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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车初现

十年后。

中秋月明,一匹快马,仆仆风尘,回到日月乡。

马上一名白衣青年,神色甚是急切。

白衣青年飞骑一勒,只见月色下,隆中牌坊以杜甫名句为联,在清白的月芒中,古隆中——三个宏厚古拔的字,白衣青年喃喃地道︰“到了。”疲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策马,白马长啸一声,直驰过牌坊之下,回首一望,只见牌坊背后,书有“三代第一人”五个大字。

“三代第一人”,原是对诸葛亮的赞誉,意指夏、商、周三代之后,孔明为第一人杰也。

白马长嘶,转眼过去。

一家古宅门前立了一个家仆打扮的老苍头,在大门前急得喃喃自语︰“怎么公子还不回来?怎么公子还不回来唉呀——唉!”他满脸皱纹,皱纹蔓延得连他眼睛与眼皮几乎都已分不开来,一双手急得钻进袖子里,又从袖子里掏了出来,这样一会出、一会进,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急速的马蹄声。

老苍头擦了擦眼,用手描了描,只见月光下一人一马,白得似雪一般,由急渐缓,也由远至近,老苍头舐了舐干涩的嘴唇,竭力想看更清楚一些,但觉一阵昏眩,身子摇摇欲坠,一手扶着门,那黑漆大门处贴着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然而对老苍头却是无力相扶。

便在这时,老苍头觉得自己已被稳稳的搀住,知道是人的膂臂,当下勉力抬头,迷蒙双眼中,看见一个眉飞入鬓,目秀鼻挺的少年,诚恳的扶着自己,老苍头迟滞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嗫嚅道:“少爷,少爷……你可回来啦……你回来就好了。”

白衣少年左掌一运力,一股真气缓缓注入老苍头体内,情切的道:“忠叔……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爹连遣三人召我回来,又不道明何故……”

方忠吃力地道︰“祝……祝先生没跟少爷……一道……一道回来?”语气似是十分失望。

方歌吟唇一拗,眉一扬,笑道:“忠叔,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娃娃,师父没来,我也可以独力办些事儿了。师父他老人家本想来的,但因旧伤复发,大病了一场。忠叔,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嘛?……爹爹呢?他在不在?朋伯、朗弟、赵哥哥、方东、牛五他们呢?怎么都不在?……”

方忠闭了闭眼,显然要聚一口气说话。方歌吟知道方忠入方家已逾三十年,武功虽不怎么高,但内力一直都很深厚,甚至不在爹爹之下,现在虽近七十,然则内息不应如此微弱才是。方歌吟心里焦急,见方宅内黑突突的,不单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甚至连一丝声音也无,当下掌力一送,一股真气便催入方忠体内。

要知道天羽派以剑法称绝天下,内力却是较差一圜;但虽如此,这内力在武林中已十分罕匹。方歌吟乃得祝幽真传,一股内力送出,方忠果然精神大振。

“少……爷,少爷,这事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月圆之夜,我们犹在梦中,猛听一声巨响,似有马车……又不十分似马车,因声音之距,倒似有……似有七八十匹骏马,六七十枚巨轮转动一般……老身和牛五等忙赶出来,见老爷在大厅上,脸色惨白,向我们摇手道:‘没事,没事,你们别管。’我和赵老弟等都很讶异,既然没事,怎又叫我们别管?想是老爷不愿我们多事,于是便不敢多问。但不料过了两天,过了两天……”

说到这里,方忠一阵咳嗽,好一会,才平息下喘气,深重的道:“过了第二天,小丫头便失踪了,再过了一天,连大丫头也失踪了,我们自是纳闷,问起老爷,老爷神色古怪,气色也一天比一天的坏……再过三天,朋老大也失踪了。少爷,你是知道的,朋老大入方家远比老身早,一双铁掌,也练得比老身好,可是他也……咳咳咳咳……再过得两天,方东、小朗一齐不见。这下子平静了七八天,大家心里惴惴不安,只听老爷在房里有时长嗟、有时短叹、有时拍案而起,我们都加倍小心注意,有一晚听得老爷拍案道:‘不行,一定要叫吟儿回来!还有吟儿的师父,或者能对这件事……’说到这里,便听不清楚了。第二天,老爷便差了隔壁老丁给少爷送信,可是过了第二天,牛五的寝室都是血,他、他也不见了……”

