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首次向闲王投去赞同的目光,道:“你放心,这是陇西的子民,王爷必定会找人救治好他的。”
秦九黎皱眉,“他的病情已经耽搁了许久,以平常大夫的水准,恐怕就算是救活了,也会变成个傻子。”
闲王摆了摆手,嫌弃道:“能给他救活已经不错了,要是真傻了,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是老天爷惩罚他。”
陈昂的脸又黑了,不满道:“事关人家一生,这样随意,跟草菅人命有什么不同?就算是个泼皮无赖,也不能见死不救!”
闲王被噎住,好一阵儿后才翻了个白眼儿悻悻道:“那陈大人你说这怎么办?我们都要动身了,总不能为了他这么一个人,就叫我们大家都等着吧,这治病又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
陈昂皱眉,“为什么要叫我们大家一起等着?秦姑娘一个人留下替她治病不就好了。”
谢景一怔,眉头微蹙,本能的想要拒绝,然而陈昂的提议又并没有不妥的地方,他若是拒绝,倒显得是他枉顾人命了。
正为难着,闲王已经夸张地叫了出来,“那怎么可以?!秦姑娘是客,怎么能把人家一个姑娘家单独留在这里!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陈昂气道,“待秦姑娘把人医治好,再让人护送到上癸不就不行!”
闲王“额……”了一声,突然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僵着的脖子几乎就要点头了,然而下一刻,却还是重重地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不行!陈大人你要是执意的话,就去同景兄说吧。阿昭姑娘是景兄的人,本王决定不了。”
这一下就把事儿给甩到了谢景的身上,眼见着陈昂刚正不阿的目光朝他看来,谢景脸色不由得一僵,顿时觉得为难起来。
他是万分不愿意秦昭离开他的视线的,总觉得要是有片刻没在眼前,便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可是,若不答应……
“那……阿昭便先留下来给他治病吧。”
秦九黎“嗯”了一声,又听他道:“我留几个护卫给你,等他没事了,就让他们护送你到上癸。”
秦九黎眉头微蹙,不满地看了谢景一眼,声音冷道:“随便你吧。”
闲王见她这般不正常的反应,不由插话道:“阿昭姑娘怎么不高兴了?景兄留下护卫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虽然说本王这里安全得很,不过多些人也总是好的。”
秦九黎牵着着嘴角,斜着眼看谢景,“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谢景知她看出了自己留下护卫的真正意思,不由有些讪讪道:“以防万一,我总是希望你好好的。”
秦九黎不屑地“嗤”了一声,没再和他多说,只向闲王道:“王爷能给我两个可以使唤的人吗?”
谢景面色一沉,不悦地叫了声:“阿昭。”
秦九黎没理他,只看着闲王。
闲王用袖子掩着脸,一双眼睛辘辘在谢景和秦九黎面上转过,“咳咳”两声道:“那个,阿昭姑娘,这府中的人,你都可以随便使唤的,不用客气。”
秦九黎直言道:“我是说护卫。”
“这个……”闲王为难了,偷眼去看谢景,“景兄的侍卫比本王的侍卫要好一些的吧。怎么……你和景兄这是……”
秦九黎没给他解惑,冷声道:“王爷只说能不能给人吧。”
“给!当然给!阿昭姑娘要人,我怎么也要给的。那个,阿羽和小黑。”他向后一拽,一手拉了一人推到秦九黎跟前儿道:“这两个都是本王的贴身侍卫,身手很是了得,让他们护卫阿周姑娘的安全,再合适不过了,保管没人能伤到你一丝一毫。不,半丝半毫!”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头亮的光仿佛都要蹦出来了一般,嘴角弯起的幅度随着他每一个字的增加越来越大,最后话音落下的时候,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这副得意忘形的模样,但凡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对秦昭和谢景之间闹矛盾这件事,完全是喜闻乐见,而且颇有一种要横刀夺爱,取而代之的意思。
明明前一刻,他还把着谢景的肩膀,一口一个景兄叫得愉快又真诚的。
谢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看来形容了,皱起眉头,语气也冷了下来。
“阿昭,不要任性。”
秦九黎还没说话,闲王已经不干了,幽幽接了谢景的话道:“美人有点儿脾气是正常的嘛,身为男子,自然该让着宠着,景兄这么严厉,难怪阿昭要同你生气了。”
谢景瞧他一副眼睛都笑眯了的样子,称呼间还直接去掉了“姑娘”二字,改换成了亲密的“阿昭”,心思昭然若揭,他心中顿时盘旋了一股阴郁之气,怒极反笑:“多谢王爷的教诲,不过,阿昭不是一般的女子,自然也不能以一般女子的性情来论,别的女子喜欢王爷哄着让着,阿昭不一定就喜欢。”
“是吗?”闲王眨了眨眼睛,问秦九黎,“阿昭,你喜欢被人哄着让着吗?”
