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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四国同盟

那柏清率领虎堂兄弟一股火急势头赶下山来,道旁闪出两个兄弟叫道:“柏堂主,他们在前边不远的茅屋歇脚。”柏清道:“快带我们去。”那两个一头领路,一头说:“这两个小子连破了我们十几道关卡,好生了得。”柏清道:“倒要看看他们怎生的厉害。”风风火火赶到杨舜,王方落脚的茅屋外。柏清道:“放箭。”十数个擅射的径将火箭射去,须臾将那茅屋焚烧起来。

杨舜,王方刚要喘口气,乍见烟火弥漫,慌得跳出外边来。柏清早就列好阵势,只见数十个持刀提盾的刀牌手在前,蓄势待发。后边左厢是清一色的长枪手,右厢是清一色的长刀手,又有挠钩套索手,神射手在后边罗列,只等下手。杨舜,王方见他们这伙人阵势紧密,着实厉害,心道:“大同帮不愧是能称霸北方这么多年,帐下养着这么多精兵强将。”身后草屋火势熊熊,那两百来杀手一动不动,杀气迫人眉睫。

柏清说道:“在下柏清,大同帮虎堂堂主,奉命来请二位去山上做客。二位请罢。”杨舜道:“如果我不去呢?”柏清笑道:“那可由不得你,动手。”一声令下。那数十个刀牌手滚到杨王身前,用盾牌护身,舞刀去砍他们双脚。杨舜,王方疾掠而起,身在半空,但见足下枪锋如雨往上戳来。杨舜暗叫苦也,一把推开王方,跳出阵外。而他也乘势往后倒飞出去,躲开了枪阵。刀牌手足下生风,时如猛虎四面八方合拢,大有雷霆万钧之势。杨舜运刃如飞一连串的格架落下来的刀。刀牌手乍分乍合,又进行围攻,杀得惊心动魄。

王方跳出枪阵,早教左右挠钩套索手缠住。麻绳套索,挠钩齐下,缠在她身上,挣扎不脱。左右长刀手只顾劈砍,王方险象环生,急的满头大汗。只为中流有令要教生擒,方才没有对她下杀手,否则早教乱箭射杀。杨舜仗将出滚轮刀法一轮又一轮的打开刀牌手,就是跳不出圈子,又被长枪手扬空打来。唬的举刀格架,刀牌手滚到身前,数十把刀戳到他身上。杨舜只道死定了,谁想他们竟没下杀手。柏清叫道:“绑了。”杨舜发作不得,只得束手就擒。王方也被拖翻,绑缚了。

众人将他两撮成一块,押往山上。柏清道:“二位好武艺,能破了我的刀牌铁枪阵,了不起。”杨舜道:“你们杀了我们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柏清道:“二爷不让我们杀你们,不然哪会留的你性命。”黄昏时分,径将二人带上聚义堂,绑缚在大殿柱子上。殿上数百人叫道:“就这两个毛娃娃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又有说:“追命九鹰也被他们杀了,必须的教他们抵命。”杨王二人只不做声。须臾,中流,石柱二人来到,叫道:“我们来看看,是什么人物,杀了我帮那么多好手。”踱下殿来。杨舜叫道:“快杀了我,否则一定会剿灭了你大同帮,鸡犬不留。”中流,石柱把眼看着他两,问道:“风尘双侠杨舜,王方。你们师出何门?”

这时崇尧闻风而来,说道:“老九老十,他们是我的干儿女,快把人放了。”杨舜,王方欣喜道:“干爹。”崇尧晓得他们是为报仇而来,不识利害,以致于身陷缧绁,好是不忍他们遇害,只说:“他们是为了我一路跟来,不知道是老九老十接我上山,还以为是被歹人所谋。故发生了误会。”一头就责骂他们,说:“亏你们还是朝廷委任的骑都尉,不好好跟随马燧将军打仗,跑来这里作甚?若不是大同帮兄弟手下留情,你们岂不冤死了?”中流笑道:“原来是八哥的干儿女,难怪武艺那么好,敢情是得了八哥真传哩。”石柱一听他们是马燧帐下的都尉,连忙教把人放了。

霍桐,天鹰等数十个头目当即跪倒,说道:“二爷,三爷。他两杀害我们那么多兄弟,怎么能轻易放了?”崇尧惊愕的盯着中流,石柱。杨王二人也是惶恐不安,想道:“如他们定要我们偿命,可就完了。”提心吊胆的。中流说道:“我的话也不听了?八爷在这里,你们怎能无礼?”柏清径将杨王松了绑。中流便说:“两位骑都尉将军,好生回去致意马将军。就说我们兄弟虽不能鞍前马后效劳,但是河朔藩镇欲要越过太行山来,袭取河东,我们是不会答应的,叫他放心便是。”二人忙说:“这话一定转达。”中流又说:“二位看看这个。”将几封书信交给他两。

杨舜接过来,扯开一封看罢。乃是朱滔写的书信,大意是要大同帮兴兵响应,袭击河东,许诺事成之后赠送大同帮十万贯钱。又一封乃是田悦写的,教大同帮攻打马燧,怀光后路,两面夹击,击败唐兵,然后一鼓作气共取洛阳的。也有李纳,武俊写的无非是要大同帮帮衬的话,许诺的金银财宝,高官厚禄骇人听闻。杨舜,王方互望一眼,心道:“幸好大同帮不与其同谋,若是与其合兵,可是老大的利害。”中流笑道:“还望两位回去将这些信件送给马将军,求他日后为我们美言,教朝廷赐给我们潞州之地。也好为朝廷尽忠。”杨舜,王方此时在人家手上,又且受了人家不杀大恩,哪敢说个不字。一笑道:“一定转达,必不辱命。”中流,石柱大喜,设宴为他二人接风。