听到这里,月色被一朵乌云吞灭了,只见黑黝黝的一大片,厅内黑暗一片,彷佛遮掩了什么重大的秘密,而眼前还有方忠浓重的喘息声。方歌吟因担心父亲安危,也顾不得了害怕,迅即问道:“后来怎样了?”

方忠又是咳了一阵,才道:“老……老爷次日又叫村里的阿头送信给你,盼望你早日回来,可是……可是,待得第二天,赵老弟也……也……不见了,老爷一夜没睡,负手在厅上踱来踱去,到得天亮,忽然一跺足,说了一声:‘纵是血河车……那也……那也太过份了!……’说完便出门去,把守村的春旺叫醒,再给少爷你送信,然后吩咐老身……吩咐老身要好好照顾少爷你……说完便回房拿出长剑,到石室去了……”

方歌吟一震、失声道︰“石室……”脑中当时浮现出儿时好奇,想闯进石室里面瞧瞧,每次都给父亲严厉的喝止。要知道方常天中年丧偶,只得方歌吟一子,对他自是疼爱,甚少责骂,但每次方歌吟欲潜进石室,方常天则必狠狠责骂。那石室就在方常天寝室铁床左侧。直至近年,方歌吟每半年返乡一次,偶然对石室多望一眼,方常天都怫然不悦,方歌吟早已绝了进去一窥究竟之心。而今听得方忠说父亲提剑进入石室,好奇之心大炽。要知道“湘江大侠”方常天除“湘城掌法”饮誉湘西一带之外,更厉害的是一套“潇湘剑法”,但从方常天退隐日月乡以来,便绝少施用过,方歌吟听说父亲竟动起剑来,心里更知是遇到了非同寻常的事。

要知道方歌吟年纪虽轻,但已得“江山一剑”祝幽内功与剑法真传。他自小习“湘城掌法”与“潇湘剑法”,年幼时尚以一柄短剑,伤过当时名震江湖的“三色神魔”中的“人魔”邓归,加上这十年来时勤修习,武功实已高出方常天许多;方歌吟虽随祝幽行走江湖,唯祝幽患病在身,性情敦厚,为人好静,又喜诗书,方歌吟习书经修武艺时多,真正快意恩仇、剑论英雄时少。年轻人都年少好胜,立志要扬名立万,方歌吟自不例外,所以心底里是跃跃欲试的。这次祝幽没有随来,在方歌吟心中,也窃喜有这样一个初试身手的机会,只是心中仍无时不挂念着师父的病情。

方忠叹了一口气,又道:“老爷……一进入石室……就一直没出来过。”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老身苦等了三天,少爷又还没有回来,老身按捺不住,不听老爷吩咐,便闯石室。唉……怎料,才一推开石室的门,但见红光满室,一时看不清楚,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拂来,老身用手一格,便全身骨骼欲裂一般,眼前一黑,登时不醒人事。第二天醒来,便是这样子……咳咳咳咳……老身知道,石室内的人高自己不知多少倍,只好拚命留得残躯在,等少爷回来……”

方歌吟,眉一扬,道:“忠叔,你先倚着歇息,我去看看!”

方忠一震,一把抓住方歌吟的手,道:“少爷,你去不得,还是等祝先生……”

方歌吟道:“父亲有难!做儿子怎能作壁上观……”方忠急道:“石室内敌人武功高强……”方歌吟疾道:“高强又如何?难道——”

方忠急道:“血河车!血河车!老爷讲的血河车啊!”

方歌吟听得一楞,随后一震,一时呆住了,也没扯脱方忠的手。

刚才方忠倒述方常天的自语时,有提及血河车,但方歌吟因关心父亲安危,倒未留意,而今方忠再提,方歌吟猛地忆起:血河车,这在近百年来武林中,最恐怖、最惊异、最诡秘、最飘忽,最令人惊心动魄、最骇人听闻以及最令人心动、窥视、注重的事物:

血河车!

