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orth Ship,1945年7月)
“一切都燃放着光亮”[1]
——给布鲁斯·蒙哥马利
一切都燃放着光亮,
在春天的辽阔里:
鸟儿疯狂地飞翔,
树枝将树叶向上抛,
朝着光——
每一样事物,
形状、颜色和声音,
都在叫嚷,喜悦!
鼓声轻击:一面冬天的鼓。
鸥鸟、青草和姑娘
在空中、泥里和床上
加入这万物复苏的
长长的晕眩,
收拢而又舒展,
远在死亡之外,
它们能控制怎样的生命——
一切都回奔整体。
鼓声轻击:一面冬天的鼓。
现在什么野兽正四下踌躇,
身披晴朗的空气,
在谁心里欲望站得笔直?
哪个把犁人正停下他的搭档
去踢一只破盘子
或一枚被犁铧掘出的硬币?
哪对情人会过分忧虑
是幽灵吩咐他们抚摸?
鼓声轻击:一面冬天的鼓。
让飞轮旋转吧,
直到一切创造之物
带着呼喊和回应的呼喊
抛弃往事;
让万物生发,
直到几百个春天
和所有它们埋葬的人
重新站立在大地上。
鼓声轻击:一面冬天的鼓。
“这是你出生的地方,这白昼的宫殿”
这是你出生的地方,这白昼的宫殿,
这玻璃的奇迹,它的每一间大厅里
光线似乎被音乐填满,你的脸上
闪耀着花瓣的柔和;阳光慷慨地
照出你停伫在一幅画旁,
苦思它的名字,或者一只手
在任意书页上片刻歇息——
云朵将移动的阴影投射在大地上。
你是否准备好迎接这个夜晚即将带来的一切?
那个从不露面的陌生人,
此刻却在要求进入;你是否会向你最后的命运
致意;为他摆好面包和红酒;是否知道
游戏即将结束,当他打出他的王牌,
掀翻桌子,而后进入下一个房间?
“今晚月亮是满的”
今晚月亮是满的,
刺疼了眼睛,
这般清晰而明亮。
假如它收拢
所有的静谧与确知的财富,
用以填一个满杯,
或者另铸一个月亮,一座天堂,将会怎样?——
因为它们远离尘世。
黎明
醒来,听见一只公鸡
在远处打鸣,
拉开窗帘
看见云在飞行——
多陌生啊,
因为无爱的心,和这些一样冷。
应征士兵
——为詹姆斯·巴拉德·萨顿而作
他继承了郡中祖业,从那些
像农夫一样侍弄土地的先人手中;
具备所有值得学习的知识,
以及对于好坏必要的蔑视;
但某个春天他的土地横遭侵犯;
一群骑兵粗鲁地盘问他的名字,
领头的人用一种别样的方言说,
战争开始了,他理当义不容辞,
投身抗击的队伍。他之从命
是基于自我超越的渴望,
为保住他继承的遗产;勇敢些,
因为没有什么比取而代之更容易,
他来不及更深地领会
他个人的失败与死亡的细节。
“踢松火堆,让火焰迸发”
踢松火堆,让火焰迸发,
将阴影驱退;
以或此或彼的借口将闲谈拖延,
直到夜晚静止,
某座高悬的钟正敲响两点。
然而当客人
步入起风的街道,消失了踪影,
谁能抵抗
这猝然的孤独的悲伤?
或者凝视着悲伤变浓,
越过这繁茂的植物的精神,
哑默的虚空?