不题一晚吃酒取乐,次日杨王二人与崇尧,吕正相别了。中流命人送他们下山。崇尧,吕正便住在山上。未几日万太清毕竟年老体衰,病体沉重,一命归西。中流,石柱,崇尧给他设了灵牌,朝夕哭奠。出殡那天,率领大同帮一万之众恸哭,真个是天地为之震撼。

且说昱人,乔在川走脱,潜踪隐迹,一路赶往鸡公山。路上各处都在张贴着昱人的画影图形,海捕文书,缉拿的悬赏通告。昱人骇异道:“恁传得快。”非止一日,来到鸡公山。两人翻上山岭,来到山门前,把眼看那山门城楼着实壮观,惊叹道:“好个山中城堡。”城头山兵士见了,喝教:“官府的密探到跑来这里,快放箭。”数十人乱箭射来。昱人慌忙跳开,叫道:“我是白昱人,要见你们当家的,快放我进去。”乔在川道:“这是十二爷白昱人,如假包换。”城上问道:“有何凭据?”昱人苦笑,道:“这倒奇了怪了,我一个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何给你拿个凭证?”

须臾,城头上一个声音道:“我来看看,太行山的十二爷我识得。”只听众人说:“莺儿姐姐,人在那呢,你瞧瞧看。”昱人欢喜的说:“是莺儿。”张莺张眼一看,噗嗤一笑,说道:“这人是假的。”城上兵士便要放箭。唬的昱人叫道:“莺儿妹妹,怎的连我也不认识了?”张莺娇笑道:“谁晓得你是不是朝廷派来打探虚实的。”昱人叫屈道:“别闹了。我有大事要说,快放我进去则个。”张莺道:“且说来听听。”在川急了,道:“你姐夫被押赴京师,就要问斩了。你还取笑。”张莺听得这个晴天霹雳,急忙快教开门。

昱人,在川方才进的城门,随着张莺急急来到聚义堂上。柳大郎拱手道:“十二爷到此,稀客稀客。”连忙教上茶。昱人道:“大娘子呢?”柳大郎道:“一会就到,十二爷稍坐,且吃茶。”昱人哪里坐的住,正是热锅上的蚰蜒,捉脚不住。须臾张莺引着张雁,恪卿等人匆匆出来,忙问端的。昱人将希烈如何禀奏留哥率众打劫官军一事,龙颜震怒,竟教怀光在军营将他三人打入囚车,押送京师治罪,以及崇尧不肯走,得到杨舜,王方解救脱身至此,相商援救的话说了。

恪卿道:“姐姐,快想想办法。晚了的话,相公性命不保。”愁苦的掉下泪来。张雁徐徐落座,道:“朝廷要杀相公,也不会那么容易。毕竟很多老臣识得相公的,他们会力保相公无罪。”昱人道:“大娘子恁的不谙朝廷事体。如今卢杞当权,专以害人为能事,很多忠良正直的老臣都被他排挤出朝了。八哥去了,便是进了虎口,哪里能活着?我们还是快些调集人手前去京师救应才是。”张雁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就算现在赶去,可不也是晚了。那里可是京师,谁去那里生事,还能脱身麽?我不想太多的人为了相公而去送死。”恪卿眼泪纷纷道:“姐姐你好狠心。”张雁噙泪道:“相公如果像十二弟这样溜撒,哪里还用的我操心?”

柳大郎道:“吕爷对我有恩,我舍了这条命也要去京师救人。”念君,吕芳两个叫道:“我们也去。”张雁道:“你们都去了,官兵来打山寨,如何抵挡?”张雁道:“我自个去救我相公,便是救不出来,也陪他一起死,也是夫妻一场。”说罢,眼泪纷纷,着实哀切。恪卿悲咽的说:“姐姐你不能去,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张雁果决道:“我意已决,谁也不要拦我。这个家就托付妹妹了。”恪卿道:“嗯,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张莺道:“姐姐,我跟你去。”张雁点头道:“好,算你一个。”昱人道:“就你们两个去,如何使得?也罢,我与你们一道去,好有个照应。”在川也说:“还有我。”

须臾,南英,沈绮拥着留娘,明心走出来。昱人乍见好久不见的女儿,喜极而泣道:“留娘,你还好么?”留娘道:“爹,我很好。娘待我就像自己女儿一样疼哩。”张雁便将明心托付恪卿,说道:“一旦我回不来,妹妹好生把者儿抚养成人,找个好归宿。我便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恪卿道:“嗯,我会的。”又向昱人,说道:“祸事因阿留而起,哥哥还是去找阿留,教他也想想办法才是。”昱人羞愧道:“他怀恨我,我如何见得他?”张雁也晓得他父子之间隔阂已深,说道:“我知道朝中还有陆大人,颜大人。我们去求他们,他们必然会出头,为相公昭雪。皇帝李适当年也跟相公一起平叛,难道真的不念往日情分不成?我们且去京师看看动静再处。”

昱人道:“大娘子所言极是。我们这就动身则个。”柳大郎道:“我这就送信去太白山,由我出面教留哥出手,派兵接应。”张雁道:“如此甚好。”遂与张莺打点替换衣裳,一些细软,预备京师打点使用。吃过了午饭,四个相伴下山,赶赴京师。不题。

且说杨舜,王方赶回军营。马燧诧异他两何以去而复返,问道:“你们不去看顾八爷,回来作甚?”杨舜,王方悄地说:“干爹他被大同帮的人劫去山上,说是要待到朝廷特赦之后,才肯放他下山。故而提前回来。”马燧笑道:“如此甚好。”杨舜又把出大同帮接到了的河朔藩镇文书。马燧道:“大同帮还算是识趣,没有与叛将同流合污。他们想要谋取潞州,倒是也可考虑。将来我在圣上面前,保举他做潞州观察使则个。”又说:“有几个人要见你两呢。是我将他们哄住,否则与你们岂不走的相左了。”即命把人带来。