三、四十年前,“血河车”是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

“血河车”乃“血河派”镇山之宝。

“血河派”,武林正道人士都称之为“魔教”或“邪道”。

血河派当时声势之盛,当世无及,除少林、武当二大门派的百年基业外,当时武林中一十二名门正派,无一敢攫血河派的锋芒。

血河派初起之际,不过一小小的局面,但从血河派第一代掌门“血洗天河”盛长风始,每一任掌门,莫不是天纵英才,手段过人;每一代掌门接任,都扩大了血河派的势力,而且承先启后,使得血河派的武功,更加博大精深,去芜存菁。到了血河派第十代掌门人“血影神掌”归无隐,威势渐嚣,天下正派,已难匹敌;到了第十一代掌门人“血手屠龙”欧阳独,更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之枭雄,血河派武艺到了他手上,更是发扬光大。他的内功修为,已臻颠峰,而血河派声势,直追少林、武当。

于是武林正、邪二道,开始了一场血腥风暴,互相殴斗、仇杀,手段无不用其极,两道积怨极深。

五十年前,当时武林十二大门派,各悉心训练出一武功最高的年轻高手,武功都超凡卓绝,连同少林、武当,各遣四大弟子,一共二十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普陀山上,伏击欧阳独,结果欧阳独以一敌二十,身受重伤,挣扎返回血河派,把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回后,便撒手尘圜溘然长眠。

不过普陀山一战,当世二十名青年高手,无一得返。

正道人士虽甚为震惊,但稍觉心宽的是,已除去当今一大患。

不料这血河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卫悲回,外号“血踪万里”,却是血河派历代以来未出之英杰,武功超逾欧阳独,内功修为,更达前所未有之境界;行事心狠手辣,杀戮更重。卫悲回方才上任,十二大派便给他残杀殆尽了三派︰嵩山、衡山、括苍山。

“血踪万里”卫悲回更任命派内第一高手:“幽冥血奴”为总护法。这“幽冥血奴”无名无姓,似人似妖,行踪飘忽,杀人如麻,正教所向披靡。连点苍山掌门“九子连环”雷风,也给“幽冥血奴”夤夜击杀,血肉横飞!

这一来,正派之士大是惶恐。就在三十年前,发生了三次正邪大厮斗,三次惨杀下来,正邪族鼓相当,伤亡甚重,大耗元气,连卫悲回、幽冥血奴与少林掌门一动大师、武当元虚道长,皆受重伤。武林中因而得有一小段时期的平静。

过得五年,一动撒手尘圜,元虚伤发逝世,血河派又渐嚣张,这时武林中却出了七大高手,江湖人称“三正四奇”。

三正者,是三位名门正教出的高手,武当大风道长、少林天象大师、恒山雪峰神尼。

四奇者,是四位奇门高手,武功自成一家,一是来自戈壁沙漠的“大漠仙掌”车占风、一是崛起中原的“长空神指”桑书云、一是来自东海的“劫余老怪”严苍茫,一是自创一家的“天羽奇剑”宋自雪。

这三正四奇,出道时已名满天下。可是在他们之先,却有两位武林奇人,更是大大有名,一是当世第一大侠,萧秋水。二是当世第一人杰,任狂。

萧秋水十三岁始闯荡江湖,他一生里有无数次结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奇遇,要把他的故事一一道出,恐怕三年也讲不完。他的武功极高,当世已无对无敌,他年轻时曾灭当时名震八表的第一大帮“权力帮”,年老之后,见黑白二道,争持不已,于心不忍,便单剑斗血河,以垂幕之年,力战“血河派”高手,单剑力斗卫悲回与幽冥血奴,结果以“惊天一剑”把卫悲回打入龙门急流之中,但自己身受重伤,内力也大为耗损。

