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坐车回到家，天都已经黑了，回去的时候发现家里还亮着灯。
林夕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妹妹。
她进屋发现奶奶坐在客厅里，也不看自己，林夕觉得气压有些不对。
“奶，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啊，都几点了？你还有把这里当家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去上培训班！”林夕心里憋着气不舒服，忍不住顶了一句。
“你给我说了？你给我说个屁，给你妹妹说一声就算给我说了？家都没回，现在才到家，你想怎么样？”
“我没有想怎么样，奶，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说话，你就不能给我好好说话吗？”
“我怎么了，我要怎么给你好好说话？你翅膀硬了是吧，敢给我顶嘴了！”
“是不是你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别人没有一点辩解的机会？”
“反了你了，我天天给你做吃做喝，把你伺候大，是让你犟嘴的？”
“我也没让你伺候我，不乐意伺候不伺候。”
“你，我打死你个贱货！”
说着奶奶顺手拿起地上的木凳子就朝林夕这边走过来。
林夕心里也是憋屈，忍不住说“你有本事真的打死我，你以为我就想活着了是吧。”
“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我无论变得多么优秀多么听话，在你眼里还是什么都不是，稍微不顺意你就拿我出气，你打吧，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会吭一声。”
林夕哭着说，把心里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奶奶并不会因此收敛，只要林夕不听她的话，她就会动手。
小的时候林夕特别内向，那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拘谨，爸爸妈妈爷爷不得不外出上班，奶奶一个人在乡下照顾她。奶奶通常是个懒惰的人，并且脾气非常暴躁。
她讨厌麻烦，并感觉林夕就是个麻烦，她对林夕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真是个废物”“窝囊废”“没点囊气”还记得有一次自己被男生捉弄，回去告诉了奶奶，奶奶却责骂她，说她是个窝囊废没出息，活该。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林夕生病，难受的睡不着，也不知跟谁说，怕吵醒妹妹，一个人去了院子里，开始上吐下泻，后来晕晕沉沉回去睡了，第二天一早便听到奶奶在外面质问妹妹是谁昨天半夜出去了，没有关门，林夕怕她凶妹妹，急忙出去辩解，奶奶知道是林夕干的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林夕本就身体不适，满腹委屈，就顶了一句，结果奶奶脱了鞋子就朝林夕的脸呼过来，林夕当时就蒙了。
照她话里的意思，农村有老鼠，不关门老鼠进去了糟蹋东西。
奶奶拿着凳子对着林夕就砸，丝毫不留情，林夕躲也没躲，但是奇怪的是，她根本感觉不到痛。
妹妹在旁边拉着她，弟弟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抱着她的腿哭，但是她脾气向来不好，没有收手的意思。
林夕觉得自己的身子发麻发冷，忍不住颤抖，唯独没有觉得疼，眼泪刺的她脸上的皮肤生疼，她像坏了的木偶，站在那里动也不会动。
妹妹扑了上来，抱住了林夕，凳子在她身上砸了两下，便不再砸了。
“奶，你疯了吗？”妹妹冲她吼。
奶奶没有说话，把凳子随手往地上一扔，进了卧室。
“姐。”妹妹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她，林夕也不动，任由他抱着，不一会林夕觉得自己脖子里湿湿的，低头一看发现妹妹也哭了。
“小暖，别哭了，我没事。”
林夕眼睛里酸酸涩涩的，看东西都看不真切，这个样子让她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抱着她，哄她睡觉的样子，林暖那个时候总喜欢钻在自己怀里抱着自己，她则嘴里哼着自己现编的童谣念给她听。
小暖乖，小暖乖，睡磕磕，找妈妈……
林夕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了。
“怎么又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阳阳一会该笑话你了。”