杨舜,王方把眼来看,正是择善,张至,陆耘三个。杨舜赶紧跟他们说了崇尧已然被大同帮接上山去的事,说道:“干爹在大同帮备受尊崇,你们大可放心了。”择善惊喜道:“真是太好了。”马燧道:“你们三个跟随刘洽在徐州,务必要留神李纳动静。还有你们不可泄露跟吕家的关系。省的有人借题发挥,也把你们捉了。”择善等谢过马燧指点。马燧又将出崇尧的旷夫刀,昱人的怨女剑,交付择善。择善收讫,径自相别了。杨舜,王方送他三个出营,登程而去,方始走回。

却说昱人,张雁,张莺,在川四个晓行夜宿,非止一日,来到陕州境内。昱人道:“前面不远便是陕州城,我们进城歇马。明日再上路则个。”张雁道:“也好。”三个进城找一家客栈歇了,吃饭间听得人言:“你们知不知道舜王坪的吕门主如今在何处?”旁边一个吃酒的说:“谁不知道他东山再起,在马将军军前效力,跟叛军打仗哩。”这个冷笑道:“胡说,那是前些日子的事了。他如今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了。”那个吃酒的喷的酒水四溅,叫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他是天下响当当的好汉,怎么会沦为朝廷的要犯了?”多有人投来质疑的眼神。

这人道:“你们还不知道罢。太行山的十二爷白昱人,他的儿子如今在太白山聚众落草,啸聚山林。去年竟然率领两万流民草寇阻拦李希烈大军,硬是逼迫的李希烈出了重金,方才叫他过去。朝廷接到李希烈的奏报,当即就将吕崇尧在军前打入囚车,押赴京师哩。”多有人说:“我们也听得说白昱人的儿子名唤白在天的,小名留哥。敢作敢为,好生了得,真是有其父风采。”一个老汉说:“吕门主要被送到京师,正好要从我们这陕州路过,怎的还不见过来呢?”多有人怪异起来。这人道:“早过去了,朝廷怎么会叫你们晓得,还怕被劫了去呢。”便有很多人来问:“我们这么多人难道没一个人看着过去?一定是还没到。”

这人说:“过去了。”那些人只是说:“没到呢。”两下意见相左,聒噪起来。其时一个军汉身穿甲胄,腰间挎刀,大步走进来,耳听得他们厮吵,高声道:“他过不来了,早教大同帮的人劫去太行山,也落草了。”食客都叫了起来:“上山了?”张雁,张莺,昱人,在川更是吃惊,低头把饭吃完,急急回到房里。张雁道:“这消息是真是假?”昱人道:“假不了。”张莺问:“何以见得?”昱人道:“这里的人没有见到这两辆囚车,就足以说明八哥就没过去。应该是被大同帮的人带上山去了。”张雁姐妹不禁喜动颜色,说道:“真是太好了。”

张雁又说:“老九老十不忘旧情,也在情理之中。”昱人道:“他们一定是要借着八哥的名头,招摇赚骗,收拢人心了。”张雁道:“不管怎么,相公落在他们手里,没有性命之忧了。”张莺笑道:“我们去找姐夫则个。”张雁道:“我们且去舜王坪落脚,不能贸然去太行山。”昱人道:“大娘子所见极是。你们若是去了,八哥想要摆脱大同帮便是多了一层顾忌。”张雁此时到松了口气,说道:“我们明日就去舜王坪。”次日吃过早饭,结算了帐,径自前往舜王坪。

到了舜王坪上,只见山清水秀,花红草绿,景物依旧,早是物是人非。张雁来到当年的营寨,只见已改建成了一簇房舍,炊烟袅袅,人声传来。张莺道:“姐姐,屋里有人。”三个走近去看,门里一个老妪端着簸箕出来喂鸡。乍见张雁,惊喜交集的说:“张娘娘,你回来了。”慌忙回去呼唤老汉子女出来叩拜。张雁忙扯将起来,说道:“快别拜我。”一家人邀请张雁等进屋坐下,端来热水给他们喝。张雁问起他们何以住在这里。他们答道:“我们恋着不舍的离去,就住了下来。耕种着那些田地,也好过活。这里还有几十家人呢。”

又问起张雁怎的回来,如今在哪居住?张雁说了近年来在梁溪落脚,后来家中生变,出来谋生到了鸡公山落脚。又说了路过前来的话。那家人便说:“权且在这里住上些日子,我们有自家种的粮食菜蔬,养的鸡鸭,不会教张娘娘挨饿。”张雁谢过他们盛情,含笑应允。那家人赶紧给他们拾掇房舍,打扫的干净,又搬出几床新的铺盖被褥。昱人笑道:“且过上几日田园日子,也是一件趣事。”

饭后,邀他们去见往日故友。张雁姐妹,昱人,在川欣然前往。那十多家一见张雁,昱人倒像是久别的挚友,满心欢喜的将出新鲜瓜果给他们品尝,说道着这些年的事体。张雁,昱人也说了近年事体。那些老少都欢喜说:“咦,张娘娘跟吕门主都子女成群了,好哩。”也说:“十二爷也发福了,比当年壮实多了。”然而说起河朔藩镇又起战端的事来,一个个愁容满面,多说:“还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百姓又要遭殃了。”