不过纵是如此,萧秋水依然逃出血河派追杀,但因受极重的内伤,另一方面在此场厮杀中心灰意懒,便不重出江湖。直至十年前,据说萧秋水欲觅传人,却遭人用毒暗算,受伤之余,遭幽冥血奴伏击,两败俱伤,再遇武林第一狂人任狂,展开一场激斗,结果不知,萧秋水却从此未现江湖。

任狂,武林中一名孤儿,小时吃尽苦头,受尽欺凌,但武功平平,因始终不得高人相传。后来为血河派一名头目,掌管血河派宝物。据传说任狂便在血河派镇山之宝血河车上获得血河派武功,自此武功一日千里,萧秋水之后,世间便无人能敌!

血河车,原是血河派战车:血车过处,血流成河。这传说使黑、白二道,无人不心惊;但血河车上载有血河派武功,却使人不顾生死,强抢豪夺,为这血河车而死的武林人,已经成千上万了,而血河派武功,除任狂一人学得外,根本无人见过。

且说卫悲回死后,血河派声势大减,三正四奇率领武林同道,大举进攻,四奇率众攻杀血河派,三正三人连手斗幽冥血奴,笔架山一场大战,打了一天一夜,三正三人无不身受重伤,但幽冥血奴也在重伤之下,被击落万丈深崖。

血河派也在这一役中,消声匿迹,殆亡至尽。

血河派一役过后,四奇也在黄山力战“武林狐子”任狂,打了足足三天三夜,任狂被迫落绝崖,四奇亦伤不能起,血河车却长驱而去。这一来,武林中争夺血河车之人更众,但死伤更为惨重。

三正四奇亦因这一役,各负重伤,隐居了一段时候。直至七年前,三正四奇黄山论剑,争天下第一的名头,七人在华山拚了七天七夜,结果功力相当,各负奇伤,于是武林中这三正四奇,又退隐了一段时候。

在这一段时期,血河车不断重现江湖,凡所至处,卷起血腥风暴、仇杀残戮,不知凡几。而血河派的绝世功夫,因据传言在血河车之上,至使武林中人,无不欲得之方才甘心。

所以血河车存在的一天,武林中依然你争我夺、你虞我诈、血腥遍野、血流成河。

血河车!

血河车!

方歌吟想起了近年来江湖上、武林中,这最触目、最诡秘、最血腥的事,竟和自己父亲的失踪有关,心中不觉惴然。但一想到父亲安危,心焦如焚,豪情顿生:我生为人子,居然在父亲安危不知时踌躇不决,还算是人吗?当下用手向方忠肩膊轻轻拍了两下,道:“忠叔,你守着门口,有什么风吹草动,全仗你了,我且下去看看。”

方忠愕然道:“那……少爷,这件事可能、可能与血河车有关啊!”

方歌吟持剑而立,道:“有关又怎样?”

方忠道:“那可……凶险得紧啊!”

方歌吟大步踏入方宅,道︰“忠叔,你留在外边!”穿过厅堂,到了父亲寝室,方歌吟心头一震,想起方忠所说,父亲在此来回行走,急待自己归来的情景,不禁心头一酸,找到了床头左侧,便见那连墙石壁之门,是虚掩的,方歌吟当下大叫一声︰“爹!孩儿回来了。”一手推开了门。

方歌吟一推开了石门,那石门“呼”地往后撞去,方歌吟已全神戒备,拔剑在手,但门影过后,一无异动;只见偌大石室,只有在转角之处,隐然有暗红之色,方歌吟心里一凛,大步仗剑闯入。

偌大的石室内,成长方形,却是空无一物。

直至石室末端左方,却有一道通巷,方歌吟走近,只见红光隐动,竟不知是什么事物身上发出来的,心里加倍小心,慢慢穿过通道,猛见又是一间长方形的石室,红光大炽。

这红光隐隐浮动着,似火焰吐舌一般,不过绝不是火焰的光芒。

方歌吟注视了一阵,不觉被这种红光弄得目眩脑晕,心血贲动。在这石室之中,除红光之外,也空荡无物,而红光便是在这室内末端左方发出来的。

方歌吟一跃身,到了那处,只见又是一道甬巷,方歌吟大步踏去,眼前红光大盛,简直是血溅一般。

只见又是一座大石室,空气十分潮湿,方歌吟心念一动,想是这石室一间又一间,愈渐往地底下深入,不知前人建此石室,有何用处?

