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位于西行之路上的玉梁关,上癸这个边角之地就显得不是那么繁华了。
秦九黎由君羽和玄鹰护送着到上癸县府时,大理寺卿陈昂、户部侍郎李延和谢景都不在,说是考察民情去了,只闲王一个人,正翘着脚,饮着美酒,乐哉乐哉的欣赏着美人歌舞。
如此荒唐的行径,绕是秦九黎知道这人都是装出来的,还是有一种恨不得把这纨绔给从位置上拉下来,拉出去看看民生疾苦的强烈情绪。
闲王半眯着眼睛正陶醉,不经意的一个转眸,发现了站在门口处的秦九黎,顿时一下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三步作俩地闪到秦九黎跟前儿,激动得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阿昭,你来了!”
秦九黎嘴角抽搐了两下,抽了抽手,没抽得回来,只好道:“王爷,麻烦松一下。”
闲王没松开,深情款款道:“本王已经有一整日没有见到你了,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就让我握一下小手手吧。”
秦九黎有一种想要一脚把这个人给踹开的冲动。
玄鹰一副不忍直视,我不认识面前这人是谁,这又蠢又色的样儿绝对不是他家那英明神武的主子的表情,躲到一边儿怀疑人生去了。
只有君羽,虽然面部表情也很是纠结,但好歹还算镇定,稳着声线道:“王爷,赶了许久的路,阿昭姑娘定然累了,还是先让她休息吧?”
“对对对!是该休息,好好休息。”
他口中话说得快,可手上还是没把秦九黎给松开。
君羽略有些抑郁,又听他大嗓门吆喝道:“那个谁?小羽,你去跟县府管事的说一声,把阿昭的房间安排在本王旁边。”
君羽很是无奈道:“王爷,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闲王瞪眼,“本王就想早上起来一推开门就能见到阿昭,晚上睡觉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阿昭。”
君羽:“……”
他可不可以回去跟公子商量一下,让凌寒过来保护这位?
见他没动作,闲王皱起了眉,“你没听见本王说话吗?怎么在玉梁的时候就知道帮本王扫清前路,这会儿就傻不拉叽的了?”
“王爷!”秦九黎忍无可忍的咬牙切齿出声。
闲王闻声,“刷”一下就把目光从君羽的身上收回,落到了她的脸上,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深情道:“怎么?阿昭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吗?”
秦九黎心中有一万个“滚!”字想说,正压抑着声音,想把其中的一个给挤出喉咙,就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
“王爷,阿昭是我谢府的人,你没有问过我,如此拉拉扯扯,恐怕不妥吧?”
谢景!
秦九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还好她刚才那愤懑的一个“滚”字没有出口。想来,闲王是早就看到了谢景才会故意做这般动作,说那些让人浑身都不自在的话。
演戏演得很是不错!
如此一想,心中的恶心感顿时消下去不少,待闲王在谢景的声音之后松开了她的手,秦九黎便暗暗吸了口气,总算能再次把他当人看了。
谢景黑沉着脸走过来,对上闲王的时候,已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态度,也不知这一日的时间里闲王是做了什么,谢景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嫌恶和戒备。
秦九黎心中一动,她此次跟来陇西,本就是为了伺机引导祸水,用陇西的这场税案将户部连根拔起,继而改弦更张。
来的路上她一直走着担心闲王会偏向谢氏,直到知道闲王和严深合作,那颗悬着的心才有所放松。长平军和谢如晦有不共戴天之仇,闲王既选择的严深,那就一定是谢氏的敌人,此刻瞧着他二人势同水火的模样,她心中自然是喜闻乐见。
谢景复杂的目光在秦九黎的身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番,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再次转向闲王道:“不知王爷可否告诉在下,在下留在你府上的那两位保护秦昭安全的侍卫去了什么地方?”
秦九黎心中一紧,只见闲王翻着个白眼,很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道:“你的侍卫在哪里,本王怎么会知道?你要找人的话,应该去问你的人呀!”
论泼皮无赖,闲王如今这副模样绝对算得上是陇西第一大泼皮,在陇西这块儿地方,绝对没有人比得过他去!
谢景半眯着眼睛,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被袖子遮掩住半截的手掌握紧了起来。秦九玲暗暗的看了一眼,心想若非萧翎顶着亲王这个名头,谢景恐怕早就已经动手打人了。
换了任何一个脾气再好的人,都忍不了他这种这么不要脸人!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一个亲王,能够做到如他一般地步,秦九黎也不得不佩服萧翎能屈能伸,的确是个将来要干大事的人才。
谢景忍了又忍,咬牙切齿道:“王爷让人将我的人给扣下了,现在是装不知道吗?”