次日,张雁姐妹,昱人,在川四个置办了楮钱,祭品等物来到当年阵亡的兄弟坟前祭拜。那一座座墓碑上写着山宗,萧宝应,徐镜平,黄尚基,韩朝玉,李得晗,杨亦踔等人的名字。昱人哽咽道:“师父,兄弟们,我回来看你们了。”张雁含泪看着一座座芳草萋萋的坟冢,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痛与难以磨灭的情思。张莺也感怀英烈,掉了几滴眼泪。在川烧罢楮钱,抹掉眼泪,拿着铁锹将坟冢修葺一番。自此他四个居住在舜王坪,与那庄户人一起耕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好不惬意。

忽一日,几个官兵来到舜王坪催逼钱粮,说是支应军需。庄户人多聒噪起来,说:“上个月不是已经交过了么?我们再把这些交给你们,合家就得饿死。”那将官厉声道:“普天之下哪有种地不纳粮的?”庄户人叫道:“这是我们自家垦种的地,须不是官府的,为什么一而再的要我们交粮?。”将官喝道:“再要罗唣,把你们一个个抓到王法大堂上去说理。如今这世道只有两样人不需缴纳钱粮,第一个就是官家,第二个就是草寇,你们难不成要聚众谋反麽?”见他们拒不交出钱粮,便喝令抓人。众兵呐一声喊,动刀动枪,就要抢劫。庄户人抡着锄头,铁锹不让,眼看一场火并在所难免。

昱人,张雁姐妹,在川闻风跑来,喝叫道:“谁在此放肆?”拨开人群,闪了进来。那将官把眼一认,惊骇道:“张娘娘,十二爷?”昱人道:“你倒认得我们。”将官道:“小的的爹当年跟随门主打过仗来着,我也随着爹来过舜王坪,怎不认得张娘娘,十二爷?你们怎的在此?”张雁,昱人遂将路过暂居在此的话说了,说道:“既然是跟舜王坪有这些渊源,就不要欺压他们了。”将官满脸堆下笑来,说:“张娘娘,十二爷给他们做主,我哪还敢逼迫他们?以后再不来便是,娘娘,十二爷安心住着就是。我回去就向同僚说起,他们必然也不会再来为难。”说罢,急急率众去了。众庄户人拜谢张雁,昱人不尽,说道:“自此没有钱粮之累了。”

且说汤平自从火烧了吕家,回到扬州,兀自得意了几日。后来听说留哥率领两万流寇阻截希烈官军,逼得希烈出了一注大财,方才得以通过鸡公山。不禁骇异道:“白家此子着实厉害。得罪了白家,就等于是得罪了整个绿林强人。”时刻不安,担心哪天睡觉就丢了脑袋。

时有海州王涉打着为崇尧讨还公道的旗号,聚集了一帮亡命之徒作乱。少游接到战报,率兵平定叛乱。王涉迫于少游势大而投降,然而一心为师父崇尧讨还公道,扬言必杀汤平。汤平惶惶终日,吓的门也不敢出。少游寻思:“当日霍演杀死少春,不为无因。少春谋害吕家,应得报应。我也不该就教汤平去吕家,将他家烧成白地。吕崇尧建功回来,质问于我,也是老大的利害。”甚是痛悔不该纵容,包庇汤平。一时就为吕家翻案,把罪过推卸到汤平头上,罢黜了他的职权。

汤平恐慌道:“陈少游也保不了我,我须是找个好靠傍才行。如今只有河朔藩镇敢于对抗朝廷,惬山一战,打的唐兵亡魂丧胆。田悦与吕崇尧是死仇,我就去投奔他。”算计已定,于是勾结不得意的心腹兵将数百人,载了几车财物,打着淮南军旗号,装着犒军的幌子,星夜北上,投靠田悦。

路过刘洽等唐兵关卡,只说是奉了少游将令前去支援马燧,自是各个关卡畅通无阻。比及到了相州,闻听的崇尧,昱人被押赴京师去了。此时嗟悔何及,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来到魏州。田悦闻听的汤平率部来降,喜出望外,夹道欢迎。汤平笑道:“田将军当日天下英雄大会上力夺第一,天下传名,末将是由衷的敬仰。今日来投,还望收容,必当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田悦道:“汤将军乃是少游帐下第一猛将,肯来归顺,何患没有一番作为呢。”朱滔,武俊也与汤平相见了。众人拱入殿帅府坐定,茶罢。

田悦道:“我们正商议破敌之计,汤将军凑巧就来了。可不是天助我成大功么?”朱滔笑道:“马燧大军的粮草明日就要到了这里,我们正愁没个合适人选去烧他粮草呢。汤将军不辞辛劳,打着淮南军旗号,去烧了他的粮草,便是大功。”汤平哪敢推脱,挺身而起道:“自当从命,末将便以此作进见之礼了。”田悦笑道:“速去速回,我在这里为你摆酒接风,庆功。”汤平别过了,出来率本部人马,依旧打着淮南军旗号,悄悄绕过唐兵。来到粮草必经之处守候,来往唐兵见他们是淮南军,盘诘几番,以为真是淮南兵前来助阵,遂不做理会。

待到次日午后,果然大队唐兵押着粮草路过。左右两厢伏兵尽起,杀得唐兵措手不及。混战间,早教淮南兵放火烧了粮草。汤平得手,急忙率兵奔回魏州。田悦大喜,为汤平庆功,真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那时马燧,怀光听得粮草被烧,气的暴跳如雷,叫道:“我们一直提防着城中的叛军,怎的就被烧了?”答道:“他们打着是淮南军旗号,所以没有提防着,谁料竟然是假的。”又有人说:“不是假的。他们操着口音便是淮南人,不会有错。”马燧道:“蹊跷。陈少游部下怎的跑来这里做这不是,难道他也想造反不成?”怀光道:“我军粮草不济,如何是好?”马燧道:“李将军且先退兵洛阳,我在这里监视田悦便是。”怀光道:“也只好如此了。我去洛阳,监督他们调拨粮草送来。”马燧道:“须是快些,迟则军心有变。”怀光亦知其中利害,珍重而别。马燧一头传命诸军加强防备,一头派人去扬州质问少游讫。