这石室末端右方,又是一道甬巷。

方歌吟仗剑走到该处,忽然听到了一样意料不到的声音:

马嘶。

八马齐啸。

这马啸犹如雷动一般,在石室轰然响应!

方歌吟一震,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跤。

地上原来有一具尸体。

一具血液似被人吸干,已死去多时的尸首:

方东的尸体!

方歌吟大惊,只见厅内东一具、西一具,都是尸首,有男的、有女的、有方家的人,也有非方家的人,有日月乡乡民,也有不知何方人士。

方歌吟惶急的迅目游视了一遍,见父亲不在其中,心里一宽,四下搜索,不觉已到石室末端,只见右侧又一道甬巷,巷末血光炽盛!

方歌吟猛一发力,飞掠甬道,足尖甫一落地,便听得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阴森森、凄恻恻,令方歌吟心里一寒,方歌吟脚才落地,便看见了一黑一白两个人趺坐于地,地上倒着一个人,正是方常天。

方常天双目紧闭,遍体通白,已是气绝多时。

方歌吟大叫了一声:“爹!”

这声叫得撕心裂肺,四处回响,轰轰地传了开去,透过了第三间石室,传到第二间石室,再传入第一间石室,连透过石室,穿过寝室,传入了方忠的耳中。

方忠一听,手足冰冷,心想老爷、少爷遇难,怎能坐视!于是脚步蹒跚的赶到兵器房,取了柄钢刀,便往石室赶去。

这时方歌吟第二句话已如击钟般传到方忠耳际:

“是谁、是谁杀我爹爹——”

“是谁、是谁杀我爹爹”方歌吟握剑五指青筋凸露,肌肉全白,剑尖不住颤动,激愤已极。

那一黑一白两人,显然也被这等声势震惊了一下。那黑衣人霍然而起,神色阴冷,约莫二十上下,只见人才起来,已到了方歌吟身前,一出手,抓住方歌吟衣襟,用力一扯,张口便向方歌吟头部大动脉咬来。

这青年一张口,露出两只犬齿,又尖又利,一如僵尸一般,十分恐怖。

这人出手特异,方歌吟在伤心欲绝中,一失神间便被抓住,眼见对方张口咬来,心中悲愤欲绝,也不知那来的力量,大吼一声,一头顶出,跟着全身撞了过去。

这些打法,那有什么武功招式,全属蛮拚。但这一下事出猝然,天羽派的内功亦聚集于方歌吟身上,黑衣青年给这一撞,撞得金星直冒,牙齿也脱了两枚,双手一松,方歌吟一抬膝,双拳一落,上下夹击这人的下巴与头颅。

这人虽然负伤,但武功不弱,且临危不乱,吸气一缩,退了七八尺远,咯了一口血,“铮铮”拔出了两支判官笔,“飕飕”向方歌吟“乳肩穴”、“中穴”点来!

方歌吟心中又怒又哀,心想爹爹之死,与这两人八成脱不了关系,一扬剑,长剑一招天羽派的“双飞蚨蝶”,“叮叮”架开双笔,一招“毒龙出洞”,在两支判官笔间,反刺了过去。

这一招守得妙,反攻得也恰到好处,黑衣青年一惊,却又一缩,这一缩又退了七八尺,便到了白衣中年人身前。

方歌吟觉得对方吸气一缩,甚是诡异,当下展开天羽剑法,化成一片剑光,追击黑衣青年。这黑衣青年不但身法诡秘,连招法也十分怪异,而且阴损毒辣,招招置人于死地。两人战了四、五十招,一个剑法精妙,一个笔法诡奇,一时不分胜负。