“清晨的号角”
清晨的号角
在吹响,在闪耀,
草地鲜亮,
凝着最冷的露珠;
黎明重新荟集。
如金铙钹的一声撞击,
天空铺开了它的舰队,
太阳悬在风景中。
这里,没有爱,
无望的一切
令我无法入睡,
渺茫而不确定;
因为从未如此灿烂,
如此沉默,
如此神秘,在这之前
大地从未变得如此。
冬天
田野里,两匹马,
河面上两只天鹅,
一阵风吹过
大片如人群般
拥挤的蓟丛;
此刻我的思想
再次变成
有着不安面孔的孩子,
在奔涌的天空下
从被埋葬的地方
苏醒并起身。
对一只天鹅的路线来说
水面上的斜纹
是冬天的寒冷,
而每匹马都像一种
久已挫败的激情,
低下了它的头。
噢,它们侵入了
我被遮蔽的头脑,
直到记忆解下
它脸上的饰针——
远远地飘到身后。
灌木丛生的整个荒野
在跳跃的风中呼啸,
枯瘦的男人们站立着,
像蓟丛一样拥挤,
朝向一片荒芜地;
然而奇迹仍然
在每张脸上发掘
强壮而光滑的种子,
朝着静谧,
冬天金色的太阳反射出
无尽的晴朗的骄傲。
“在喧闹的风声里爬山”
在喧闹的风声里爬山,
血液打开它自己,风骄傲地涌起于
站立着白马的草地的高空;
陡直的森林上方它像号角一样回响,
直到顶点,闪耀的树下
它在哭泣:屈从是唯一的好;
让我成为一种乐器吧,调好琴弦,
为万物奏响它们喜爱的乐音。
当街道渐渐昏暗,如何能回忆
这样的音乐?在雨水和石头地之间
我只看见一种古老的悲伤在坠落,
只看见匆忙而烦忧的脸,
姑娘们脆弱的双脚行走的步态,
那颗在它自己无尽的沉默里跪倒的心。
“在梦里你说”
在梦里你说:
我们亲吻吧,
在这间屋子,在这张床上,
但是当一切结束,
我们不要再见面。
听到这最后的话,
再没有什么比我的心更寒,
哪怕狂风追逐幼鸟,
严霜侵蚀树根,
或是羔羊诞生在夜晚。
夜曲
一点钟起风了,
黑色白杨树的噪声
随之而起。
很久以前活着的人
被一根细绳
牵引到他们的梦里,
那里灯笼闪耀
在流淌的溪流
寂静的幔纱之下;
很久以前死去的人
不受惊扰,
在轻薄的尘土。
没有嘴
啜饮这风,
也没有眼睛
擦亮撒满天堂的
繁星,
只有这声音,
高高的肌腱咝咝的树之声
在升起,这黑色的白杨。
在燃烧的孤独里,
星星在它们的巢穴整夜歌唱:
“吹亮,吹亮,
这岑寂世界的煤。”
“像火车的节奏”
像火车的节奏,
轻快的话语颤动着
坐在角落的波兰空姐的嘴唇。
摇摆而逼仄的阳光
照亮了她的睫毛,显出
她明晰而活泼的身子骨。
头发,狂野而驯服,向后奔跑:
姿势有如这些英国栎树
掠过她异国腔调的窗口。
火车奔驰,跨过城市的
荒野。被锤打的连绵的土地
仍在她的脸后变化有致。
所有饶有兴味的人
在她棱角分明的美前跌落,
如同螺纹的音符涌进
一只鸟的嗓子,穿过谱写的天空,
表达着无意义;一个声音
浇灌着一片沙石地。
“我把嘴凑近流水”
我把嘴
凑近流水:
流向北,流向南,
不要紧,
这不是爱,你会发现。
我告诉风:
它把我的话带走:
这不是爱,你会发现,
只是嗓音明亮的鸟儿,
只是无家可归的月亮。
这不是爱,你会发现:
你没有翅膀
为寂静而哭泣,没有心灵
因六翼天使[2]而颤抖,
你没有死亡即将到来。
童话
我记得
骑马的人,月光下的树篱,
庭院里戛然而止的蹄声,
那只手推开虚掩的门:
我忆起他被带进的房间,
漆黑一片,亮着烛光;所谓的饭食
嘲讽地摆着;因为尽管
座位已布好,但只有一个
粗糙的白镴盘,盛放着
小嘴鸦砸烂的尸身。
所以我的每一次旅行
都引领着我,正如在故事中引领着他,
走向新的埋伏,走向冒失的错误:
所以每一次旅行的启程都预示着
拂晓时分的疲倦,
随腐臭的吻、腐臭的告别而扩散。
舞者
蝴蝶
或者落叶,
哪一个我该仿效
在我的舞蹈?
假如她肯承认
以她的双脚编织的世界
是枝叶不生的,是不完整的?
假如她放弃,
中断这旋转的舞蹈,
将观众解散?