马燧的使者到了扬州,将上项事说了一遍。少游咬牙切齿道:“必是汤平做出来了。”便将汤平如何惧怕崇尧报复,率部投靠叛将的事说了。使者道:“果真是他,如此可恶。害的我军人心涣散,朔方军为了补给不便,而退守洛阳。皆是此贼所迫。”少游也是没有想到汤平会投靠叛将,好是惭愧。使者快马返回相州禀报其事。不题。

那汤平烧了唐兵粮草,逼得怀光撤军。马燧又与抱真貌合神离,将士离心离德,多有退缩之意。田悦道:“魏县唐兵不过两万余人,而我三军合势有六七万之众。我们占了绝对优势,再也不怕唐兵了。”汤平道:“击破了马燧,就可以横扫天下了。”武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等无论打下多大的地盘,到底还是唐廷的叛将,受人唾沫,士民所不齿。”田悦忽发奇想,叫道:“何不建号立国,再不奉从唐廷诏令。自己做主,也不算是唐朝叛将了。”武俊拍手道:“此言正合我意。朱将军以为如何啊?”朱滔叫道:“妙极妙极。我们一样仿照唐廷制度典章,大封文武百官,与他分庭抗礼。”田悦热血都沸腾起来,笑道:“就像东周列国一样,我们割据一方。”

其时李纳派遣使者来到,联络相约结盟事体。田悦笑道:“李纳见我等取胜,也坐不住了。”厚待其使。又将意欲建号立国的事说了,教他回去禀报李纳,打发他去了。未数日,李纳率儿子师古,部将王温,卫俊等前来缔结军事盟约。结盟罢,李纳自称齐王、田悦自称魏王、武俊自称赵王、朱滔自称冀王,又被众人推为盟主。仍然沿用唐廷年号,但自视东周时的诸侯,依照唐廷典章设置百官,自主其政,时乃冬季十一月也。

四镇称王的消息很快传到朝廷,朝廷震怒。加封赏希烈为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命他前去助战,荡平四镇。希烈接到朝廷诏命,欣喜不胜,径将军镇由蔡州北移到了许州,以为日后攻打洛阳铺平道路。希烈派遣部将康琳,周曾两个悄悄去与李纳联络,共同袭取汴州。李纳接见了康琳,周曾。二人备言来意。李纳大喜,旋即派兵袭扰汴州。汴州刺史李勉乍闻李纳的游兵竟然到了城下,抄掠地方。大为震骇,急忙教人去向希烈求援。

时有徐清方能下地走动,听到这个消息,急忙赶来,说道:“李大人,万万不可召来李希烈啊。此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怎可教他来援?”李勉踌躇道:“朝廷派他来支援马将军,不会有异志罢?”徐清见李勉不为所动,况信使已经出发,想要追回,已然不及。玉蓉适才端来汤药,见他回来,问道:“徐哥哥作甚去来?”徐清难过道:“李大人要引狼入室哩。”玉蓉道:“李希烈是朝廷功臣,又是南平郡王,不会造反罢。徐哥哥莫过担心了。快吃药罢。”徐清道:“但愿是我多疑了。”吃罢药,玉蓉扶他躺床上歇息了。

未两日,希烈率领大军进驻汴州。李勉见希烈兵精将广,待为上宾。希烈逐日与部下密谋起事,暗中跟朱滔,田悦勾结。李勉见那希烈全无进兵征讨李纳之意,到有些疑心起来。又得到密报,希烈居然与河北叛将暗通款曲,着实惊骇。暗中布置,驱逐希烈,不在话下。这一日,希烈闻听户曹参军窦良有一女极是美貌贤淑,便登门造访窦良。窦良接希烈堂上坐了,整备一桌酒馔,款待希烈。一璧厢酒足饭饱,希烈道:“近闻窦将军有一千金,乃是汴州第一佳丽。愿求一见。”窦良哪敢推脱,谦逊几句,即便教玉蓉出来相见。玉蓉见是爹爹之命,又是希烈仰慕,不容不去,只得含羞出见。

希烈乍见玉蓉天人之姿,喜动颜色道:“果然是绝代佳人,妩媚天成。窦将军,不知令爱可有夫家麽?”窦良闻言骇异道:“郡王这是何意?”希烈部将霜露厉声叫道:“我家郡王要纳你家女儿为妾,这是你家荣幸,还问怎的?”窦良只惊得作声不得。玉蓉吓的花容失色,急要回房。待名,敬宗早横刀截住玉蓉。窦良骂道:“李希烈你这衣冠禽兽,我跟你拼了。”一头就撞向希烈。霜露跳过来,一脚踹翻窦良,喝教:“绑了。”左右一齐动手将窦良绑缚。那时合家惊慌,作鸟兽散了。希烈道:“休教走了一个。”众兵将四出捕获窦家人,倒像是猫捉老鼠似的,有那反抗的便把来杀了。须臾绑到数十个,撮在堂上。

玉蓉晃过神来,一头向墙壁上撞去。希烈闪过去,一把抱住,笑道:“美人为甚寻此短见,你若是死了,你一家子也活不成。”窦良大叫大骂,希烈手下只是好笑,哪个管他?玉蓉欲哭无泪,希烈推推搡搡着玉蓉便去后边内室。玉蓉为保家人性命,权且随顺,忍耻含羞,任由他所为。须臾事毕,希烈满心欢喜,松开了她,径来堂上发落。窦良厉声骂道:“李希烈你如此放肆,难道不怕遭天谴麽?”希烈笑道:“从即日起我便起兵反唐。”当即传命速速占领汴州。众将分头前去攻占城头,捕杀李勉。少时,吕从贲跑回来叫道:“不好了。李勉早有防备,率兵打来了。”希烈骇然道:“快撤。”急忙将窦良一家挟持,在众兵将簇拥下,杀出城去。

