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过来,是自己悄悄来的,还是谢景答应的?”
秦九黎冷笑一声,“他怎会答应我独自前来,他是怀疑了我的身份,所以故意放我来见爹爹的。”
秦颢一震,目光立即看向周遭。
“那这……”
“他废了这么一场心思,这里怎么可能不安排着人。”秦九黎深吸一口气,“不过爹爹不用担心,我既然能说出来,就不怕被他知道,何况他本来就已经怀疑了,早知道还是晚知道,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秦颢皱眉,“怎能如此不在意?谢景还好,他毕竟对你留有一线,但若是被谢如晦知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秦九黎笑了一笑,“爹爹也说,谢景会对我留有一线了,您放心吧,他不会告诉谢如晦的。”
秦颢眼急,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忧心道:“小黎,你当知道,不可轻信此人。”
秦九黎笑了,“爹爹莫不是在担心,我还喜欢着他?”
秦颢眉头轻蹙,显然正是有比担忧。
秦九黎的嘴角浮出两分冷意,“爹爹全然不必担心,如此血海深仇,我对他的喜欢,早就在那两年磨尽了。”
秦颢重重的叹了口气,“那你看着来就好,爹爹永远是相信你的。”
秦九黎感动,沉声保证:“爹爹放心,我会给我们秦氏洗刷冤屈,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秦颢却摇了头,“不要那些,爹爹只想要我的小黎活得好好的。离开谢景,放下这一切,然后找个真心疼爱你的人,共度此生。”
不知怎的,秦九黎脑子里蓦地就闪过了严深的身影。
真心疼爱她的人……
那人是真心的吗?秦九黎看不懂,也不太想要花时间花精力去弄懂。她只是偶尔会想,若是他们走到最后,严深的心还没有变的话,或许……可以再试一次。
可,真的能走到最后吗?秦九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如今行走在刀尖浪口,生死都在谢景手中,若她又一次赌错的话……
秦九黎深吸了一口气,拉回思绪,沉声回应父亲的话,“爹爹应该知道我的,我放不下的。”
秦颢沉沉叹息,“那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费心思来救我,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秦九黎勾了一下嘴角,“爹爹放心,我不会行贸然之事。”
两人正说到这里,石室之外竟响起了一阵打斗之声,秦颢一惊,看向秦九黎。
“你带了人来?”
秦九黎也是一惊,站起身道:“没有。”
秦颢眉头皱起,“那难道是谢如晦知晓了?”
秦九黎望向石门,心中蓦地起了担忧。
她倒是不怕谢如晦的人,怕只怕来人是……
昨日那人提了,要帮她救人的。
打斗声越演越烈,秦九黎附耳贴到石门上听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可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
若当真是那人……
明明昨日还一副要死要死的模样,今日便能出来蹦跶了吗?
秦九黎狠狠皱了下眉,终于忍不住回头道:“爹爹,我出去看看。”
秦颢惊了一跳,“刀剑无眼,你此时出去,要是伤了怎么办?”
“没事的。爹爹先在里边儿待一会儿,不要出来。”秦九黎宽慰一笑,扭动了墙壁上的机关。
石门缓缓打开,秦九黎深吸了一口气放眼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落入了她眼中。
果真是那人搞出来的动作。
来人虽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秦九黎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被众人围攻的人,赫然就是君羽!
没料到石门会突然打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朝她看来。
秦九黎看向君羽,沉沉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她话音一落,君羽倏地就朝她袭来,秦九黎只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然后一柄冷剑就驾到了她脖子上。
君羽冷声喝道:“都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原本围攻他的一众人果然有所忌惮,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
君羽松了口气,嘴唇未动,用只有他和秦九黎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道了句:“夫人,得罪了。”
秦九黎明了,没说什么。
可秦颢却不知道。秦九黎让他待在石室里头不要出去,他又哪里能真的放心待在里边儿,结果刚往外看一眼,就看到秦九黎被一把剑架在脖子上,顿时吓得后背冰凉,两步迈出石室,又急又怒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她。”
大晋名相的样子,君羽自然是见过的。
眼见着早已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绕是他心志坚定,见多了风浪,也大大的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是……”
秦颢眼见着他惊吓之余持剑的手都有些不稳了,面色不由得又白了一份,紧张道:“你别动,有话好好说,先把剑放下来。”
君羽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忙稳住手。然而,秦九黎到底还是闷哼了一声,纤细白皙的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君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才稳住的手一下又不稳了,心中只“咯噔”一声,暗道要完。
他竟然弄伤了夫人,公子若是知道……
君羽的额头上沁出冷汗了,见着死而复生的秦相的那种惊愕也被秦九黎脖子上的这条细细的红痕给冲淡了。好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一面推着秦九黎像甬道外头去,一面冷声威胁围攻的众人:“都让开。”
众人显然都接到过秦九黎是很重要的人不得有所损伤的命令,此刻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秦颢眼见着爱女被挟持,自也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然而,才走上两步,便有拿剑指着他让他进石室里去。
秦颢自是不愿,秦九黎只好道:“爹爹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君羽心中又是一震,好在蒙着脸,不然此刻神态定已叫旁人给看出来了。
秦九黎既如此说了,秦颢也不再执意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秦九黎被挟持着一步一步往外走。
刚走到出口,便见整个假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谢景站在人后,目光冷冷的盯君羽和被他挟持的秦九黎。
秦九黎心中“咯噔”一声,有那么一刹,觉得君羽今日若是单枪匹马无人接应的话,恐怕很难从谢景手中逃出。
君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手中的剑不由得紧了紧。
雪上加霜的是,一个侍卫同谢景说:“世子,他看到了石室中的人。”
谢景面色一沉,眼中盛满了杀意,却没去管君羽,倒看向秦九黎道:“阿黎,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君羽心中再惊。
阿黎?谢景这是在叫夫人吗?
