已经定婚了,就难保她还是个水灵货了。”

“俺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哎!土老憨。算了,听不懂就别听了。”

“俺不是在向老哥讨教吗?”

“不说这些啦,省得你学坏!”

“俺纳过闷来了。”俺对俺老哥说,“你是说她也像野山猫一样闹过春了?”

俺老哥只是低声笑个不住,却不作答。

这下,可勾起了俺的好奇,俺不禁仰起脖子,朝那姑娘……女人……姑娘——管她是姑娘还是女人哩,反正俺瞪圆眼睛,又看了看她那只手。像挨了雷劈电打一样,俺立刻低下头来,连忙对俺老哥说:“今儿个是腊月二十三,在农村是用糖瓜祭灶的日子。虽说小年过了离大年三十不远了,可是天还是冷得能吐口唾沫就成冰。老哥,这冷的天,刚才俺本想看看她的手,哪知道一仰脖却看见了白藕节似的胳膊,一直看见了她胳肢窝下的黑毛!”

俺老哥脸儿尽管板着,可是眼珠子还是向上翻了翻。他盯看了老半天,笑吟吟地对俺说:“这女人着实有点意思,外边穿着时髦的紫红色羽绒长大衣,左胳膊弯挎着玫瑰色小挎包,右手提着俺哥儿俩,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响,走起路来像踩着弹簧;可是羽绒大衣里边,毛衣袖口都开了线,贴身小褂不贴身。俺看,兴许是毛驴拉下来的粪蛋儿,外面光滑,里边净是些乱草末儿哩!”

“她为啥当这样的绣花枕头?”俺不懂便问。

“……”俺老哥居然叫俺给盘问住了,他结巴了半天才说,“大城市里有的女人,都只顾脸盘儿俏。这女人,兴许就是那号人吧!”“俺不太信实。”俺说,“俺原是棵山沟沟的红高粱。紫红的脸膛,油绿的身子,宽大的叶片。这是俺们本色,何必去卖俏呢?”

“你是植物,人家是动物。”俺老哥说,“不仅仅是动物,还是万物之灵呢!再说深了,你根本不懂。”

哎!谁让俺是土疙瘩里钻出来的一颗小小高粱籽呢!俺着实不懂这人世间为啥有这些要脸蛋子光、不顾屁股沟子丑的姑娘……女人……俺老哥看俺低头不语,就开导俺说:“老兄弟,用不着你胡思乱想,她是个幺还是个六,待会儿你就清楚了。”

“那为啥?”

“你看,她不是提着俺哥儿俩上楼梯了吗?俺估摸着她把咱俩从后门弄来,深知名酒来之不易,不会轻易打开瓶儿,把咱哥儿俩喝掉。小年离过大年还有七天时间哩,咱俩要是命大,可以把她看个底儿朝天——”

“咚”的一声,俺哥儿俩的头撞在了楼门上。疼也只好咬牙忍着,谁叫俺哥儿俩是被人家提在手上的玩意呢!只要她手上那根塑料绳不断裂就行了,要是嘎咔一断,俺哥儿俩的酒魂和装着俺们的玻璃瓶儿,都飞向阴曹地府,俺哥儿俩在人世间的时间就太短暂了,岂不冤枉到顶了吗?

进了楼房,俺们被放在一个三面木头、一面是玻璃的橱子里。俺老哥悄声告诉俺这叫酒柜。还算俺们走运,透过酒柜玻璃能看见屋里的一切。迎面是铺着厚厚垫子的软炕,俺老哥纠正俺说:那叫席梦思床。席梦思床旁边的玩意儿我认识,那是个梳妆台,那姑娘……那女人……把俺们哥儿俩放进酒柜后,脱去她那件羽绒大衣,就去照镜子。是北风刮的,还是脸上擦着胭脂?反正她的脸粉嘟嘟的,就像山洼石缝里开着的山桃花。她一笑,把俺都吓呆了,她两排牙是那么光亮,就像是玉米棒芯上刚刚灌足了浆的嫩玉米粒儿。然后,她侧过身来左看右看,像是端详她毛衣里的胸脯和紧绷在她瘦瘦裤子里的屁股蛋儿。甭说俺这个乡巴佬直眉瞪眼,就连俺那见多识广的老哥也看呆了。他语音哆嗦着,对俺低声说:“老兄弟,这妞儿的身段还真漂亮!”