李勉欲要追击,叵耐李纳兵马又窜到此,只怕汴州有失,遂收兵回防。徐清晓得窦家被掳掠而去,痛惜不胜。

那希烈率兵路过滑州,声称征战困乏,要进城歇马。李澄不晓得希烈反叛,欣然开城迎接。希烈就势挥兵打入滑州城,唬的李澄跪地请降。希烈安民罢,领兵将进入府衙,就将窦家安顿在府衙。一头分兵攻城略地,一头将滑州不服从者尽皆诛杀,血雨腥风弥漫着整个滑州城。

至晚,希烈唤来李澄合家上下,叫道:“想我李希烈亦非存心反叛,叵耐卢杞奸佞当权,翟文秀滥施淫威,逼得我走投无路了。只要你们顺从我,保你们一世荣华。”李澄连说:“不敢,不敢。”希烈乍见贞娘娇娆美艳,姿质纤秾,转动照人,不觉动念,说道:“今晚可教此女侍寝。”李澄惊骇道:“郡王,使不得啊。”希烈震怒道:“不识抬举。本王封她做王妃,你便是国丈。若是再敢道个不字,就砍了你。”李澄悲苦万分,哪里还敢支吾。贞娘涕泣战栗,愈是吓的不敢仰视。

须臾,择行跳了出来,叫道:“郡王不能这样伤害良家人妇。”希烈动容道:“你是谁?”左右兵将便将择行围拢,剑拔弩张,就要动手。择行坦然不惧,笑道:“在下李大人府上的陪戎校尉张择行。”希烈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择行上前道:“禀郡王,贞娘是我的未婚妻。”希烈惊愕道:“李澄,果有此事否?”李澄只得含糊答应道:“是有此事。他们有了婚约。”心下着实感激择行。希烈教贞娘抬起头来,和颜悦色问道:“你跟他几时订的婚?”贞娘流眸游走,惶恐不安,竟不能答。择行道:“我们虽然还没有订婚,然而两情相悦已久,已是私定终身了。”希烈叫道:“教她说。”

明伍捏着一把汗,只怕择行扯得谎败露了,便是死路一条。恋儿心道:“行郞好大胆子,竟敢在李希烈面前扯这弥天大谎,也不怕掉了脑袋。”暗暗祷告不迭。合家上下没一个不是吓得要命。贞娘吓急了,只是点头。希烈意兴索然了,向择行说道:“既然是你的未婚妻,本王也不夺人所爱。本王见你有几分胆量,倒是个血性汉子。可愿为本王效力麽?”择行叫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时有战报送到,说道兵阻汝州,折损了好些兵马。希烈转一念道:“那好。你帮本王打下汝州,本王就为你二人完婚。”李澄合家上下闻言震惊,却是不敢则声。择行道:“如此多感郡王恩典。”希烈道:“本王认贞娘为义女,你为义子。随本王到许州,可好?”择行明知此去极其凶险,事到其间,怎好推脱。权且应允了,说道:“谨遵父王钧旨。”希烈好是得意,大笑道:“明日起身。”就将滑州交付李澄镇守。

不题一晚,李澄与夫人计较,挥泪与贞娘相别。恋儿向着择行,只是撺掇贞娘,说道:“张校尉舍命保住了清白,此恩不可忘了。权且相随,日后觑便跑回来便了。”李澄明知是希烈要贞娘做人质,然而计无所出,只是叹息罢了。

次日,李澄夫妇送贞娘乘了车轿,有恋儿随行侍奉。择行,明伍也随希烈大军登程。一路上,恋儿哄慰贞娘,说:“张校尉真是为小姐好哩。”贞娘抹泪道:“他哪里是为我好了,他这样胡说,把我的名节都毁了。”恋儿道:“也强如被李希烈那魔头玷污的好,别不识好歹。”贞娘嗔她道:“你怎这样对我说话?”恋儿揶揄道:“出了李家的门,你还是小姐么?谁不知道此去许州便是进了狼窝,哪个丫鬟肯跟着你去,还是我不避生死情愿相随。反倒为好成歉了。”贞娘也觉不该,说道:“恋儿莫怪姐姐说话没遮拦。”恋儿转怒为喜,说道:“那么以后我们以姐妹相称可好?”贞娘道:“嗯。”

非止一日,来到许州。希烈安顿好了窦家人,扶玉蓉做了第七房夫人。又把一所精致院落,给与择行,贞娘等人居住。希烈就问攻打汝州事体,择行慨然道:“正要为父王开疆扩土。事成之日,不可违背前约。”希烈道:“本王岂是食言之辈,只怕你未必打下汝州。”有意试他本事,就教他为主将,敬宗,陈质为副将只叫领兵三千前去攻打汝州。

临行又说:“须是有个期限。”择行答道:“父王限个日期罢了。”希烈道:“十日为限,如何?”择行道:“遵命。”希烈见他如此夸下海口,道:“如果十日内打不下汝州城,而又损兵折将,又当如何?”择行道:“愿受责罚。”希烈道:“我不责罚你,只是你与贞娘的婚约解除罢了。”择行大骇,好恨希烈卑劣无耻。希烈原来尚自垂涎贞娘美色,不肯住手,正好借此霸占贞娘,好教择行无话可说。

