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索拉卡揉了揉朦胧睡眼,回忆起昨夜的经历,一丝疑虑又浮现心头。“为何昨夜所见的战场之上只有一方的尸体,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是实力悬殊过于巨大了吗?现场只有剑刃留下的痕迹,不像诺克萨斯人的武器风格。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魔法元素被调动的迹象,只有微弱的风之元素被召唤过但并不具备屠戮数十人的杀伤力呀!真是想不明白”。正准备起身查看下伤者的情况,刚转了个身,迎面的目光如冬日的寒冰一般冷冽而至,索拉卡瞬间如坠冰窟。
但等了片刻,对方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一时忘记了对方是个重伤员的索拉卡才说道:“你醒了?你还不能坐起来,中了十几处致命伤还没死,你可真的是命大”,对方仍然没有反应。
“喂。”
“……”
“喂!”
索拉卡伸手摇了一下他的肩膀。“恩?”这时这位伤者的双眼才有了聚焦点,却转过头一脸茫然得看着索拉卡。索拉卡无奈得叹了口气,“我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活着!你现在不能坐起来,快躺下!”
“谢,咳咳,谢谢你救了我。”
略显年轻的病音传入了索拉卡的尖耳朵里,“原来还是个孩子”索拉卡暗自嘀咕。刚才冷冽的目光仿佛只是发呆时的无意之举。此时在索拉卡眼中,面前这个大男孩不会说谎的眼中透着浓重的感激和羞愧,还有一丝隐晦的矛盾。“先不要谢我,乖乖躺下,等伤养好了再谢我不迟”。
索拉卡召唤起星之魔法检查了一遍大男孩的身体,昨夜简单治疗后的伤口在生命药水的调养下已经开始渐渐愈合,但仍需要一个大型治愈魔法的加持才能完好如初,毕竟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面前的大男孩,因重伤而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眉眼中的疲惫和不安,时不时皱起的眉头却又透出一丝坚毅和决绝。
“你叫什么名字?”
短暂的沉默之后,“亚索”。
索拉卡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半夜时分。”
“你不会醒来就这样坐到了现在吧?!”
“无罪之人,方可安睡”,亚索说着惨然一笑。长久的沉默之中,气氛仿佛压抑到了极点。
“你等我一会儿”,索拉卡说着走了出去。
待索拉卡采了一些山泉和野果回到住处的时候,亚索正倚剑而坐,脸色更显苍白,宛若冰霜,见索拉卡一人回返,“如果你要来杀我,希望你把朋友们也带上”一字一顿,宛若低吟,又似嘲讽,风瞬间托起青丝,说着便欲拔剑。
索拉卡眼角闪过一丝讶异,却并不慌张地释放了星体结界,将亚索困入其中。亚索挣扎了片刻发现无法摆脱,便怒目而向。索拉卡绕着亚索走了一圈,柔软的语气当中带着厉色说道“昨晚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吧。我之前还在怀疑为何尸体都是一方势力留下的,你的剑竟然可以唤起风之元素。你为何残害同门,说!”
亚索嗤笑一声,“人们一直在往我的剑上撞。仅此而已。”
“为何一定要杀害他们?”
“蠢货是无药可治的!”
“你就不怕我真杀了你?”
“死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亚索一脸默然得回答道。
索拉卡这时突然想起前些时日听闻些传言说御风剑术的最后一位大师素马长老被他的弟子杀害了,而面前的这个人亦可以剑御风。“你是不是那个杀害素马长老的真凶?”
之前还一脸平静的亚索突然咆哮道:“不,我没有杀害我的老师!我没有!我没有...”说着竟开始呜咽起来“我没有杀我的老师...我...我就离开了一个晚上,回来...回来老师就死了...我没有...没有...杀我的老师...”声嘶力竭说着说着,竟嚎啕大哭了起来,全然不顾因情绪激动引起身体剧烈颤抖而重新裂开的伤口。
局势瞬间的翻转让索拉卡也一瞬间懵了。
“他说的是真的?那那些传言...不对不对,既然大家都那么说...也不对,他还是个孩子呀,这几个世纪来见过的流言风语还少吗?”