“扣下了?”闲王一脸夸张的惊讶反问道,“本王什么时候扣下了你的人?你可不能乱说!”
谢景气得浑身僵硬,且不说他的人没有跟秦昭一起来,猜都猜得到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就说闲王刚才跟那两个侍卫说的那些扫清障碍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人却反口就说一句什么都不知道,真是……!
“王爷要是不知道,可以问问你旁边的那两个侍卫。我的人,是不是被他们给扣下的。”
闲王抬着下巴看了他好一阵儿,然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讪讪道:“行吧行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本王也就不跟你纠缠了。真是,跟你说话说得我脑袋疼。”
他倒还抱怨起来了!
谢景愤愤地咬紧了后牙槽。若非这大晋的皇帝还是姓萧的,他早就……!
闲王完全不顾及他的表情,幽幽道:“没错,你的人确实是本王让人扣押起来的。不过,本王只不过是吩咐了他们一句要是阿昭姑娘不喜欢你的那些人跟着她的话,就把人给抓起来。本王的这两个侍卫最是听话,你的侍卫之所以会被抓起来,肯定是因为阿昭说的那样的话。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阿昭是不是说过那种意思的话。”
谢景皱起眉头,目光朝秦九黎看的过去。
秦九黎抿了下唇道:“我确实说过不喜欢被监视,让他们不许盯着我的话。”
“所以咯!”闲王一脸无辜,“是阿昭不喜欢你的人,那就不能怪本王了!”
秦九黎:“……”
这人一口一个喜欢她,祸事来了却一点儿男子汉的担当都没有,竟然往她身上引……
能不能有点儿追求者的担当和自觉?
闲王冲她挤眉弄眼,眼神儿明明白白:不能!
秦九黎嘴角狠狠地抽搐一下,暗道闲王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管了,反正不论怎么说,闲王总不可能出卖严深。于是讪讪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哪里就想到王爷家的侍卫竟那般较真儿,还真把人给扣下了。”
闲王像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似的,“哈哈”一声颇为自豪地道:“本王这两个侍卫就是如此性格,太会为主子着想。对了,本王看阿昭你似乎没有自己的贴身侍卫,不如本王就将那两个人赐给你?”
秦九黎:“君子不夺人所爱,还是算了吧,”
闲王道:“你是女子,还是个美艳动人、倾城倾国的女子,不用夺,自有人把所爱捧到你的面前求你夺。”
秦九黎有些烦他的这种东拉西扯,面色微冷直接拒绝道:“我不需要。”
闲王捧着心口做出一副被伤了小心心的沉痛表情。
谢景胸口憋着的一口气这下总算是出去了,冷声道:“不知王爷准备什么时候放了在下的人?”
“人还没放吗?”闲王惊诧一声往后看去,“小黑,本王不是说了,等你们走的时候,就把人放了吗?你怎么没放人?”
玄鹰做出一副像是才想起来这事的表情,躬身道:“王爷恕罪,是属下忘记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记?没看人家景兄已经生气得不得了了吗?”闲王佯装怒意骂道,可他装得完全不像,实在有些扎眼睛。
谢景皱起眉头,直言道:“那王爷要何时放人?”
“放!这就放!”闲王道,“早就说过本王已经拍了侍卫保护阿昭,景兄不必留人的嘛。你看这,弄得这么麻烦!还要本王派人回去给你放人!”
抓了他的人,倒还是他的不是了?
谢景简直要给气笑了,几乎是拼命压抑着想要甩脸色转身就走的冲动,拱手道了句:“那就‘谢’过王爷了!”
那个“谢”字几乎是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闲王乐呵呵道:“不必客气,谢侯爷是朝廷重臣,景兄虽然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但相信将来总会有的,到时候还要仰仗景兄多加照顾。”
抢人家女人,抓人家侍卫,还当着人家的面气死人不偿命……
玄鹰心道,他家主子到底是有多异于噗通厚脸皮的厚脸皮,才能一脸坦然的说出要别人将来多照顾他的话来啊?
不弄死他就已经是对天对地对得起他萧家的祖宗了!
刚想到这里,便听他家主子道:“那个小黑,人是你抓的,也是你忘了放的,就辛苦你再跑一趟,回去把景兄的两个侍卫兄弟给放了吧。”
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