其时汝州守将高秉哲,唐汉臣屯兵万人在城内,闻报希烈派兵来打,一头紧守城池,一头派人去调拨援兵。择行率兵来到城下,只见那城池坚固,城中军民一心,实难攻打。当下且在城南十里扎营。陈质道:“以我军区区三千兵马,如何能够攻破偌大的汝州城。须是再向郡王求援的是。”敬宗把眼看择行,暗道:“这个小子不谙军事,也敢带兵打仗。到要看他如何向郡王交代。”只说:“郡王哪里还有援兵,打不下来,我们就撤兵罢了。”择行道:“高秉哲粮草充足,屯兵坚城,若是一直不出城,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有诱他出城,方有胜算。”陈质道:“愿闻其详。”择行笑道:“如此如此,保管手到拿来,不费吹灰之力。”

且说相拒数日,秉哲尽知淮西军虚实,自付道:“淮西军不过三千兵马,相拒数日,粮草殆尽。正是出城一举击破他的良机。”忽人报:“淮西军粮草殆尽,兵马自溃,往南撤退而去。”秉哲笑道:“果不出我所料。”急命,唐汉臣,李元平守城,自领五千步骑星夜追击淮西军。当日率兵出城,极速追击。赶到次日凌晨,忽然起了一场大雾,对面不见。秉哲传命驻军,却听得鼓噪声传来。部下来报:“不好了,淮西军杀回来了。”

秉哲只叫声苦也,急命撤退。那时择行挥兵掩杀,趁着大雾杀得唐兵丢盔弃甲,大败亏输。比及秉哲败兵退到汝州城下,开进城门。择行率兵亦是赶杀进城。大雾之中,唐兵不知淮西多少兵马杀进城中,无心恋战,仓皇出逃。李元平率众死战,被择行擒获。于是占了汝州城,出榜安民,秋毫无犯。

不说择行攻下汝州城。且说希烈自以为择行只领着三千兵马,万不可能打下汝州城,且不急于派出援兵。待到十日头上,径自来到贞娘居所。明伍慌说:“郡王日理万机,缘何到此?”希烈一把推开他,喝道:“走开。”直入内里,闯入贞娘闺房。恋儿道了万福,道:“郡王来看干女儿来了。”着实惊骇。贞娘赶紧叩拜道:“义父在上,请受贞娘一拜。”希烈笑道:“起来回话。”一头打发恋儿出去。贞娘心下惴惴不安,不知是祸是福。希烈笑道:“这里住得习惯么?”贞娘答:“很好。”希烈一笑,径来扯她到身边坐。唬的贞娘退缩不迭,失色道:“义父休要啰唣,传扬出去不好看相。”希烈大笑道:“不过是装幌子遮外人耳目,莫当真了。本王这就接你进王宫,封你为妃。”便来搂抱求欢。

贞娘抵死不从,噙泪道:“我夫择行领兵去为义父打仗,义父念在他的份上,饶了女儿罢。”希烈气道:“他跟你没有毕姻,你就不算是他的妻子。难道你不想做王妃么?”贞娘只是苦苦哀求,哭的哀切之极。恋儿躲在门外,把眼偷窥他们纠缠光景,心惊胆颤,好是难过。希烈见她毕竟不从,厉声道:“若是再推三阻四,便把你送给我的手下,教你生不如死。”贞娘吓的灵魂出窍,不敢再做挣扎。希烈性起,抱起她放倒床榻上。贞娘已是不作侥幸,只恨命苦罢了。

须臾养子李良疾步走入院子,叫道:“父王捷报,汝州城打下来了。”恋儿听得此语,恍如遇上大赦一般欣喜,不顾利害,急急闯进门去。希烈正在兴头上,乍见她闯了进来,甚是扫兴,喝道:“滚开,你来做甚?”恋儿惶恐道:“汝州捷报。张校尉打下汝州城来了。”希烈震惊道:“真的?”听着外边李良的呼声,赶紧起身下床,一头穿衣,一头笑道:“贞娘,义父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了。”急急奔了出去。恋儿啐一口:“无耻。”慌忙来扶起贞娘,叫道:“好险哩。姐姐险些就被他糟蹋了。”贞娘眼泪纷纷道:“恋儿,我不想活了。”恋儿道:“姐姐莫说胡话。行郞对姐姐一往情深,姐姐不为别的,也要为他好好活下去啊。”

贞娘诧道:“行郞,恋儿你跟他?”恋儿也不隐瞒了,便把旧事说了,说道:“行郞仰慕姐姐已久,教我在里边帮衬他哩。”贞娘若有所思道:“那么张敦也是你们陷害的,是麽?”恋儿道:“那时不得已,只好如此了。事已至此,姐姐也该辨得出行郞一番苦心了。”贞娘道:“难怪他当日敢挺身而出,却是把心思打我身上了。”恋儿道:“如今世道艰险,刀兵四起。姐姐能找个像心像意的,肯为舍命的万里难寻一个。行郞虽说人品不好,可是他对姐姐也是用情至深哩。姐姐就嫁了他,也不枉为人一世了。”贞娘道:“容我考虑则个。”恋儿焦急道:“姐姐,我们身陷囹圄,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只要姐姐肯与行郞结为夫妻,行郞必定会保全姐姐,觑的良机,带着姐姐逃出生天,比翼双飞。”贞娘思潮滚滚,权衡利害再三,又想事已至此,只好从了择行,好做靠傍。恋儿见她动心,欢悦不已,说道:“行郞回来,姐姐就与他成就好事,莫要延误,省的错失良机了。”贞娘羞怯道:“羞人答答,怎好兜揽他?”心下已是肯了。

