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决定解散销售科,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在这几天对销售人员培训的日子里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时光的指针已经指向了1980年的五月,国家一日一个变化,虽有思想领域里的禁锢,但是基层百姓对改革开放所表现出来的热情足可以震天撼地,全国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这种改革,最先是从农村开始的,到1984年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全国范围内已全部实施,城市的改革落后一步,这种改革的不同步,导致观念变革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新生事物。
在一些特大城市,北、上、广出现了个体户和私营经济,当时的“傻子瓜子”就是一个特例,凭借一口锅、一把锅铲,买瓜子炒货,短短一两年时间就成了百万富翁。
人怕出名猪怕壮,第一代富起来的公民将钱悄悄屯在家里,连到银行存款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抓了典型,成了重点打击对象。
现在,工厂的销售就是把产品发给各地(主要是本地区)的供销社以及在农村每个大队的代销店,用得着销售人员吗?用不着,只须留两三名发货员就行了,现在本地市场已打开,这三位发货员负责送货就行了。
既然不原意到销售一线去,就想着在办公室里躲清静,那就不要在销售科干,到酿酒车间去,这样还能创造更大的效益。
宣布解散销售科后,巴山和廖海决定自已开门市部,为了使门市部一开始就能够盈利,酒厂也专门生产了一部份散酒,全部是粮食酒不假,不过品味肯定比瓶装酒低了一个档次,不过还是比普通的白酒定价高一些,这是为了打开市场不得不进行的让步。
首先试点,在本市寻找门面,选址的标准就是在国营大厂附近,如果能在国营大厂大门口最好,这下廖海有了用武之地。
廖海作为酒厂分管销售的副厂长,这次单独出马,去找了自己任东辰电机厂处长的姑父,专门在大门口找了一处门面,实际上也不能叫门面,就是一处家属居民房改造而成的,将对着街道的那处墙壁打通,只有不到二十个平方的面积,将就着用。
不到几年时间,东辰厂迎着街道的墙壁基本上全部被打通,成了各类店铺,当时这种情况在全国各大城市都很普遍,一些主要街道的店铺都是这样建起来的,那时还没有专用商铺一说,如果有,也是给国营商店、供销社、国营小吃店这些国营公司留下的。
廖海让自己的父母来到了城里做起门市部的销售员,因为酒厂和门市部有个差价,当时国家商业体系运行的批发价和零售价的差价来保证商业流通的利润,直到21世纪初才被马爸爸的阿里爸爸攻占,90后还听说过,00后就只知道从购物车上下单了。
销售量保持一定的数量才能保证门市部的生存,所以销售人员要想长期干下去,就会想方设法来提高酒的销量,而在这个时候,整个一个近万人的国营大队,生活区内就只有这么一个买酒的门市,所以生意相当的好,而且就这样的一个门市部,销售量就占到了酒厂的10%左右。
这可不比逛国营商店,售货员倒理不理,而且廖海还让他们灵活掌握,没有票证的,就按黑市加价就行,反正酒厂大量的粮食收购,也是从农民手里面买的高价粮,如果要到粮站买粮,一是粮食是陈粮,二是按照审批指标,酒厂也分配不到足够的粮票。
廖海常常感叹,我们要是国营企业就好了。
每当此时,巴山都会打击他几句,国营企业,你年底想不想分红了。
在本市的专门销售门市部开得很成功,这种成功性在当时的政策环境下是可以复制的。
巴山专门让在省城的马长江和涪城的王梅蛋回到了酒厂,一是面授机宜,二是带着他俩参观了廖海在本市的销售本市部。
马长江、王梅蛋算是老销售人员,两人都有精打细算的本领,一下子就心领神会,马长江有弟弟妹妹,现在农村普通不重视教育,一听可以挣钱,两个弟弟就跟着马长江进了省城,当天就在蓉城钢铁厂谈好了门面,租了房子,门市部搞了起来,马上就等着厂子里发货。
王梅蛋第二天才坐火车来到涪城,骑着自行车在涪城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就在长虹厂大门附近谈下了门面,张罗着开张的事。
这次,巴山要求他们必须要拿到营业执照才能开张,可这两人赚钱心切,还是着急着开了张,酒类销售的营业执照,当时除了当地工商局审批外,还要有当地一轻局的审批,所以办得十分慢。
王梅蛋可不管这么多,照常营业,跟他在一起的是同村一个玩伴肖强,平时都是肖强一个人守店,王梅蛋则是负责上门去推销。
现在的王梅蛋可谓人模狗样的,平时出行,都是擦着透亮的甩尖皮鞋,白衬衣,黑料子裤子,穿得周武正王的。
不到一年时间,虽然只是十六岁的小伙,模样也英俊了一些,自然就有姑娘爱慕,一位刚到长虹厂顶替父亲上班的姑娘就天天跟王梅蛋黏乎在一起。
长虹厂是军工国营大厂,这时的长虹牌黑白电视已经在中国市场上初露锋茫,如果在高峰时期,整个长虹厂的产值占到了整个四川的19%,长虹厂的最高领导同时就是中央大员。
一个长虹厂的正式职工,居然跟一个山沟里来的泥腿子耍男女朋友,而且那人还穿着花里胡哨,一看就是个二流子,她的车间主任出于好心,悄悄就向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一查,还是无证经营,也没有一轻局的销售许可,这基本上就可以定性了,这是投机倒把无疑。
在门市部,派出所和工商所人员联合办案,当场就将王梅蛋抓了个正着,如果查实是投机倒把,肯定就会判个三五年。
恰强肖强上厕所,躲过了这一劫,小伙不过十五岁年龄,吓得赶紧往城外跑,跑去城外,才顺着川陕公路往家乡跑,在涪城出了事,家乡那边应该不知道吧。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晚上实在太困了,就在路边的草堆里裹着麦草过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又开始出发。
黄昏中,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就是回到新天村,他也不敢回家,而是转过了几个山头,伏在草从里观察着砖厂大门口,直到多次确定没有看见警车后,才向厂大门走去。
才走到门口,看见是熟识的吴二狗正端着碗在吃晚饭,小伙瑟瑟发抖,“吴二叔,快,快,我要见巴厂长。”
此时,他全身发软,竟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