林暖这才起身，看了看坐在地上哭的嗷嗷叫的林阳。把他抱了起来，拉着林夕回屋里去了，今晚上他们三个睡一起。
第二日爸爸给林夕打来了电话
“林夕，学费我已经给你转了过去下周末直接去那里上课就行了她说你知道地址。”
“好。”
“去了好好学，学费不便宜，别让爸爸失望。”
“好。”
“爸爸不跟你说了，你现在在家了吧，在家好好听你奶奶的话，别惹她生气。”
林夕忍着即将流出的眼泪，声音开始不自觉地哽咽，她生怕爸爸听出来，就只是艰难地说了一句“嗯。”
“那就好，你最让我放心了，爸爸先去忙了，你妈妈这两天也上班了，也有点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
林夕不敢让爸爸知道这些事情，爸爸性子也很极端，不惹他的时候做什么他都可以，但是一旦让他知道自己跟奶奶吵架，他就会变得很暴躁，不仅会把自己臭骂一顿，还有可能在那边把气发泄到妈妈身上，就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与长辈生气永远都是小辈不懂事不孝顺，长辈永远不会有错。
妈妈对林夕说过，你爸爸怕你奶奶，他不是孝顺，是与生俱来的恐惧。
因为小时候爸爸是被奶奶从小打到大的。
林夕这会觉得自己的胳膊又酸又疼，可能是昨天留下的伤。
林夕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想是昨天都打到这个胳膊上来了。
有一块淤青像鸭蛋那么大，看起来非常恐怖，林夕怕吓到弟弟，赶紧穿上了外套。
现在已经十月了，说热也不热了，穿外套还是很正常的。
所幸林夕周日就开学了，熬过这一天明天就可以去学校了。
林夕正在想着，妹妹过来了，给自己端过来一碗面条。
“早上你没醒，没吃到早饭，中午咱奶做的面条，我给你端来点，总不能让你饿着，她也没吭声，你吃吧。”
林夕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是一天不吃饭也不是道理，还是接了过来，随便扒拉了几口。
下午王若琳也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她跟她妈妈去了培训班，已经商量好了，她妈妈给她交了上学的钱，还问她，真的没去吗。
“我爸直接给她转了账，我们没去，不然总不能让我爸妈从北京回来吧”
“你自己弄妥了就行。”王若琳在电话那头说。
周日开学的时候林夕多带了几身衣服，毕竟以后去培训班的时候，还是要穿几身漂亮的，这是女孩子的小心思。
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了进去，没有手机实在不方便。
周日下午开学，但是林夕上午就收拾好东西走了，妹妹想多陪弟弟一会，让她先走了，林暖还生怕林夕胡思乱想，走之前安排了她好几句。
林夕想了想走之前还是跟奶奶说了声上学去了，她怕奶奶再生她的气，在爸爸面前胡说八道，妈妈还在爸爸那里。
她自己走到了车站那里，等可以到学校的公交车。
到了学校之后，学校里面的人寥寥无几，林夕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校园里闲逛，因为没注意，撞到了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
“哎呀”林夕痛呼一声，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事吧。”
对面的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才让林夕没有撞摔倒，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林夕一下子抬起了头，原来是那天艺术班的陈瑜奇。
他也认出了林夕，有些惊奇的说“是你？你也是一高的？”
“是啊，好巧啊，呲……”他的手碰到了林夕胳膊上的上，林夕不自觉地痛呼。
“哦，对不起。”陈瑜奇赶紧放开了手，脸红成了苹果。
林夕跟他寒暄了几句，原来他是跟林夕都是同年级的，只不过林夕一班，他二班。
“你一定成绩很好吧，能到一班。”
“还好啦，就那样。对了，你怎么来这么早。”
“哦，因为我上培训班，根本没有回家。”
“那你住在哪里？”
“哈，这样的，我在那边教职工楼租了临时的房子，一有假期集训我就住在那里，我家实在太远了，开回不方便。”
林夕这才知道，教职工宿舍还能租房子。
林夕没有跟他多说话，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借口走了。
中午的时候林夕在学校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同学们陆陆续续就都来了，林夕再回到班级，班里面已经有人了。