其日,择行害怕希烈亵渎贞娘,留陈质,敬宗镇守汝州,急忙快马赶回。比及希烈得到消息,召集文武臣僚庆功。当晚择行已赶回许州,回到家里,急急来见贞娘。贞娘见他甲胄在身,血迹斑斑,心肠霎时被融化了,不觉感动的垂泪,跪拜道:“妾身何幸,承蒙行郞垂爱,不胜惶恐。”择行恍如做梦,赶紧扯起她来,连声道:“何须如此。”贞娘泣道:“妾身情愿侍奉萁帚,为君铺床叠被。”择行笑道:“快不要这么说。你要想好了,跟了我只怕是要守寡哩。”贞娘道:“行郞为我舍死忘生,命都不要了。妾身何惜此身耳。”含羞拉他到了内室,亲手为他脱去铠甲。择行心潮澎湃,欢喜的魄荡魂消,说道:“即便为你死了,也不枉了。”贞娘嗔他,笑道:“傻瓜,以后不许说死字。”

恋儿笑嘻嘻端来饭馔,酒肴,说道:“恭喜姐姐喜结良缘,且吃杯合卺酒,就算是礼成了。来日见了爹娘,诉说今日委曲,补办婚宴便了。”两个笑笑,坐下来吃了合卺酒,用了晚饭。恋儿收拾残席罢,笑道:“好做新人。”笑嘻嘻带上房门去了。两个遂手挽手走进床帐,解衣就枕,颠鸾倒凤,极尽鱼水合欢,千恩万爱。自不必说。

且说那希烈晓得择行星夜奔回,遣人去传,回报说:“张将军与贞娘同宿了,小的们不敢惊扰,急来回覆郡王。”希烈暗恨不已,见他们已是有了夫妻之实,择行又立了军功,深的将士们推崇,也只索作罢了。又转一念:“来日再点他出征,到要看他真有能耐,还是偶然侥幸得胜。他若是战死,说到底贞娘还是我的。”

不题择行如愿以偿,一晚贪欢快活。清早起身与贞娘,恋儿,明伍相别了。来见希烈,希烈设宴为他接风,又说:“张将军可愿不辞辛劳,再去打破尉氏,郑州,打通滑州的道路。”择行道:“愿为父王分忧。”希烈道:“那好,明日出征如何?”择行道:“我想带着贞娘同去,还望父王允准。”希烈诧道:“行军打仗,带着娘们作甚?万一有个山高水低的,可不后悔也晚了。”择行道:“若不如此,我打仗难免分心。打下尉氏,我就把贞娘安顿在尉氏了。”希烈遂说:“也罢,随你好了。”暗中吩咐随行将领,一旦发觉择行反水,就将他阵前处决。诸将领旨,牢记在心。

择行回到家里,将上项事说了一遍。贞娘大喜,说道:“觑便我们可以返正,掉过刀来打李希烈。”择行迟疑道:“还不行。眼下贼势甚大,唐兵屡战屡败,一个不慎,我们就满盘皆输。”当日打点好行装细软,来日教明伍驾了车轿,贞娘,恋儿乘坐了,随军而行。不日来到尉氏城下,几场厮杀下来。城中叛将献城,杀了守将,开城投降。择行率军入城,出榜安民罢,就将贞娘安顿在帅府。又命吕从贲,张伯元等将兵围郑州城。不题。

话说皇帝李适晓得希烈公然反叛,震怒之余,传令以李勉为淮西招讨使,哥舒曜为副招讨使,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为应援招讨使,山南东道节度使贾耽、江南两道曹王李皋为应援副招讨使。又教神策将刘德信屯守阳翟。同时四镇派使者到达许州劝进。希烈大喜,自称天下都元帅,太尉,建兴王,公开与朝廷分庭抗礼了。

希烈又教仙奇招降厌童,教他起兵响应。厌童惶恐,打发走了使者,说道:“我谈家祸不久矣。”青云道:“如今希烈兵精马壮,又被四王拥戴,自诩建兴王。我们这些人马如何能在淮南腹地起兵响应,倒不如合家搬迁到许州,方为长久之计。”厌童踌躇再三,说道:“而今女婿仙奇是淮西大将,正好以为依靠。前去投他,甚为妥当。”遂暗中打点举家搬迁。

不说厌童要往投奔仙奇,其次女素梅,乃是个不压其姐文武双全的女子。当日听了父言,跌足叫苦道:“爹,此事万万使不得。”厌童道:“你姐颇得仙奇宠爱,而今我们见疑于少游,指不定哪日就来抄杀我家。我们没有退路,为甚不能去投她?”素梅道:“李希烈造反,祸国殃民,不得民心,终究必败。我姐那时节不过是从犯,还不够死罪。若是我家都去投奔,便是助纣为虐,背负了乱臣贼子的骂名。将来被人告发,落得罪过不小。”厌童道:“依你该当如何?”素梅道:“速速向少游禀明谈家苦衷,出兵协助朝廷平息祸乱。与我姐断绝父女关系,便可保全谈家不至有灭门的危机。”

厌童喝道:“胡闹。怎可把刀枪对准了自家的女儿呢?”不听其言,勒逼同行。素梅自知此去便是踏上一条不归路,也是没奈何,只得相随,同奔蔡州。少游虽知其谋,却是念在往日情意,没有派兵拦截,任由他们毫无阻碍到了蔡州。仙奇闻得厌童率领亲族部众几百人来投,委实欢喜。径与众僚属出城相迎,接入府中安置,为厌童接风洗尘。

素云身边丫鬟来禀报:“恭喜夫人,你爹领着家人来了。”素云闻言,吃这一惊不小,急忙奔出来看时,只见厌童领着合家都来了。暗暗叫苦不已,急把二妹拉过一边,说道:“二妹,你如何这样不省事?姐姐委身事贼,出于情不得已,尚谋脱身之计,苦于没有机会。爹要来投奔叛将,你怎么也不拦着?”素梅泣道:“我跟爹说以利害,爹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啊。姐姐快想办法则个。”素云无计可施,叹息道:“事已至此,只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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