那么月亮将变得狂乱,
月亮,这未曾系锚的
月亮将突然转向,
朝地球俯身,求一个灾难性的吻。
“一点钟瓶里的酒喝完了”
一点钟瓶里的酒喝完了;
两点钟,书合上了;
三点钟,情人们分开躺着,
爱与交流都做完了;
现在手腕上的夜光表
显示已是四点之后,
夜深时分,流浪的风
骚扰着黑暗。
而我渴望入睡;
如此渴睡,我只能半信半疑
无声的河流正从洞穴中倾泻而出,
既不猛烈,也不深邃;
只有一个影像在幻想中显现。
我躺着,等待黎明,和那些鸟儿,
那些走过未打扫的街道的最早的脚步声,
和头裹围巾的姑娘们的声音。
“去写支歌,我说”
去写支歌,我说,
像围绕在我床边的
悲伤的风一样悲伤,
有着简单的音调,
像烛火肿胀,又变得消瘦,
像墙边的帘幕微微飘动
——为此我必须拜访死者。
墓碑和潮湿的十字架,
哀悼者踩过的小径,
一只孤独的鸟,
它们唤起逝去的影子,
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出。
那些墓石会像金子一样闪耀,
在每一座湿漉漉的坟墓之上,
这,是我不曾料想,
也不曾料想的鸟儿的喧嚷,和
清晨所给予的
越来越多的想象,
像某个巨大的层叠的波浪,
马鬃般飞扬,姿态各异,
在无尽的岸边翻涌。
“如果悲伤能够熄灭”
如果悲伤能够熄灭,
仿佛煤的沉陷,
心便能安歇,
灵魂未曾侵扰,
如同面纱垂下寂寥;
我却将它守望彻夜,
火焰归于寂绝,
灰烬变得软绵:
我拨弄火石冷硬如铁,
火焰已消失,
悲伤搅起,机敏的心
虚弱地陈列。
丑妹妹
我要爬三十级楼梯到我的房间,
躺在我的床上;
任凭音乐、小提琴、短号和鼓点
在我的脑海昏昏欲睡。
只因青春年少时未曾迷醉,
未曾陷入爱中,
我便倾听这些树和它们亲切的沉默,
倾听奔走的风。
“我看见一个女孩被拖着手腕”
我看见一个女孩被拖着手腕
穿过耀眼的雪野,
在我心里,无法抗拒。
从前不会是这样;
从前我会因无力的妒忌而窒息;
但现在我似乎缺乏微妙,
像我看见的事物一样简单,
比两只虚弱的眼睛不多,不少。
到处都是雪,
一种炫目光线下的雪。
雪甚至弄脏了她的头发,
当她大笑,挣扎,假装要打架;
而我依然不悔;
没有什么如此狂野,没有什么如此愉悦,当她
朝我暴跳,
我不会后悔,尽管我观望了一小时。
于是我继续走。也许我所渴望的
——那长久而微弱的希望,有朝一日会像
她现在一样——微微一闪就熄灭;
平生第一次我满足地看到
我不得不用以建造的,是怎样可怜的
砂浆和砖块,我明白我永远不可能
在七十年后变得比现在
更像男人——两根枯枝上的一袋粗磨粉。
于是我继续走。第一块砖已经砌好。
其余的,那两个正用铲子和铁锹清扫堆积物的
衣衫褴褛的老人该怎样
让我的头脑再次升温至狂热?
他们该怎样将那女孩从我心里扫出去,
除了站在阳光下咳嗽,
然后俯身将雪铲进手推车,
再没有别的可干?
美令我口干舌燥。
此刻它们讲述着
所有那些满足地穿着破外套的人,
所有那些在隐忍的无望中完成的行为,
所有那些无视死亡的沉默的人,
他们的思考不会比一只手能握住的更多,
所有那些正慢慢变老,
却仍带着短促的呼吸无用地工作着的人。
去你的,所有说明性韵文!
