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被带到了公安局的一间关押室里,并没有人理会他,期间有人送来了一个干饼和一碗开水,他也不嫌弃,狼吞虎咽起来。
实在是太饿了,有吃的白不吃。
新天大队这时乱了锅,在大队队部,大队会计李立山今天破天荒的召集大家开会,这让队部的其他人感到匪夷所思,一向开会都是老支书王卓阳通知大家开会的。
而就在三十分钟前,李立山和他关系紧密的民兵连长、另一名支部委员三人干了半碗庆功酒,他当场宣布:我们胜利了。
一切都是来源于他的谋划,他以大队队部的名义给县上、市上写信反映,新天小学的代课老师巴山勾结大队支书、原新天小学校长肖康,侵吞集体财产,兴办的砖瓦厂名义是公家所有,实际上霸占成私人财产,巴山已成为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反动派。
李立山就差将反革命的罪名扣在巴山的头上了,可惜当初没将巴山三人收听敌台的事当场抓个现形。
李立山得知巴山被公安带走以后,马上就跳了出来。
“王书记,巴山已经被公安带走了,你们的事暴露了,你老实交待,你参与了多少在其中?”
李立山一反平时对王卓阳的温顺恭敬模样,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王卓阳斜瞥了他一眼,“李立山,这肯定是你使的坏,你有本事,巴山替村民造福的,你一个大队会计,做这些缺德事你亏不亏心。”
李立山不怒反喜,“王卓阳,你肯定有问题,我宣布暂停你大队书记的职务。我们现在表决一下,同意大队收回砖瓦厂以及整个荒山的人举手。”
他率先举起了手。
让王卓阳奇怪的是除了他,其余四人都举起手。
看来,这小子这段时间就没闲着,将整个村委会的人全部收卖了,准是给了什么承诺。
王卓阳站起身,“李立山,奉劝你一句,停止你愚蠢的行为,我大队书记的职务是公社任命的,你们没有权力罢免我的。”
他在鞋底上敲了敲烟袋锅子,走出了大队队部。
李立山占据了主动权后,马上就带人往砖瓦厂赶,民兵连长也带上了十余位青壮,来到了砖瓦厂大门口。
孙广福和廖海早就从代课老师高萍那里听到了巴山被公安带走的消息,他和年从高、孙广福三人紧急商量了十余分钟后,廖海开着拖位机离开了砖瓦厂。
孙广福和年从高则是留下来保护厂子不被破坏。
廖海是去城里想办法打听是哪里的公安抓了巴山,想办法让巴山尽早回厂子里安抚人心。
孙广福经验不多,但是他在工人中威望很高,很快他宣布一半的工人护厂,一半的工人组织生产。
年从高毕竟人老成精了,他首先想到的是不让厂子里的账簿、保管协议的文件箱被破坏。他找到了巴山的舅舅巴胜军以及会计巴丹将所有重要的文件都转移到了酒厂的工艺室办公室,让父女俩日夜看守。
李立山带人赶到砖厂大门口时,砖厂大门紧闭,只能通过铁栅栏与孙广福带的工人对峙。
“孙广福,快将门打开,大队上已通过了会议,回收砖瓦厂,将厂里的账本交出来,如若再执迷不悟,你小子想跟巴山一样,到牢里面去蹲班房?”
孙广福毫不畏惧,“李广山,你少唬我,巴山只不过到公安局里去说情楚情况,你想怎样,这些都是我们工人的血汗,你问问工人们答不答应。”
吴二狗在一边帮腔,“谁敢冲进来,我们就打死他,我们这是正当防卫,你们不要怕。”
年从高则是抽着烟,一副领导干部模样,“我看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被你们这大队会计给糊弄了,巴老师是我们厂的负责人,那有那么容易就被抓了,你们想想,要定一个人的罪,不是还要法院判么?你们放心,我都是四十年的党龄了,如果有问题我会来这里上班,如果你们今天安心回去,巴山回来了,我让你们到我的酒厂上班,我年从高说到做到。”
哄的一声,人已经闪了大半,能到酒厂上班,每月就有工资拿,谁还在乎巴山倒底是不是走资派。
李立山脸一黑,气骂道:“你们的立场到哪里去了,我下来跟你们没完。”
在他的一吆喝下,也有几人留了下来,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了晚上。厂子里有食堂,工人们就换班吃饭,这可苦了李立山几人,一直饿着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李立山吩咐民兵连长,“王连长,去让人做饭,我看这些人要猖狂多久。”
民兵连长苦着脸,“没米没菜,怎么做?”
李立山一咬牙,从包里摸出了五元钱,“先到公房里取粮,去买些下酒菜,跟王卓阳说,公房取的粮算我的,年底一起结算。”
王连长答应着离去。
双方毫不相让,一直对峙到了第二天,工人们可以换班,这可苦了李立山等七八个人,一直就这么熬着,显然双方都不愿意认输。
向阳公社大门口,这天热闹非凡,街道两边站满了人群,各个大队自发的组织了锣鼓队、秧歌队庆祝向阳乡挂牌。
整个向阳乡早在两年前先是悄悄分产到组,紧接着又分产到户,实际上整个乡都在悄悄的搞包产到户,公社这个称呼已经名存实亡。
今天,全乡的村民在省市县有关领导的见证下取下公社的牌子,挂上了向阳乡的牌匾,宣告一个新纪元的到来。
此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举着一个用木牌,上面上工工正正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
整个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位领导同志一招手,让秘书去问问情况。
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将举着“冤”字的廖海带进了向阳乡政府办公室里,“小伙子,你这不是胡闹吗?现在要讲法制,有什么要求就应该以正当的手段向上级反映,动不动就写大字报,那是过去极端的做法。”
廖海恭敬的行了一礼,“领导同志,我同学是德阳县新天小学的,他开了一个砖瓦厂,这一年来村子里的乡亲在砖厂上班,收入都增加不少,可大队会计告他是走资派,公安把他抓了......”
廖海断断续续,费了很大的劲,将砖瓦厂的情况向眼前的男人讲了个七七八八。
“胡闹,怎么现在还在提走资派。小同志,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首长报告。”
秘书同志觉得事情严重,马上就向自己的领导报告了情况。
乡政府办公室里,廖海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巴山,能不能救你,我廖海只能帮你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