秦九黎深觉无聊,但还是冷着脸道:“天下女子都喜欢,秦昭也是女子。”
闲王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向谢景摊了摊手道:“你看景兄,阿昭是喜欢的。”
谢景面色发黑。
闲王“嘿嘿”笑道:“对了,阿昭你不是要救人吗?快去快去,那个谁,管家,快快快!叫人把这个人给抬里头去,千万小心,别把本王的病人给磕着碰着了。”
他说话时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模样,全然忘记了方才他不仅辱骂,还踹了人家一脚的行为。
门口众人包括闲王自己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此翻了个白眼,尤其是陈昂,差点儿没气晕过去,抚着胸口狠狠地一甩袖子,率先进了轿子里去。
眼不见为净!
闲王对比努了努嘴,小小声的抱怨了两句老人家脾气太大,回头又一脸笑意,深情款款地同秦九黎告别:“那我就走了。”
秦九黎抿了下嘴,客套道:“王爷一路小心。”
闲王道:“大家都这么熟了,阿昭你就别这么客气了,叫我萧翎或者阿翎都可以。”
这回好了,不但连“本王”的自称都省了,换成了用“我”,还让人直接叫他名字。
阿翎?
他这脸皮是有多厚,怎么好意思?
秦九黎的眉心狠狠地抽动一下,极力忍耐道:“尊卑有别,王爷的名讳,岂是可以随便叫的?病人耽误得太久不好,秦昭该去给人看病了。”
她说罢躬身一礼,回身进了府内。
闲王盯着那道倩丽的背影,神色痴迷的念了句诗,然后恍然看见身旁两个已经给了出去的贴身侍卫还在,顿时将两人王府内的方向推了一把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贴身侍卫一点儿都不负责,阿昭都已经进去了。快快快,你们替本王好好的护着阿昭,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本王拿你们试问!”
两个侍卫颇为无语地对视了一眼,躬身道:“是。”
闲王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回头正想上马,结果才拉住缰绳,眼神就跟谢景对上了。
对面那人黑沉着脸,目光凛冽的看着他,闲王拉着缰绳的手一抖,“哈哈”一声笑道:“景兄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活像我抢了你女人似的!”
谢景的脸更黑了,一句“难道不是?”已经滚到了喉咙口,被他压了下去,没说出来。
闲王又是“哈哈”一声,催促道:“好了好了,不是着急着去上癸查案吗?快走快走!走得慢了,陈老头儿又该说本王了。真是,老人家一点都不和蔼可亲,脾气那么大,到底本王是王爷还是他是王爷?”
闲王嘟着嘴念叨几声,脚往马鞍上一踏,翻了个漂亮的跃身,安安稳稳的坐在了马上,端的是,公子风流倜傥!
随即“驾!”的一声,人便跑了。
谢景盯着他的背影忍了又忍,直到户部侍郎李延的提醒声小心翼翼的响起,他才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同身边的护卫吩咐留下几个人,这才跃身上马。
……
府宅中,君羽追上秦九黎,小声道:“谢景派了人监视夫人。”
旁边儿,那位被闲王唤作“小黑”的侍卫露出一副惊悚的模样纠结的看着君羽。
虽然王爷是对这位姑娘有意,但这八字没一撇的,不至于现在就改口叫夫人了吧?
君羽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秦九黎走得有些急促的脚步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看向了小黑。
君羽道:“夫人放心,玄鹰是王爷的人,不会乱说的。”
“你叫玄鹰?”
那人惊疑着回道:“是。”
秦九黎有刹那的凝噎,这个名字跟“小黑”比起来……闲王的取名能力也实在是太好了些吧?不过君羽既然说没有问题,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她松了口气,推开了放置那位病人的房间的门。
君羽道:“夫人不必担心,高功并无大碍。”
他指了指屋内躺在床上抽搐着的那人,上前两步道:“可以了,不用演了。”
秦九黎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玄鹰更惊讶,“你们这是……这人是装的啊?”
前一刻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君羽口中的夫人,并不是在称呼王爷的夫人,而是那位公子的。本来这个消息已经让他觉得有些消化不了了,再听到这么一句“不用演了”,顿时有一种无语凝噎的惊悚和惆怅感。
“我有些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王爷的贴身侍卫……”
君羽轻轻笑了一声,道:“王爷这不是给你机会让你知道吗?”
玄鹰扯动着嘴角,“呵呵”一声干笑。
君羽侧头,目光重新落到躺在床上演得卖力的高功身上,不解问:“你怎么了?这里没有外人了。”
高功抽搐得厉害,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君羽一愣,继而面色一紧,两步夺到床边喊道:“高功?高功!”
叫了两声没有得到答应,君羽的脸色顿时一白,忙回头看向秦九黎。
“夫人!他这是怎么了?”
秦九黎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癫痫发作,我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君羽呆住,继而眼瞳一点点地睁大,颇有些不敢置信道:“不、不是说好了装的吗?怎么还真的发病了……”
秦九黎挑眉道:“你看他这模样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