秦九黎皱眉,“你以为这是我的人?”
谢景不语,算作默认。
秦九黎冷笑一声,“谢世子是有多看不起我,以为除了你自己,旁的人都是傻子吗?”
谢景眉头轻轻一蹙,他自是知道秦九黎是一个人来的,方才那话,也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试探罢了。
此时听秦九黎带着怒意的嘲讽般的冷笑,心头不免有些不好受,“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秦九黎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谢景抿了下唇,眼瞳里染上了悲恸,“你就一定要……这样同我说话吗?”
秦九黎笑了,“那不然世子觉得,我要如何同你说话呢?”
谢景抿唇,不语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骤然凌厉,看向她身后的君羽冷声道:“放了她,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君羽摇头,“谢世子的话,我怎敢相信?何况我要的并非痛快,而是全身而退。”
谢景面色一沉,眯起眼睛来打量他,“你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
君羽心中暗惊,面上却是笑道:“谢世子恐怕听谁的声音都耳熟,只不过,我们先前确实是见过的。”
谢景眸色一定,沉声道:“你是谁?”
君羽不紧不慢温和道:“我既然蒙着脸,自然是不想告诉谢世子,你这样问我,实在是浪费言语。”
谢景被他那温吞的态度气到,“你当真以为本世子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当然不!”君羽道,“你们谢氏是出了名的忘恩负义,心狠手辣,我又怎会期望这样的你对我手下留情?只不过,我手中的这位,在谢世子的心中,似乎还有几分地位。那我们今日不妨赌一赌,到底是她的命贵重,还是我的命更贵重。”
他说罢,横在秦九黎脖子上的剑又近了一分,谢景的目光一下就落到了秦九黎脖子上的那一道划痕上。
先前还未曾发现,这一看,谢景只觉心跳都窒了一下,继而怒目向君羽看去。
“你敢伤她?!”
君羽的小心脏抖了一下,心中暗暗道了两声:意外!都是意外!他不是故意的!口中却放着狠话道:“谢世子尽可以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眼见着第二道血痕被锋利的剑刃压了出来,谢景身子一僵,猩红了双眼,急道:“你别伤她!”
君羽松了口气,“如此看来,是我赌赢了,这位姑娘的命,果然贵重。”
谢景阴沉着脸面,不语。
君羽挟着秦九黎一步步向墙边走去。
谢景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剑,恼恨道:“你最好拿稳你的剑,若是伤到了我的人,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君羽心中很没礼貌的“呸”了一声。
暗骂这人当真是不要脸的很,什么他的人?夫人明明是他们君家的!
待来日谢氏覆灭,定要让公子好好教他说话!
君羽一步步退到墙角,然后道了声“得罪”,一把推开秦九黎跃上了墙头。
秦九黎惊呼一声,身子往前一个趔趄,谢景忙上前将人接住,紧张的喊一声:“阿黎!”
秦九黎冷冷地推开他,回头只见谢景的一众侍卫皆跳出墙头追着君羽去了,她心头一口气暗暗吊起,只盼那墙外头有接应的人,亦或君羽能够跑得快些。
“你没是吧?”
谢景关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秦九黎皱了皱眉,冷着脸不说话。
谢景犹豫了下,又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好吗?”
“不必了。”秦九黎冷声拒绝,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来,撒了药粉在手巾上,继而一边按住脖子,一边往秦府外头走。
谢景心中一阵憋闷,秦九黎这里根本就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今日这事,分明是秦九黎有错在先,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亦舍不得说她,只能轻叹一口气,吩咐众人好生守着,然后追着秦九黎去了。
留下来的一众亲信见状,只暗道这位秦姑娘在世子心中所占地位当真是无与伦比,幸好方才那贼人拿这位姑娘要挟的时候他们让了步,不然要真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他们拿性命去换都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