方歌吟觉得每次自己就要得手,对方只要一缩,必能避过,也不知是什么步法。有次眼看刺中对方,对方一缩,双笔反撩,差点刺中方歌吟。方歌吟心里一凛,但内心悲愤若狂,抖擞神威,越战越勇,黑衣青年却渐渐心怯,这一心慌,方歌吟便占了上风,剑法越使越神妙,黑衣青年便有些左拙右支了。

就在这时,端坐在地上的白衣中年人,忽然问道:“天羽剑法?宋自雪是你的什么人”

方歌吟大吼一声,“我爹爹是谁杀的”一连三剑,逼得那黑衣青年手忙脚乱。

白衣中年人冷哼一声,忽然左手向地上一拍,长身而起,快如鬼魅,一伸手抓向方歌吟咽喉。

方歌吟几时见过那么快的出手,临急生智,反手一剑撩向白衣人手腕。

白衣人冷哼一声,剎那间变招,抓向方歌吟右肩,方歌吟应敌经验虽然不足,毕竟是天羽派门下,天羽派的剑法精妙犀利,剑招杀着多变,当下反手一撩,正是天羽剑法中的“倒挂金帘”。这一剑变化毫无征兆,白衣人及时缩手,但衣袖也被割去一角。

白衣人变招也是奇快,他以一拍之力,去势已缓,就在将往地下落去之时,突地又出一掌,这一掌夹着凄厉的风声,方歌吟还剑无及,强自一侧,“砰”地一声,左肩中了一掌,倒飞出去,一条手臂痛得抬不起来!

黑衣青年趁机双笔追刺,只听白衣人一落地,坐落即道:“别挑这梁子,这人可能是宋自雪的门人。”

黑衣青年立时垂手道:“师父,留着总是后患。”

白衣中年道:“他武功此他老子强多了,但远非我之敌,怕什么来着?”

黑衣青年道:“春风吹又生……”

白衣中年道:“不行,天羽派宋自雪是惹不得的。”

方歌吟被白衣中年一掌震出七八步,“蓬”地撞在墙上,强提真气,又挺剑出击。

只见那白衣中年坐在地上,显然双腿瘫痪,但武功之高,平生仅见,恐怕纵师父在场,也未必稳胜。方歌吟心下一动,隐约觉得此人好像见过,但在何处见得,已无瑕细思。方歌吟平素聪敏机智,今日却失常态,是因方常天之死,令他失去理智,只求父仇得报,当下不顾一切,连人带剑刺出,施展拚命打法!

这一剑刺出,全身往后,剑尖直前,在天羽派大是有名,是为“长虹贯日”,只见剑芒大现,直逼白衣中年人。

那白衣中年人动容道︰“好剑法!”他双腿既废,无法闪躲,就在剑将及胸之际,突地双掌一拍,挟拿住了剑尖。方歌吟用力一抽,竟然扯不回来。

方歌吟扯不回来,便用手腕一旋,这一旋,若是白衣人不放手,双手便得废了。中年人连忙撒手,目光射出了凶芒,怒叱道:“你找死!”

方歌吟一抽回长剑,剑招自上而下斜角横劈,这一招“天河倒泻”,气势度大开大合,便在此时,方歌吟觉得长剑一紧,原来是被黑衣青年双笔架住。

方歌吟长剑被双笔绞住,运力一挣,他武功本与黑衣青年相差不远,这一挣并未得脱,白衣中年人一个翻滚,到了方歌吟面前,一掌击出。

那白衣人双腿残废,不能站立,所以一掌击出,打中了方歌吟小腹,方歌吟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借力一拔,竟抽回了长剑,但退了七八步,方才立得住桩子,险险一跤摔倒。

这一掌使方歌吟受伤不轻,要不是白衣人掌下蓄了五分力道,恐怕方歌吟就站不起来。

只听那白衣人怒叱道:“还不知死,滚!”

