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一批弟子入门的日子,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恭敬又好奇地看着传说中的大师姐,规规矩矩地对她行着礼。顶着张大红脸,也许是由于老弟子只剩她一人的缘故,“大师姐”这个称谓,令她异常羞愧。
……
一条清爽干净的小巷,一个发辫粗黑的高挑女子,她拎着竹篮,脚步格外轻盈。女子穿过小巷并几条错综复杂的小路,便迈入一片繁茂的森林。
林中花草树木繁多,每一颗树都是参天大树,每一株花都是摇曳多姿,就连脚下的草地也是绿绒可爱。虽已是炎炎夏季,走在其间却觉凉爽舒适,习习的凉风和幽幽的花香分外沁人心脾。
女子行路匆匆脚步轻轻,直向林子深处行去。
出了这片森林,视野渐渐开阔起来,前方不远处有一碧波荡漾、水雾蒸腾的大湖。据说湖中有着品相极佳的灵脉,没错,此湖便是大名鼎鼎的‘云城碧湖’。
碧湖湖心处建有一栋面积颇广的三层木屋,檐扁上刻有‘远忧堂’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也不知用了何种仙法,木屋无根无柱却稳稳地浮在碧湖中央。
碧湖再往后便是‘九重山脉’,它是由九座相连的巨大山峰组成的悠长山脉,因此得名九重山脉。这九重山脉比碧湖更著名,因为分隔凡界与山海界的阵法就置于此山脉之中。
朝廷明文规定,云泽国人没有通行令严禁靠近九重山脉区域。云城内则是除了远忧堂的修炼者外,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入此山脉中。
远山、碧湖和木屋好似构成了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画中自带飘渺之气,令人见之忘俗。
女子来到碧湖岸边,羡慕地望着湖心处的远忧堂,自己不像姐姐那样幸运,能够拥有灵根,只能每次送饭时远远地瞧一瞧这神秘的远忧堂。
只看了一小会儿,她便像每次那样释然了。世间有灵根者寥寥无几,自家姐姐能居其中已然是及其幸运之事,自己还在奢求什么。
她垂目转身从篮子里掏出一张竹席,铺好后又拿出几样精致菜肴并一壶热茶摆好。刚刚做好这些,远忧堂中便飞出一个脚踏飞剑的纤细身影。
“小昉。”岸边女子挥了挥手,唇边绽开浅笑,欢快地说道:“今日娘特意让我去了一趟西街的醉月楼,买了你最喜欢的翠玉豆卷、百合酥、水晶糕、酒酿清蒸鸭及一壶好茶,快来尝尝。”
踏飞剑而来的这名女子就是云城中无人不晓的远忧堂大师姐--上官昉。她今日心情极坏,嘟着一张脸,一到岸边便停止御剑,于是毫无形象地从飞剑上摔了下来。即便上官卜带来了几样往日她最爱的美食也没能让她痛快一点,她气呼呼地说道:“小卜,我比你早出生半刻钟,怎么从来听不到你叫我一声姐姐。”
上官卜闻言心下一黯,每次她们姐妹生气或是难过时就会谈论这个谁是姐姐的问题。即使自己今日一早便去买来这些她平日里喜欢的吃食,也终究不能消减一点点她的难过。
上官卜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从身高、从智慧、从能力各方面来看,到底谁才是姐姐呢?”上官昉眼泪瞬间蓄满眼眶,她忙转过身,悄悄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嘟囔道:“我知道我蠢笨,难怪连你也嫌弃我。”
上官卜伸手拉她坐下,递了杯热茶说道:“到底何事,瞧你的脸长的都能栓头毛驴。”捧着茶,上官昉低着头扁了扁嘴,用力眨回再次泛滥的眼泪,小声说道:“你知道今日又入门了几个小弟子吧,他们才四五岁的年纪,我的年龄做他们娘都够,却仍被叫做大师姐。”
“这有何难,你要是真的不喜那几个小萝卜头叫你师姐,下回我让他们管你叫娘,若是有谁敢不叫,我保准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噗!”上官昉闻言没忍住喷出口中茗茶,她立刻捂住上官卜的嘴,睁大着眼睛说道:“再要胡说,看不撕了你的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现今老弟子只剩我一个,想起来有些难为情罢了。”
上官卜推开她的手,掏出手帕整理头脸,语带嫌弃:“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每次都像个喷壶似的。你有空难为情,还不如好好用功,不然娘和白长老又该唠叨你了。这些菜趁热吃吧,走了这么远我可是饿了。”
“小卜,你是不是又打着我的旗号去买的这些,让娘每次都以为我是馋猫,以为我的心力没用在正经地方。”
“主要是比较符合你的气质,只要一提醉月楼,娘便叹气,说小昉的心思都用在吃上面了。我能如何,也只能附和,难道我还能忤逆娘,那不是讨打吗?”
“鸭腿全是我的,锅我都背了,这顿定要吃饱吃好才是。”
“小昉志向何其远大,小女自愧不如,两只鸭腿奉上。”
碧湖岸边,充斥着姐妹二人的笑闹声以及各种食物的香气。几株枝干健壮绿叶飞扬的垂柳随风舒展着长长的枝条,枝头上有一群鸟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不时被二人的笑闹声惊得飞起。
一只体型略大羽毛润泽的鸟儿在鸟群中极为显眼,它边望着树下的二人边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羽毛在阳光下闪现出七彩的光芒。
天色渐晚,偌大的修炼室中只余上官昉一人,那几个新入门的小弟子早已离开。上官昉一改往日的懒散,在争分夺秒地修炼。她心内着急,若再不进入练气后期,远忧堂恐怕也不会再容她了。
从四岁起入远忧堂,除了修仙,她真不知自己还会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修仙之路再如何艰难,好歹是她做习惯的事情。能够坚持到现在,多亏了娘和小卜肯信她,一直坚信她能入山海界,从不曾动过让她放弃修仙的念头。还有白长老,无论她多笨多蠢,这些年从不曾有微词,还每每给她开小灶。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所有人加起来,得到的指点还不如她一人多。
“昉丫头你过来一下。”白长老神识传音。等了几息,没有回复也无人过来。白长老心头隐隐有了种猜测,果不出所料,一进三层修炼室,就看见上官昉靠在窗棂上睡得沉沉的。
白长老无语,这丫头也真是够奇葩的,除了她,还真就没见过谁修炼时会睡着。
之前的十年,每次自己都要大发雷霆,可是除了让这丫头在面对自己时变得小心翼翼,就没起到过任何效果,人家照样吃得饱睡的香。于是这两年他再不为这种事发火,因为生气没用。
倒是这丫头却养成了习惯,每次一见到他就胆战心惊的,得缓一阵子才能正常说话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