我嗓子眼儿有些堵塞,只管“嗯嗯”地应声。

“你猜猜她是个干啥的?”

“俺哪有那本事?”

“兴许是个电影演员吧。”俺老哥嘬着牙花子猜测着。

“你瞅见过她演的啥电影?”

“电影看得太多,记串了。”俺哥说,“……好像在纪录片里,她演过敦煌的飞天,或许在电视上表演过反弹琵琶的彩塑。”

“啥叫飞天?啥叫彩塑?”

“嘘——”俺老哥突然制止俺再出声。

俺一看,可连气儿也不敢喘了。因为这姑娘……这女人,对着镜子在扒下那件破毛衣,扒下毛衣又脱那件脏儿巴叽的小褂。大冬天的,她要干啥?俺正屏住气边瞅边盘算,她那白光光的膀子一闪,就走出了俺面前那扇酒柜的玻璃窗。俺的心一下像从天上坠落在地下,想继续看看她去干啥。他娘的,酒柜两旁的木板,挡住了俺的眼光。俺只好耷拉下脑袋——算俺没那眼福,算俺倒霉。

老哥看俺垂头丧气,也抱怨开了:“都怨他娘的杏花村酒厂,酒瓶盖儿塞得这么紧,不然俺哥儿俩的魂儿,能从瓶塞缝里钻出去,看个究竟。”

俺顶撞俺老哥说:“你不是说‘目不斜视’吗?”

“俺跟你说实在的吧,对那广告上画的假人,俺目不斜视;对手提着俺哥儿俩进家的这个妞儿,俺两眼像挠钩一样,真想钩出她的魂儿来。看看她的魂儿,是不是也跟俺这酒魂儿这般清爽透亮。”

“老哥,你刚才真没动过凡心?”

“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俺过的桥,比你走的道儿都长。”

“嘘——”

这次是俺制止他再说下去。原因是这姑娘……这女人,在俺哥儿俩拌嘴的当儿,又走回到酒柜前边来了。原来她刚才是去换衣裳,此时梳装台前的她,已然穿上了一件新毛衣。这毛衣真有点透着稀罕,毛线白得像雪,前后胸上织着无数的黄色星星和月亮;花衬衫的领子从毛衣上口垂下来,领口处露出她鹅一样长的白脖子。俺真是纳闷儿,这姑娘……这女人已经够俊俏的了,干啥还往脸上抹白霜?特别让俺看不惯的是,嘴唇涂得红红的像刚刚吃了西红柿。

俺对俺老哥说:“瞅!”

“像嚼过槟榔果的嘴!”

“槟榔?啥叫槟榔?”

“这玩艺南方人爱嚼它,一嚼连牙床子都染红了!”

“你啥时候到过南方?”

“咱没去过。”

“那你咋会知道?”

“据说,咱祖老太爷去过。俺奶奶告诉过俺:学大寨的年月,到处都到大寨去讨粮食籽儿。俺祖老太爷祖籍虎头山,曾被人带到过南方。可是高粱在那儿不结籽传代,只长空秆秆;咱祖老太爷福分大,被那些打渔人的手扔在了行垄外边,一阵十二级台风把俺祖老太爷从南方吹回了长江以北的城市市郊,我家就在那儿安家立足了。”

俺越听越觉得邪乎,问道:“那海边啥个模样?”

“没听我奶奶说起过。”俺老哥说,“可是我奶奶对俺唱过一支歌,说这歌儿是我祖老太爷留传下来的!”

“俺想听听。”

俺哥抖抖嗓子正要开唱,那姑娘……那女人倒唱了起来: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

谁先爬上谁先尝……”

她一边唱,还一边像乡下人踩高跷一样,独自在地上跳起舞来。

“这妞儿不是演电影的,是歌舞团的演员。”俺老哥修正他的判断说,“电影演员只是盘儿亮,没有她这样的金嗓子。”

“她跳的是啥舞?”俺问。

俺老哥突然不言声了。这时,俺才听见有人叩门。俺看那姑娘……那女人,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神色,对着镜子笑眯眯地看了自个儿一眼,就兴冲冲地跑去开门。俺哥儿俩情不自禁地把脖子拧成麻花,不眨眼地朝那扇绿门张望着,俺心里想:或许是送她戒指的那个未婚夫来了——那才有戏看呢!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位老头儿。不但俺感到晦气,似乎连那姑娘……那女人脸上的喜气,也跑了个净光。她骄横地说:“你……您……来了?”