去成为那个女孩!——但那不可能;
对我来说,任务就是明了这些
我必须俯身,抛掷满满一铲的时刻:
我必须重复一次,直到我面对这个事实,
所有一切都已重新完成,
用铲子和铁锹;
每个乏味的日子和每个绝望的行为
都使峭壁增高,灵魂从那里飞跃
——这最无辜的野兽,
如此神奇,从不睡眠;
假如我能抵制所有的争论
保持这样一个雪白的独角兽形象,
那么当我祈祷,它可能最终
会向我屈尊,寻求避难的圣所,
并将它金色的兽角放在我的手中。
“我梦见大地伸出一只手臂”
我梦见大地伸出一只手臂,
海浪沿数英里的沙滩退落,
鸥鸟在海浪上方拍打;
风爬上山洞,
撕扯一座面色阴沉的花园,
花园里黑色的花朵死了,
折断在我们入睡的屋子周围,
一扇拉下的百叶窗和一张床。
我正熟睡,你叫醒我
在夜晚冰冷的海滨
散步,没有记忆,
直到你的声音抛弃了我的耳朵,
直到你的两只手抽回,
而我已清空了眼泪,
站在砖墙和街道的大海
与寒星的小山边缘。
“一个人走在荒寂的站台”
一个人走在荒寂的站台;
拂晓来临,雨水
驰过渐渐阴沉的秋天;
一个人焦躁地等待一列火车,
而风正狂野地掠过街巷,
拍打每座门窗紧闭的房屋,仿佛
完全笼罩在梦的黑丝绸里,
睡眠的壳环抱着妻儿。
谁能追寻这种梦想,
每个黎明总在不停地旅行?
为了哄骗这一刻,当恋人们重投怀抱,
毫无猜忌的心像鸥鸟般
乘风飞行?什么样的嘴唇曾说过
星阵和鸡鸣召唤那被驱逐的人
去往下一个荒漠,唯恐
爱使环绕沉睡之头的墓穴下沉?
“假使手能释放你,心”
假使手能释放你,心,
你将飞向哪里?
远处,逃离尘世的
角落,这奔流的天空
令你倦怠?你可愿意
飞越城市,小山和大海,
假使手能释放你?
我不愿解除这锁襻;
就算奔跑着
跨过田野、坑谷,抓住
太阳下所有的美——
却仍在迷惘中结束:
找不到环抱的手臂,没有床
好让我的头歇憩。
“亲爱的,如今我们必须分离”
亲爱的,如今我们必须分离:不要让它
引起灾难,变成苦痛。以往
总是有太多的月光和顾影自怜:
让我们将它结束:既然
日头从未在天空如此昂然阔步,
心从未如此渴望自由,
渴望踢翻世界,袭冲森林;你和我
不再容有它们;我们只是空壳,听凭
谷子正走向另一种用途。
是有遗憾。总是,会有遗憾。
但这样总归更好,我们的生活放松,
像两艘高桅船,鼓满了风,被日光浸透,
从某个港口分别,朝着既定的航向,
浪分两路,直至从视线跌落不见。
“早晨再次铺展”
早晨再次铺展,
穿过每条街道,
而我们再次变得陌生;
假如我们相遇,
我怎能告诉你
昨夜你来过,
不邀而至,在梦中?
怎样才能忘记
我们心平气和地磨损了爱,
像朋友一样
间或交谈,即将成为
任由激情在心里死去的人。
现在,望着那红色的东方在铺展,
我惊讶爱已能出现
在梦里,而我们相遇的次数
不会比我在一只手上数到的更多。
“这是头一桩”
这是头一桩
我理解的事:
时间是斧子的回声
响在树林里。
“最沉的花,它的头”
最沉的花,它的头
永远悬于平静的花坛之上;
能被心操控的双手
最终将被更黑的双手解开;
每一种狂喜的感觉
都不安于沉默——
太阳漂走。
这骚动的季节之外
所有应该回溯的记忆
将躺在赋予它们生命的
泥土之上。
像掉落的苹果,将在
瘀伤处失去甘甜,
然后腐烂。
“现在,还是永远”
现在,还是永远,
世界悬于一茎?
诡计,还是幽会地,
我们寻见这漫步的树林?
幻景,还是奇迹,
你的唇从我的唇上升起:
太阳像魔术师的魔术球,
假象,还是标记?
