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间收拾妥了已快至日暮,雪语刚刚洗漱好,还未来得及换上一身清爽衣物,那边刘妈妈便奉命来请雪语到前殿听经。雪语本来心中有些不爽,转念一想能见到玄苦,便也不再多想,请刘妈妈在外等候了片刻,换了件素色荷花纹的罗纱裙,便随着刘妈妈一起朝前院的大雄宝殿走去。
薄暮夕照,将庄严雄伟的无量寺笼罩在一片红霞之中,雪语看着院中渐渐泛起的水汽,心头不由有些怅然若失之感,远处山丘之上,一座八角宝塔屹立在松柏之中,金顶在余晖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彩,只是在这苍茫之下,这宝塔却显得如此孤立,是否如此时的自己一般呢?
晚课一直从日落时分持续到黑幕降临才结束,雪语起身疲惫的舒展了下胳膊,正欲寻找慈空的影子,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回首,却见正是诗然和筱婉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
“乡村野民,凭什么做我梁家大小姐。”筱婉说罢,便转身离去。
雪语看着筱婉远去的身影,回神,见诗然仍旧站在那里,眼中含霜,声若冰凌一般问道:“今日之事,是你们捣的鬼吧?”
“姐姐说的何事?妹妹不知呢。”诗然小的千娇百媚,回眸间,落在雪语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我说的何事你会不知道?”雪语说着,看了周围一眼,挨近诗然眼中精光乍现,“不管是他忘了也好,你们捣鬼也罢,我定然全数记在心里了。”说罢,见梁母朝这边走来,脸上又换了一副温尔,欠身道:“我今日也忙碌了一天,不比妹妹有福,这就先下去休息了。”
说罢,又给上前的梁母请了个安,回首巡视了一眼散去的小沙弥,便带着剪春、落桥二人朝殿外走去。
月下,无量寺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树影间,蝉鸣稀疏,偶尔传来一阵悦耳的莺啼伴着淙淙流水,从墙院后传来。
雪语绕着回廊伴着月光一路朝着墙院朝寺院后山前行,穿过一道圆孔门,便见一轮明月若架在破涛汹涌的山峦上一般,宛若银盆,大有月照影留青松间,珠落夜晚碧溪漆的美意。
“施主竟走到了这里,难怪慈空那孩子怎的都找不见。”
雪语正沉醉在这美景之中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声音苍劲如奔流的江海一般有力,却又若静流的小溪一般平缓,让人安宁。
回首,却见月下站着一个身披平金绣金刚杵纹袈裟,面容和蔼、明目善睐的白眉长髯的老者站在自己身后,双手合十朝自己微微施礼一拜。
雪语的见过玄苦,在前世,轩辕麟苏登基之时,便是这个得道高僧为他做的祈福诵经。
“你就是玄苦大师吧。”雪语说着,也双手合十,朝玄苦福身一拜。
“正是贫僧,不知施主找我可是有急事?”玄苦说着,朝雪语浅浅一笑。
雪语水眸一闪,听着耳畔惬意虫鸣,月影朦胧中看着玄苦虽然年氏已高,目光却如青年人一般炯炯有神,不觉又拜问:”大师怎会如此确定找你的人是我?”
“慈空只说,是一个清素的女子。”玄苦说罢,又问道:“施主找老衲可有急事?我看慈空说的着急。那孩子,还未彻悟。”
雪语听言,微微浅笑,礼貌回道:“我闻言慈空大师乃是当世得到高僧,所以特地求拜大师指点迷津。”
“施主是聪慧之人,又哪里用老衲多言?”
“今日方丈既能寻我到此处,亦说明我与方丈有缘,既是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只敢问方丈,小女子何去何从?”
听雪语这么说,玄苦淡然的捋了捋长髯,眼中升起一片华韵,声若浮游一般飘渺,“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雪语听玄苦此话说的玄妙深奥,不由问道:“一切有为法?”
“万发缘生,皆系缘分,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兴许到了时机,一切便都明了了。”玄苦说着,又朝雪语默默一拜,道:“施主此行乃是命中注定,多说只怕绕了施主心神,明日早起还有祈福仪式,施主还是早些歇息吧。”
玄苦说罢,又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转身顺着山路曲径朝院中走去。
雪语品着玄苦方才所说,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静,难道真的是自己命中注定有此一行?此行目的到底是为了帮助原来的雪语报仇?还是寻找到那个眼带朱砂之人呢?
想到这,雪语眼前又不觉浮现起两个人的身影,恍然间,二者渐渐交错在一起,只是瞬时,便被不远处的香溪激石的鸣瑞之声打扰,摇了摇头道:“不,他怎么可能是他?”
季夏,无量寺中仍旧又飘花作雨美景可赏,岩峦嶂开岚雾翠滴,正是思量之时,雪语耳畔传来了剪春和落桥的声音。
雪语回首又望了一眼交错的山峦,急声回应道:“我在这里。”说着,便匆匆赶了下去。
祈福仪式的时间是在第二日的日旦与破晓交汇之时,一早,雪语便带着剪春、落桥二人随梁母赶到了大雄宝殿侧面的金刚殿之中。
在云格国,除了皇家祭祀是在大雄宝殿前的祭祀台上,其他皇亲国戚、要员大臣祈福皆是按照品级依次在金刚殿、天王殿、和地藏殿。
金刚殿乃是用黑琉璃瓦剪边的,四周皆是高6米的檐柱,金柱高达957米,每根金柱之下都有雕花覆盆,图案雕刻精细、栩栩如生,无量寺中的金刚殿供弥勒菩萨和韦陀菩萨,四大金刚列两边,晨曦照入殿中,显得庄严而令人敬畏。
雪语和诗然等人站在殿前,长辈之后,看着殿中玄苦住持诵经祈福,心中不觉暗道:若是真有神明,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此世到底何去何从?
想到这,却听殿中钟鸣洪亮,寺院中各处洪钟也随之响起,“咚”的一声落下,便见一缕精光刺破了青瓦上的晦涩,从红墙金顶之上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