一刹那,那个名叫沃里克的男人浮现在了脑海中,索拉卡的嘴角瞬间扬起了一抹笑,笑里仿佛有一抹嘲讽,又有一抹释然。此刻的亚索就如当年沃里克表演得一般无助,索拉卡召唤星之元素,施展起了星之灌注。亚索刚裂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重新平静下来的亚索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后压下心里的惊讶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复活一个刽子手。”
“我知道我要走的路。”
“为什么?”
“为了内心的安宁。”
又是长久的沉默。一刻钟的时间之后,索拉卡起身道:“我对你的话尚存怀疑,但我选择相信你,一如我最开始相信了那个人。星之灌注只是缓解了最严重几道伤口的情况,要想全部恢复需要祈愿才有可能。我的力量来自众星,白天的星辰之力太过微弱了,祈愿之术还是等夜幕降临之后效果最佳。我出去再找些食物,你现在需要大量营养才能完好得接受祈愿。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考虑。选择告之我前后经过,还是选择沉默。”
索拉卡出去了很久,不置可否选择相信亚索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赌气,向谁赌气连索拉卡自己都说不清楚。向那个欺骗了自己的男人?向那之后沉默的群星?还是向自己?大概是向自己吧。索拉卡不甘心,命运怎可如此愚弄自己?她想再赌一次。
在索拉卡的内心深处,这是一场她亲手创生的关乎信仰的战斗,这场战斗的结果将决定她之后的道路。而胜负的关键,便在于这个陌生的男孩。
等心底的思绪渐渐平静、清晰,索拉卡带着亚索需要的食物,前所未有释然般回返自己的住处。还未行过枫树林,便听到了尺八的声音,是首自己很早就知晓的曲子,也是首自己很喜欢的曲子,模仿着鹿鸣呼唤着远方的羁绊。
走近住处,果然是亚索在盘坐着,唤风而奏。“小小年纪竟然会吹奏《唤返鹿远音》”,索拉卡没缘由觉得自己这次的意气用事不为过失。
“但刚才的两个音节吹错了,不过尺八实属乐器中晦涩的一种,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意会和驾驭的”,索拉卡全然不顾亚索木讷的表情,自顾自得说道,毕竟在她心中,刚刚已经将亚索定义为不识趣的大男孩。
亚索也不理会她,奏完一曲停歇片刻,略带冷色道:“这曲子不是什么《唤返鹿远音》,我的老师教过我叫《鹿之远音》。这只竹笛也不是尺八,是老师给我的...给我的‘风语’”。声调越来越小,说完,便又沉默了。索拉卡便也瞬间明白了,不再触及少年的痛处。
“好好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但你也是时候告诉我你的决定了”。
亚索也在瞬间给予了回应,冷冷的音色飘来,“我会告之你事情经过。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索拉卡瞬间气乐了,“你还和我讲条件,少年。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置于何种处境,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亚索也瞪大了眼睛,“我不求苟活,我杀了数十同门,还亲手杀了我的哥哥,死后我心甘情愿接受任何责罚。我的命,还给你便是!来世再来复仇。我,只求一个清白!”
索拉卡听闻至此,双眼黠然一转,“如若不然?”
“......”
“哈哈哈哈”索拉卡笑得花枝招展,“我说了信你便是信你,你大可放心。今晚治好你的伤口你便可以离去。”
亚索大感意外,同时心底也泛起深深的无力感。听闻女精灵会医治自己并放自己离开,亚索首先想到的是“我已经犯下了滔天之罪,我的前路在何处呢?自己连个女精灵竟然都对付不了,我怎么给老师报仇,怎么还自己清白?”,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索拉卡看着亚索的表情渐渐黯淡下去可知人心般得滋滋了两声,“刚才的戾气哪里去了?人之在世,多的是坎坷。路之不平才显脚力。你师父的仇呢?你自己的冤情呢?”。“是呀,我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亚索脑海里出现了那个14岁的女孩,凭借着一己之力,创下了普雷西典挺立的壮举。
“自己都16岁了,仍自满于自己的御风天分之中,是有多么的愚蠢?”。
索拉卡温柔的声音适时得打断了亚索自我鄙贱的心路历程,“我已经活了好几个世纪了,之所以让你讲出前后经过,是可以帮你简单分析一下。如果你真的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于你于我,皆有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