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
按照习俗,这一天是要走亲访友的。
不过唐域箫当家之后,这一条就被砍了。
他和这群亲戚本就感情不深,他们有求于他的事情,在前一天的晚宴上都说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来一次。
早上起床后,照例晨练,然后处理公事。
午饭过后,唐熠被唐妤晴带去玩儿,唐域箫独自去了父母住的那栋楼。
那是老爷子做主特意修建的,紧邻着主楼,背靠着一个单独的小花园,可是说是整个老宅里,除了主屋,风景和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
这房子常年空着,除了他们一家和日常打扫的阿姨,其他人谁也不能随意进去。
唐域箫进来的时候,唐夫人正泡了一壶茶,在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
昨晚下了点雪,今天却难得的艳阳高照,空气冷冽却很清新。
看到唐域箫,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坐,然后朝房间内的唐父喊了一声。
唐父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了一件外套给唐夫人披上,然后在旁边坐下。
“你爸说,你想了解当初受伤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你之前不都不在意的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唐域箫没否认,却也没有多说,只是道:“确实有点事情,你们先具体说下当年的事情吧。”
“当年啊。”
唐夫人看着连坐下来喝茶姿势都端端正正绷着的唐域箫,情绪有些复杂。
唐域箫很少叫他们爸妈,他们也理解,不强迫他。
毕竟,他没了记忆,即便是理智上知道这是父母,感情上也很难产生认同。
当初失忆的时候,他自己也很抵触去了解情况,所以所有人对此讳莫如深。
倒是没想到,他有亲自开口询问的一天。
“老一辈的事情,你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我就不多说了。你十六岁的时候,本科在读,其实知识已经差不多学完了,知道了老一辈的事情,老太太挤兑你,你一时冲动,就去参了军。”
唐夫人回忆起当年还是个少年的唐域箫,脸上的笑容柔和了许多:“因为优秀,后来又被选进尖端部队。部队保密性严,你那几年的经历,我们也不知道。我和你爸当时已经进了研究所,能和你聊天的时候不多。
你出事儿的那年,是你23岁,出任务受了重伤,被送到部队的疗养基地,调了专家过去救治。我和你爸是老爷子通知的,我们过去的时候,你基本上已经快不行了,病危通知下了多少张我都数不过来 。医生说,该尽的力都尽了,只能看你自己。那时候我们才从你战友嘴里知道,你交了个女朋友,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唐域箫原本神色很平静的一直在听着,直到这里,他的表情才起了一丝涟漪。
不过不等他询问,唐夫人已经摆了摆手:“看我也没用,你这孩子,从小就心思深。真正喜欢的,总是藏得特别严实。那小姑娘被你保护得很好,别说我们,就连你的那个战友,也只是见过一次,连她用的和你专门联系的号码,都是你特意准备的,而且还加过密。
你那战友说,不如试着把小姑娘接过来,有她在身边,说不定真能有点作用。那时候科学的方法都试过了,大家也只能寄托于这种玄学上,报告都打了,领导也同意了。你那战友联系的小姑娘,把见面的地址发给了她,你那战友亲自去接的人,但是小姑娘没去。你战友再打电话,已经联系不上她了。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们谁也不知道,也许是知道你快死了,不想跟你了,也或许是遇上了麻烦绊住了手脚,总之我们联系不上她,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向来性格直爽的唐夫人也忍不住情绪起伏。
她停了停,喝了一口丈夫递到嘴边的茶水,才接着道:“幸好你争气,硬是醒过来了。可谁也没想到,你战友那时候得到了那小姑娘车祸死亡的消息,我们本想瞒着你的,可你太聪明了,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你那时候性格还不是这个样子,你不信,想要亲自去验证,但你当时的身体哪里受得住折腾。
之后病情反复,而且还因为你知道了小姑娘的事情,心态消极,医生说,没有求生欲,情况一直时好时坏,最终,我们不得不接受了医生的意见,给你做了催眠。醒来之后的事情,你应该都记得了吧?我就不再重复了。”
一段往事,说的唐夫人心力交瘁。
她虽然语气还算平静,但是当年,亲生儿子经历那样的磨难,想也知道她有多痛苦。
之后唐域箫虽然醒了过来,性格却大变样,也不记得他们,母子感情几乎没有。
唐夫人有时候偶尔回想起来,都忍不住问自己,当年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以前的唐域箫,是看起来冷,其实心底很热血也很柔软,醒来之后的唐域箫,是从骨子里冷起来,尤其刚醒来的那一年,简直跟个木偶人一样,每天要么是在发呆,要么是在睡觉,看向其他人的目光,也是冰冷而平静的,仿佛七情六欲,都随着过往的记忆一起封印了一般。
唐域箫那时候对失忆的事情很抗拒,他们也就一个个的讳莫如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儿。
“说起来,高家那丫头对你倒是用心,那时候,她全程陪护,可惜你催眠之后,把她也忘记了。后来复建的时候,更是直接把人赶走了。”
唐域箫对此没什么表示,更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毕竟,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父母祖父曾祖母还是高琳以及医护人员,根本没差,都是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却偏偏想要替你做主决定一切,只是赶走她已经是态度友好了。
唐夫人也不过是随口感叹一句,她想得很开,和现在的儿子只有五年的感情,还因为她和丈夫常年在实验室不能陪着,儿子感情和生活上的事,她更不会插手去惹人嫌。
等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她才问唐域箫:“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所以,介意说下一下,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了吗?”
“跟唐熠有关。”唐域箫避重就轻的回了一句,又把话题扯回来,“所以,既然当时的消息是,那女孩出车祸……”
提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脑中突然似是针扎一般,冒出一股尖锐的刺痛感。
他停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问:“既然那女孩出车祸死了,唐熠又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