老头儿已然满头白发,清瘦的脸上带着怒容。他没有搭理她的招呼,两眼只顾打量这间房子里的各种陈设。他盯看了好一阵子,才“笃……笃……笃”地往屋里走来。我的天,原来老者手里拄着一只龙头拐杖,每每发出拐杖和地面相撞的声音时,他身子略略向旁边一歪。俺看清了,老者不是个全须全尾的完人,而是个右腿有毛病的瘸子。俺原是山沟沟的一棵野高粱,对面山脚就是老乡开采的小煤窑,俺看见过因为冒顶塌方砸坏了腿脚的窑黑子,他们就是这样一瘸一瘸地走路。这老头儿或许是个致残退休的老窑工吧?可是俺再一瞅那老头儿的气派,就像龙头拐杖上的龙头一样,银须直立,双目瞪圆,一走道连酒柜都嗦嗦乱颤,老窑工哪有这股子神气?

俺老哥虽说见识广,这当儿也成了哑巴。俺连问两声,他都没给俺个回话。俺第三次问俺老哥:“来的是个啥人?”

“还说不清楚。”

“你家奶奶告诉你嚼槟榔果的事情,俺家爷爷可告诉过俺晋察冀‘老八路’的事儿。”俺头一回向俺老哥显摆说,“瞅这老头儿的气派,或许是当年腿上挂过彩的老八路呢!”

俺老哥打了打愣,忙夸奖俺道:“在这一点上,你的眼睛可比俺这当哥哥的要毒哩!瞅那老头架势,像个离了休的大干部。”

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老头的身份还真叫俺给蒙对了。只听那姑娘……那女人问道:“爸,您怎么找到这儿的?”

老头儿怒气冲冲地坐在沙发上:“你以为在几百万人口的城市,我就找不到你了?虽说我不在第一线了,影儿还留在那把椅子上,遇事自会有人帮忙。你就是像耗子打洞一样,钻到地里去,我也会掘地三尺把你给挖出来。”

“爸,您干吗要像‘克格勃’一样追踪我呢?”她说。

“你干吗甩了人家?”老头儿顿了一下龙头拐杖。

“合不来。”她辩驳地说,“我们刚刚定过婚,又不受什么法律约束。”

“道德法庭呢?”老头儿伸长精瘦的脖子。

“道德是人筑造的围墙。”她说,“我已经从围墙的豁口跳出去了。生活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羁绊。”

“你们单位没来找你?”

“我已写了辞职书,谢别了舞台。”

老头儿惊异地皱起眉头:“你靠什么生活?”

“我……我……我靠我自己。”她甩了甩披肩的黑发。

“你解释清楚点。”老头儿用力顿了一下龙头拐杖。

见老头儿发了怒火,那姑娘……那女人才想起给老头儿倒水。她沏了一杯茶,放在沙发旁的茶几儿上,娇嗔地对老头儿说:“爸!这是我们公司租赁下的房子。我的工作嘛,不外是给那位老板抄抄写写。”

“怎么不见写字台?”老头儿追问道。

“不在这儿办公,办公在××饭店。”

“那么说,这儿是你的起居室了?”

“嗯。”

“你独自生活,怎么摆了个双人床?”

“……”

“那床上怎么还有两条被褥?”老头儿眼里已然溅出了火星,“你说——”

“爸,我们公司女职员有十几个呢!离家远的就常常住在我这儿。”

老头儿急赤白脸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了室内巡查。他停步在酒柜前,拉开玻璃门把俺哥儿俩提出来,仔细地盯看了半天,又颤嗦嗦地放回到酒柜里。接着,他提起一瓶洋酒,扭头问道:“这人头马牌的威士忌哪来的?”

“反正不是偷来的!”女儿反唇相讥。

“我问它……它是从哪儿来的?”

“花钱买的呗!”女儿不咸不淡。

“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个人财产受法律保护,您不必过问。”

“你还知道有法律?”老头儿粗声大气地喊叫。

“您用不着发威,我可不是您的警卫员。”她声音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说,“您有肝病,爱动肝火可是容易伤肝!”

