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传雄的话,王奉先立马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骂。可朱传雄却没给王奉先说话的机会,他转头看向了刘安。
“离阳剑宗八千弟子,每一个弟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宗门杂役负责。往少了说,每个弟子一年至少花费一千两银子,对不对?”
刘安疑惑不解,不知道朱传雄在这个节骨眼,怎么说起这些事?但朱传雄所言不虚,他只能点了点头。
朱传雄看向欧阳行,肃然道:“一千两银子,对于我等而言算得了什么?可对于寻常百姓之家,十两银子,便足够寻常百姓整整一家子,过上殷实的生活。寻常百姓怎么赚银子?种地,下矿,养牲畜,做点小生意。也就只有这些谋生手段。”
欧阳行不知道朱传雄意在何处,可听着,朱传雄说的话并没有错。
朱传雄再看向刘安,问道:“你们离阳剑宗,有数十万亩地,几乎整个太原郡都是你们的。在太原郡,一个普通百姓辛辛苦苦一年收获二十石粮食,最少得上交十五石。这地是你们离阳剑宗买下来的吗?”
刘安正要说话,朱传雄却抢着说道:“不是,这地是大秦的。百姓需要交税,朝廷收取的,不到十分之一。除了给朝廷交税,百姓们没有任何理由,将自己打的粮食送到你们离阳剑宗。可他们为什么每年都将一大半粮食主动交给你们?”
欧阳行听到这话,也一脸疑惑地看向刘安。
刘安不耐烦道:“这上供之例,天下皆是如此,东岳派,离阳剑宗,哪个没有收?朱传雄,我可不是庙堂之人,没空听你在这大发议论。”
朱传雄笑了笑,看向欧阳行,道:“不错,天下宗门皆是如此。百姓们需要给各地宗门交供,不交他们就去要,理由很简单。天下有魔教,有邪修,这些人可是残害百姓的,不交银子,邪修来了,百姓若要寻求修士的庇护,这些修士不管他们死活怎么办?”
欧阳行见朱传雄一直看着自己,只当朱传雄是给自己解惑,便大胆道:“这是不对的。修士自当斩妖除魔,这是分内之事,怎么还能要挟百姓?”
朱传雄哈哈大笑:“不错,不错!”
王恺却不喜地看着欧阳行,道:“年轻人不要乱说。各大宗门平日里斩妖除魔,保护百姓,这当然是义不容辞。但百姓们感激正派修士,主动交纳贡奉,又有何错?”
欧阳行当即反驳道:“即便百姓主动贡献,修士也不应该要。百姓们不能修行,日子过得艰难,而我们修士能行常人之不能,无论是修筑辟路,还是下矿上山,都比百姓强得多,生活比百姓们简单得很。平日救济百姓才对,怎么能反过来要百姓的生产。抑强扶弱,使无杂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刘安沉默,颇有深意地看了欧阳行一眼,而后对朱传雄说道:“素知朱督主乃是圣人弟子,虽被逐出门墙,但今日一见,乃知督主不忘圣人教诲。只是这些圣人道理,刘某知之甚浅。今日前来,只为迎回我派弟子。”
朱传雄却不理会刘安的话,只问欧阳行道:“欧阳行,神州界大小宗门在钦天监名册的,有一万三千之数。这些宗门,皆如离阳剑宗一般,害平民以自富。你在钦天监,是八人住一个宿舍,但在离阳剑宗,作为内门弟子,你无需任何劳作,就可以寻山开府,坐拥一整个山头,有近百人鞍前马后,处处服侍你,你要回离阳剑宗享福吗?”
欧阳行陷入了沉默,无需劳作便能够享受时间安逸富贵,这种事情,竟然遍及整个神州界?他默默看了王恺一眼,难以想象当朝丞相,竟然会认为这样的事情是对的。
朱传雄对欧阳行的事迹极为熟悉。
一个土匪,收了银子却不去抢劫,反倒帮着目标逃跑。
薛家要炸晶矿,为了矿工他以缘路境界跟薛家家住火拼。
看到魔修,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拼着命去追杀……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上去极为荒谬,可朱传雄却知道,这就是年轻人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态度。
这种朝气是如此美好,如此壮丽!
他相信欧阳行一定不会去离阳剑宗。
刘安恼羞成怒,道:“我派内部事情,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高欢,跟我走!”
欧阳行还被王奉先拉着,走不脱。不过看样子,他也没有跟刘安离开的意思。
刘安道:“难不成你还敢忤逆师长,叛出宗门不成?”
朱传雄淡淡道:“刘安,难不成你没收到陛下的圣旨?现在高欢是我钦天监的人,至于以往是哪个门派的,与他有何干系?”
欧阳行可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高欢,对高欢这事儿还是疑惑不解的。但当下,他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王恺,问道:“丞相大人,天下宗门,皆是靠压榨百姓享福的吗?“
王恺一愣,气得胡子乱颤:“你这话说得,你就不怕天下修士以你为仇?管好你的嘴。”说完,他转头看向朱传雄:“朱督主,这欧阳行,我已经举荐其为九门提督了。你看,吏部的公文都下来了,我这就把人带走了哈。”
说着,王恺就上前来拉扯欧阳行。
王奉先见状松开了手,乜斜着眼看了刘安一眼:“你把他搞得半死,还好意思来要人?不过丞相大人,这人我兵部也看上了,你就这么拉走,回头得请客。”
王恺见王奉先这么说,赶忙打哈哈:“好说好说,改天我做东,府上来喝酒。到时候朱督主也一起来啊。”
王恺拉着欧阳行往自己马车上走。
一拉,拉不动。
再拉,还是拉不动。
难不成朱传雄拿着人呢?王恺回头一看,也没有呀。
“你怎么不走?”
欧阳行摇了摇头,从王恺的反应来看,关外这些宗门,竟然真的都是龌龊不堪。欧阳行有土匪的自觉——劫富济贫是土匪的本分。
“丞相大人,我现在是钦天监的侍卫,督主未准,我不能擅离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