大家都在适应自己的新座位，顾远辰他们都还没来，林夕一个人坐着发呆。
“嗨，是你啊。”
林夕被王之栎的声音惊醒，才看到王之栎已经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
“昂。”林夕随便应付了他一声，并不想理他。
“你真可爱。”王之栎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哪里可爱了？”
“傻傻楞楞地。”王之栎看着他托腮发呆的样子，眼神都是呆滞的，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无聊。”
林夕没有理他。
林夕倒也没有什么要适应的，除了张哲变成了王之栎，但是两个人共同点都是聒噪，她觉得没什么差别，只是王之栎总是对她无事献殷勤，这让她感觉很奇怪。
过了一会，教室里面逐渐嘈杂起来，同学们都来了。
林夕今天兴致不高，顾远辰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发现林夕也是敷衍了事。
“我跟你说了，她今天怪怪的。”
顾远辰讨了个没趣回过身去，便听到王之栎给顾远辰说。
“还得要去试试，你以为你脸比我白啊？”王之栎没好气地说，
“脸没你白，但是面子比你大是真的。”顾远辰笑着说，“你没看见她还回我几句，虽然漫不经心的吧，总比说你无聊的强。”
“好你个顾远辰，欠挨是不是？”
“欠挨怎么了，过来给我打一架？”
“我不给你打架，但是我可以给你打篮球听说你篮球打的不错啊，上次你砸人那次，被你抢了个球，敢不敢再给我比一场！”
“比就比，明天课外活动，谁不来谁是孙子。”
男生的友谊一般来的很快，打几场球，就能变成好兄弟，这两个人忘记了刚才争执的原因，开始讨论起了篮球。
放学的时候，王若琳又拉着林夕去小超市，林夕有气无力地说“这才来，你又要买什么啊？”
“我在家看了本书，说是折满一千只，可以许一个愿望。”
“这种哄小朋友的你也信？”
“信不信由你，不就图个乐呵吗？”
林夕只得去跟她一起买了折千纸鹤的彩纸
“顾远辰，你是个猪吗？”林夕看着顾远辰的大手笨拙地摆弄着彩纸，笑的不能自我。
林夕买了这种彩纸，帮王若琳折，但是顾远辰这个幼稚鬼看到之后表明很感兴趣，非要跟着林夕学。
“这怎么可能折过去？”顾远辰焦头烂额，一脸不可置信。
“是你笨好不好，你看看我都折了多少了，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先折出来痕迹，然后对着痕迹把他们一个一个折进去。”林夕说着忍不住动手帮他“你看，这样，然后再这样，你的手不要僵硬着死往里面扣，哎，对！这样……”
林夕突然停止了动作，手缩了回来，对他说“你自己折吧，差不多应该懂了吧。”
林夕把右手无名指紧紧地缩在左手手掌里，刚才，自己的无名指碰到了……顾远辰的手。
顾远辰那个傻子却还没一点感觉，一脸严肃地对付手上的小东西。
看着顾远辰专注的样子，眉头紧锁，眼睛认真且严肃地看着手上的小东西，收去了平日不靠谱的样子，林夕觉得顾远辰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林夕，快看！对不对！”不一会儿顾远辰一脸兴奋的把千纸鹤拿给她看。
“顾远辰，你这个简直……”林夕停了停，顾远辰接了上去“是不是超级无敌优秀！”
林夕翻了个白眼说“简直丑死了！”
“哪有！”
“我弟弟折的都比你好看，你说呢！”
“你弟弟？你弟弟多大？”
“不多不少，三岁。”
“林夕，你……枉我一片真心，你却如此待我。”说着用手捂着胸口，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可得了吧，戏精！”说着林夕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我得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做痛！”
“你，最毒不过女人心啊！”
“略略略”林夕对他吐了吐舌头“活该！”
“听到没有，你活该！”王之栎凑了过来说“林夕，你看我折的。”
林夕又翻了个宇宙无敌大白眼说“你两真是一家，好好过日子去吧，别祸害人家了！赶紧都起开！”
说完起身，拿起她跟苏新奋战的成果，去找王若琳。
“喏，你看看。”
“你怎么折这么多了！厉害厉害”。王若琳看着林夕堆成小山一样的千纸鹤一脸震惊。
“那当然咯，送你。”
“现在你们那边可真是热闹闹。”王若琳说，
“哪里，两个臭屁精，烦都烦死了。”
林夕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顾远辰还在认真的学这个东西。
林夕坐在座位上，嘴里叼着一支笔，托腮看着他，不知不觉竟然看过了神。
一切像极了从前，好像大家依然无忧无虑，是初见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