老头儿脸色突然变了,它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他嘴唇翕动了老半天,声音像散了骨的弦子,继续地说:“……我从三四年参加革命,解放前你妈生下了……生下了你姐姐,死在行军的马背箩筐里,六二年,你生在蜜罐罐里,盼着……你能……你能……你怎么……怎么能这么不知自爱?甩了未婚夫不说,你这公司究竟是搞些什么营生?告诉爸爸!”

“开公司么,总是有买有卖。”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买卖些什么?”

“要知道机密的经济信息,是要付钱的。”她伸出手来,手心朝上。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职业,你爸爸不是经济人,不会去给你泄密的。”老头儿似在央求。

“您去问问林伯伯和彭伯伯吧,他们的孩子都在开公司。我干的不过是个体小本经营,他们干的可是大宗买卖。”女儿仍然不向老头儿暴露她的牌号。

老头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看女儿冷若冰霜的脸,只好拄着拐杖,离开了这间屋子。女儿这时倒是表现出一点点孝心,她把一只手插在老头儿的胳膊弯弯里,要送这位老八路下楼——这一老一少的身影,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俺们哥儿俩的视线范围。

俺老哥像被那个老头儿的情绪感染了,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唉!”

“老哥,你这是为啥?”

“我感叹那些昔日能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将军,当今却统率不了自个儿的家庭。瞅他女儿的冷傲劲儿,对老子竟然来了个驱逐出境。”

“老头儿手里不是有龙头拐杖吗?”

“这玩艺对儿女没了灵性!”

“这妞子到底是干啥的?”俺问俺老哥。

俺老哥咝咝地嘬着牙花子:“俺虽说见识比你广,可真揣摸不出她开的是个啥公司!”

“卖珠宝玉器的?”

“鼓捣那东西的都得是行家。”俺老哥说。

“那……”

俺老哥突然打断了俺的话:“刚才她对她老爹说‘小本经营’,是不是个卖肉的?”

俺笑着摇摇头:“老哥,俺在乡下集市上瞅见过卖猪、牛、羊肉的贩子,也瞅见过赶集卖山猫、野鸭子的猎户。那些卖肉的衣襟袖口上都是油,这妞子咋会是干那营生的呢?”

俺老哥不搭理俺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嘬牙花子。

“老哥,你说俺的话对吗?”

俺老哥睁大眼睛端详着这间屋子,仿佛没听见俺的话。

“老哥……”

“老兄弟,我不是说她开猪、牛、羊、山猫、野鸭子公司,我是说这妞儿像是……”他欲言又止。

“俺不能说,说了犯忌。”俺老哥神色显得很惶恐,“别看那老八路手里的龙头拐杖没有碰他女儿一下,可是搂头盖顶敲打咱哥儿俩,方便得很:造谣啦,诬陷啦!……子弟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好的啦!你咋专门盯着那非本质的百分之一呢?”

俺让俺老哥说糊涂了,没头没脑地问道:“老哥,难道咱哥儿俩酒的度数不一样?你是高度数的竹叶青,俺是低度数的竹叶青?”

俺老哥一愣:“咋的了?”

“你咋说开胡话了,俺这乡巴佬没听懂!”

“等着吧,你这土老憨总会开窍的。”

是的,还是俺哥懂的比俺多。当天晚上,俺和俺老哥肩靠肩地打盹时,被屋里的响动惊醒了。俺老哥睡眼惺忪地说:“瞅,那个男的黄头发,蓝眼珠,是个洋人。”

“许是她的经理吧?可是半夜三更的来谈啥营生?”

“做买卖。”

“买卖个啥?”

“你瞅——”

……

第二天,麻麻亮的时刻,那洋人起床了。在沙发的小茶几上,留下一叠俺没见过的钞票。俺老哥附耳告诉俺:“这叫外国钱!”俺正想问俺老哥为啥留下外国钱,那姑娘,不,那个叫洋人当马骑的女人,已然拉开了酒柜的玻璃门,把俺哥俩脖子上拴着的塑料绳儿提了起来,把俺们送给了那洋人。同时,酒柜上的收录机里响起了一支嗲声嗲气的歌: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这酒……”那洋人别扭地说着中国话。

“中国名酒竹叶青,你一定喜欢喝。”

俺偷眼看看俺老哥,他紧闭着双眼,仿佛不愿意再多看这儿一眼。俺则怒火烧膛,恨自个儿不能变成一个土造的瓶式手榴弹,在这间屋子爆炸开来,让买肉的和卖肉的以及俺哥儿俩,都化成毁灭后的一股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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