方歌吟大吼一声,长剑左右划了两道剑花,又冲了过来,心里却又一动,这人说话的声音,的确好像从那里听过。

方歌吟不及细想,长剑一招“梅花五弄”,祝幽教这一剑时,长剑能展施五瓣梅花,其中只有一朵是实招,这一招共分廿五式,每五式成一梅,廿五剑中只有五剑是真的。方歌吟功力未足,刺出来只有三朵梅花,且三剑一梅,只有三剑是真的。饶是这样,这十五剑已使白衣人目为之眩,大喝一声,闭起双眼,推出双掌。

两股狂飙,合而为一,击散了剑花,撞退方歌吟。

方歌吟“砰”倒撞在墙上。

石墙“簌簌”一阵响,突听石墙之后,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马嘶!

这一下马嘶,铺天盖地,方歌吟血气浮腾,自是难熬,黑衣青年、白衣人亦为之一怔,只听“轰隆”一声,石墙破裂,八匹巨骏,通体血红,拖一架血色铁车,飞撞而出。

八马人立,又是一声长啸!

这时血气之盛,已无可匹比。白衣人双掌往地上一拍,如大鸟掠起,直投入车内,边喝道:“不能让牠跑了!”

黑衣青年也尖啸一声,投向车中。

方歌吟见杀父仇人要走,那里得了,提剑便刺。

这次八马齐驰,所带过的劲风,不但撞开方歌吟剑尖,而且要不是方歌吟闪躲得快,早已命丧马蹄之下。

这时门口突出现一人,“砰”地被车撞个正着,飞了半空,嘶声叫道:“血河车!”

方歌吟大惊,叫道:“忠叔!”猛地脑中出现一个白衣、阴霾、傲慢、冷毒的脸孔。失声叫出:“费杀!你是‘忘忧四煞’中的费四杀!”

这时车马破室而去,方歌吟追出大门,只见门外空荡荡的,风景依旧,圆月倒泻在门上、身上、肩上,远处彷佛还有孩子们唱十年前中秋节的歌,在欢腾嬉闹着,方歌吟一时呆住了,觉得月光像温柔妇人抚慰的怀抱,方歌吟忍不住在这抚拂中流下了英雄的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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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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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美、英、德、日等国为了不同的利益,向敌对国甚至盟国派遣了大量特工以获取情报。其中有一批女间谍,她们或清丽可人,或妖艳性感,或本领高超,本书从当时众多的女间谍中选取了最具影响的十位女性,以纪实的方式加以客观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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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量大慈教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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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年,位于大西洋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展开了一扇异界的大门。互相友好交流的同时,危机同时也伴随而来。阿旻,掌握着给队友爆伤剑气的男人却渴望走上纯c的道路。作为异界港口的驻扎小队队长他和伙伴们展开了追逐梦想的道路,同时神秘的海洋也揭开了它的面纱。不闭上眼睛就无法施展魔术的元素师;贫血却温柔的暴怒狂战;吐槽担当能够驾驭鬼神的黑暗君主。稍微沉重又带点轻松的异界物语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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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年年有,今朝落她头!欧阳晓晓做梦都没有想到穿越到清朝,好巧不巧的居然是姓年的!不会是那个雍正的年贵妃吧!那个没有一个孩子能活着长大的可怜女人?才不要嘞!“四爷,今天来可是为了商讨什么事情啊?”年依然悠哉的喝着茶看着对面坐着的面瘫王爷。“谈婚事。”三个字足矣!年依然有些疑惑的说道:“哦?恭喜王爷,不知道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去给你说媒去?”“年家幼女,年依然!”六个字没有什么感情的从四阿哥的嘴里飘了出来,年依然一口茶水吐在了地上!什么情况!王爷面冷却只疼她一个,可惜咱们这位侧妃就是闲不住的,虽然还是得嫁给这个人!但是本宝宝就偏偏的不相信命!【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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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血、天下命、身中魂、肩上刀!萧沙意外来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熟悉的武功、不同的人物,还有更加神秘莫测的武神空间,一切都超出意料之外。未及准备,一切都已如历史巨轮滚滚前行,从此江湖、天下、无尽空间、传说四起!北冥神功的极致、长生决的终点、霹雳金光武学乱入……听过的、没听过的,纷纷化作切身体会的天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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