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倌与金喜子历经千辛万苦,顺着溪水走出了老鸦岭,二人才刚刚走进屯子,便撞见邻居家的季儿。
季儿正追着大黄毛跑前跑后,看见人不人鬼不鬼的胡二倌,突然楞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二人。
“季儿,你怎么了,这才走了几天,就不认识胡叔了?”
季儿啊了一声,提着索拨棍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脸色大变,一转身,拉着大黄毛便跑,被金喜子一把揪住耳朵。
“小兔崽子,看你还跑,俺又没扒你家窗户,跑啥呢?”
季儿顿时嚎啕大哭,说胡蛋蛋丢了,胡蛋蛋的母亲当天晚上就抹脖子上吊,胡老倌带着胡小蛮离开了金家屯子。
胡二倌听了如同五雷轰顶,当即疯了一般地赶回家里。
果然正如季儿所说,胡二倌悲伤过度,一口气上不来,昏厥过去。
到了晚上,金二刀子带来一个悚人的消息,鬼岭子上的飞来峰突然间消失了,到处散落了一些奇怪的石碟,而且,老驴屯有人看见胡老倌去了鬼岭子。
胡二倌一夜辗转难眠,金喜子则病倒在炕上。
第二天,祭奠完金蛮蛮之后,胡二倌揣着两颗剩下的手榴弹,抱着一线希望,独自去了一趟鬼岭子,然而,胡二倌从此一去便不复返,胡老倌一家人仿佛从地球上被抹去了一样,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成了一个迷。
鬼岭子更是恶名远扬。
恍兮惚兮, 惚兮恍兮,飞来峰竟然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时间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时值淞沪会战即将爆发,上海已经处处透出了大战前的紧张气息。
混乱喧嚣的北站挤满了撤离的人群,站台上挂着几个黝黑的喇叭,靡靡的歌声让人心醉。
一列几乎被挤爆的火车,在等来最后几名乘客后,长鸣一声启动了。
伴随着铁轨的铮铮声,车速渐渐加快。
这时,人堆里挤出来一个瘦骨伶仃的报童,瞪着一对金鱼眼,挤在人群中央大声吆喝。
“特大消息啰,沪宁铁路有一列火车神秘失踪,震惊中央,惊动了蒋委员长……”
人群无不感到震惊,唏嘘眼下的时局,纷纷议论。
报童很快被人轰到一边,有个胖胖的家伙,伸手摘掉报童油腻腻的瓜皮帽,恶狠狠地扔到脚下。
“哼,小瘪三,连火车都失踪了,还惊动了蒋委员长……真的假的嘛?”
列车内狭窄的走廊,已经被人塞得满满当当,车厢的一隅,一个高个子的年青人,紧挨车窗,眼神中露出些许的自信与留恋。
窗外,北站的身影渐渐远去,空中飘着绵绵细雨。
坐在年青人对面的是一位沉默的中年汉子,面相十分的独特骨感,一对颧骨没过了鼻孔。
身裹一件紧身的鱼纹短衫,邋遢粗糙的皮肤,似漠北的风沙,双眼紧闭,似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车椅上。
汉子的身旁,并排挤着一位短发姑娘,她正趴在窗口,一双新奇的眼神,尽情地享受着窗外不停闪过的景色。
列车忽然开始急剧地减速,响起一连串的金属刺激声, 姑娘措手不及,额头重重地撞上车窗。
“小姐,你没事吧?”年青人关心地问。
姑娘回过神来,看了看年青人,利索地指向窗外:“哎,大个子,快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年青人回过头来,动手抬起车窗,将头伸出窗外。
果然,远远的,有个极似带状的活物,在朦胧的雨雾中辗转腾挪,若隐若现地追逐着火车,车厢内一片骚动。
“哇,是一条龙,我看见龙了……”车上有人兴奋地喊道。
那个胖胖的家伙,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脸色惨白地挤向窗口,诅咒道。
“该死,那不是龙,是日本人的飞机。”
年青人也没能看清楚那是个啥东西,它飞的太快了,一瞬间便钻入云层,不过,那个东西肯定不是飞机。
姑娘撸了撸额前的短发,情绪特别激动,堵着窗口,死死地盯着远方黑压压的云层。
中年汉子几乎睡成一个死人,这种乱哄哄的气氛中,居然打起了呼噜。
这时,从车厢的后排挤过来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背挎短枪的年轻军人,身后是一位老者,肩挎土黄色的军用挎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神态异常的干练老沉。
军人挤到年青人的身边,犹豫了一下,低头放下行李,麻利地掏出车票,看了看眼前的座位。
“没错,教授……就是这里了,您先坐下来吧。”
老教授点了点头,挨着年青人坐了下来。
军人看了一眼上方的货架,把行李往里一塞,动作干净利落,返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挤着空位坐了下来。
姑娘从窗外收回了目光,看见又有新来的乘客,便探头探脑地朝二人打听。
“哎,你们看见了吗?”
“刚才……有个好大的东西在天上飞。”
军人白了姑娘一眼,似乎对这种问话的方式感到不爽,语速极短地哼了一声:“是龙,一条大黑龙。”
“真的是龙?”姑娘脸露惊愕,似乎不敢相信。
老教授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哦,姑娘,你很好奇吗?”
“其实,在《左传》里就记载了刘累养龙的故事,被误认为是一个神话……把龙搞成了崇拜的偶像,实在是可惜呀。”
“我们都忘了龙,是根植于中华的神兽。”
老教授的回答,似乎刺激到一旁的中年汉子,汉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侧动了一下,偷偷地瞟了老教授一眼,依旧又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