照耀吧,我突如其来的天使,
用乳房和额头击碎恐惧,
我要你,现在以及永远,
因为永远便是永远的现在。
“泼洒那青春”
泼洒那青春,
它已溢出心灵,
流进头发和嘴;
站在坟墓一边,
说出骨头的真。
抛弃那青春,
那脑中的宝石,
呼吸中的青铜;
与死者同行,
只因惧怕死亡。
“在那青涩的日子里你昂着头”
在那青涩的日子里你昂着头,
摘下日子,品尝到苦涩,
仿佛树叶间依旧寒冷。相反,
变得更甜蜜的是你割裂的形象,
浮现着,翅膀绷紧,在阳光中聚焦,
伴着模糊不清的事物和在我入睡前停息的
羞愧的大风。现在我不敢想象
你曾经存在:只是一个
偶尔鸣响的名字,像一种信仰
久已嵌入停滞的过去。
夏天渐渐耗尽。现在我们平安无事。
失去信心的日子,如今在屋里
就能面对。这是你最后的、小心翼翼的时刻,
割断,粘合;一个乡野冬天的消遣。
北方船
传奇
我看见三艘船航驶而过,
越过海洋,振奋的海洋,
风起于清晨的天末,
其中一艘整帆奔赴长旅。
第一艘船朝向西方,
越过海洋,奔腾的海洋,
和风吹送安然沉着,
驶向一片富饶的国土。
第二艘船朝向东方,
越过海洋,战栗的海洋,
狂风驱逐如同野兽,
铁锚重抛身陷羁锁。
第三艘船驶向北方,
越过海洋,阴郁的海洋,
风的气息不曾降临,
甲板结霜闪着银光。
北方的天空高高升起变得暗沉,
覆盖着狂妄不毛的海洋,
东方和西方的船只返航,
快乐或不快乐:
然而第三艘船驶向辽远,
无情的大海深处,
流火的星辰之下,
它整帆就绪奔赴长旅。
歌
北纬65°
我的睡眠被一个
频发的梦搅冷,
在梦里一切似乎
都令人悚然地悬浮
在虚空之上,在漂流于
宇宙下的星辰之上。
当波浪喧响地抛起
又在船尾落下,
每个黎明我被惊醒,
越来越害怕
令船帆变得僵硬的空气,
这不见飞鸟的大海。
光从冰上射来:
像一个濒死的人
体验到安详的呼吸,
我感到害怕,
现在协议已达成,
那个梦正在靠近。
北纬70°
算命
“你将奔赴一场长旅,
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休息,
而一个深色皮肤的女孩将亲吻你,
像一只夜鸟的胸脯
那样轻柔地飞落,
覆住它自己的巢。
“她将覆住你的嘴,
以免记忆在她俯倾的脸上
大声惊叫,
发现这就是很久以前
以另外的名字
去世的那个人。”
北纬75°
暴风雪
突然间雪雾
开始袭击空气,
像一个女孩的浓发
那样飘落,那样纠结。
有人看见一群天鹅,
有人看见一排舰队,
或一张铺开的裹尸布,
但雪触摸着我的嘴唇,
毫无疑问我知道
一个女孩正站在那儿,
她不会接纳任何情人,
直到将我缠进她的头发里。
北纬80°以北
“一个女人有十只爪子。”
那醉酒的水手长唱道;
比参宿四[3]更远,
比猎户座
或金星和火星更明亮,
星星在大海上燃烧;
“一个女人有十只爪子。”
那醉酒的水手长唱道。
“等候早餐时,她梳着头发”
等候早餐时,她梳着头发,
我俯看酒店空旷的庭院,
这里原用来停放马车。卵石湿漉漉的,
但没有朝重负的天空反射光亮,
天空低沉,随着薄雾垂向屋顶。
排水管和防火梯向上攀爬,
经过依然亮灯的房间:
我原想:平淡的早晨,平淡的夜晚。
判断错误:因为卵石沉睡,而薄雾
正无拘无束地飘荡,经过它触摸的一切,
悬浮着,像一缕停滞的呼吸;灯光亮着,
未被打扰的兴奋的针尖;玻璃窗外,
日光那没有颜色的小瓶毫无痛苦地倾洒,
我的世界一年后回来了,我失落的、失落的世界,
像一只吃草的鹿重新在我的小路旁游荡,
提防着精神最轻微的攫取。转过身,我吻了她,
纯粹的欢乐轻易就将天平朝爱的一边倾斜。
但是,温柔的探访,
安逸如一只小鹿或一片自然的田野,
你将如何拥有我?朝着你的优雅,
我的诺言像河流一样汇合,交融,奔跑,
但仅仅是当你做出选择。你妒忌她吗?
你是否会拒绝到来,直到我已将她
可怕地撵走,自命不凡地活着,
几分像病人,几分像婴儿,几分像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