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沈源来到了一处大院之外，院门敞开。
由门前望去，只见其中有一黑袍女子，扎有一长辫，及臀，手持一黑杆银尖枪，无缨。枪足有一丈长，却极细，女子手盈盈可握。
沈源至时，却见长枪在女子手中飞舞，枪先至，身随行。舞动之极，不见枪身，唯有万道银芒闪烁，有如天上繁星。
女子手中枪在挥舞，左脚却纹丝不动，同时上半身挺直，唯有双手随枪而动，枪尖在空中划过的痕迹绘做一道道流光，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
感受道沈源到来，女子随手舞出几道枪花，而后将枪倒插入背后的兽皮套之中。
走到沈源跟前，女子淡漠的声音响起。
“何事？”
沈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无双啊，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成亲了。”
“如果你是来唠嗑的，恕不奉陪。”说完便是伸手要关门。
“等等等等等一下。”
沈源单手撑住了门，制住了她的动作。
“我是有正事的。”
“说。”
沈源的脸色有些无奈，道：“你应该知道捌音的近况吧。”
女子没有出声。
沈源显然也是习以为常了，继续说道。
“刚刚小音给我看了她的千丝囊，其中有不少灵物，而她说这些东西对她眼睛有明显的作用。”
“然后呢？”
“所以我过来找你问一下，这些灵物的共同点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样的灵物才能对小音的眼睛有效果。”
等到好久却也没有等到眼前女子作答，虽是在预料之中，但是沈源仍是不免有些失落。
虽然明知很难看，沈源仍强行扯出一个笑脸。
“那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沈源有些落魄的回了头。
“灵兽。”
刚走出没两步，冰冷的声音便从背后响起，若不是他听力出众，险些便会忽略。
有些惊讶，沈源回过头，问道：“你说什么。”
黑衣女子仍是面无表情，眼睛直视着沈源，樱唇微启。
“她所用之物全为灵兽身上之物。虽五洲之上无纯血灵兽，但是血脉越纯，在她发病期间起到的作用越大。”
“经过数十次的验证，皆是如此。”
“不过似乎只有陆生的灵兽效果才显著，她那里有不少五洲之外的海域中获得的海生灵兽之物，却无五洲之上的混血灵兽效果好。”
“五洲之上，若要说灵兽最多，唯有南洲。”
“谢谢。”
虽未指名道姓，但是沈源却是知道她是专门为自己解答的，感激道。
却见她毫不停留，转身便走。
“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去这个南洲走上一走。”
过了数息，才听见她的声音飘来：
“你要去送死，与我何干？”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沈源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当年的事”
还未说完，便见一道寒芒掠来，擦着他的脸颊，刮断几簇发丝，随后钉在了门板之上，却是整个亮银的枪头完全没入了门中，而黑色的枪杆分毫未进，枪尾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
黑衣女子手上保持着投射的姿势，站在不远处，眼中怒火横生，杀意毫不掩饰。
“如若你想找死，不用跑去南洲，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女子手上灵气涌动，却见长枪受到无形之力牵引，自行飞回女子手上。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御气境了。”沈源忍不住感叹道。
“拜你所赐。”
女子不看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细细擦着长枪明光锃亮的枪尖。
“既然如此，你早就可以杀了我报仇的。我说过，若是你想杀我，我是不会反抗的。”
“哼。”女子发出鼻音，重新将长枪插回枪套之中，嗤笑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比起送你去死，我更愿意看着你满怀愧疚，生不如死的样子。”
“反正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介意拿出我的下半辈子跟你耗。”
说完左手轻轻一挥，两扇大门便是缓缓合拢，在沈源面前紧闭。
门上还有之前长枪贯通形成的一个小洞，但是沈源却是没有透过它向院中窥探的想法。
他知道，她关上了这扇门，再想打开，至少这次离家之前是不用想了，再想见到她，约莫也只能下次回来了。
若是要去南洲，不知道要何年马月，但无论是她的问题，亦或是捌音的眼疾，感觉都是刻不容缓。
长叹一口气，沈源转身离开这套居于沈宅最偏僻一角的院子。
沈源自认为，有沈家作为后盾，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没有什么是还不了的，但是，自己欠这名黑衣女子的，却是生生世世都还不清的。
若自己对捌音是疼爱与同情的话，那对她，便只有愧疚。
但是，倘若时间能重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对此，他毫不后悔。
一门之隔，黑衣女子驻足在院中，背上插着长度远超自己身高的长枪，抬头向上看，从院墙上看着碧蓝的天空，眼中，不复之前的仇恨与憎恶，只有数不尽的空洞与空虚。
————————————————————
距沈家大宅十余里，有一处名为清风镇的小镇。
虽名为小镇，但这规模属实不小，居住人数足有数万之多，而镇内酒馆旅店也层出不穷。
而此刻，小镇中央最大的清风客栈，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却见这批人除却领头之人外皆身穿样式相同的白净儒服，皆为年轻面孔，男女皆有。
在这其中，又有两名貌美女子为他们的核心，被簇拥在人群之中，与众人谈笑晏晏，而细看这二女，两人眉眼之间都十分相似，不过是身高略高的那位更显成熟些罢了。
店前新招的小二瞧见这阵势，有些唯唯诺诺，不敢上前。
旁边年纪有些偏大的小二几次推他，无果，见众人走近，急忙迎了上去，对着领头身穿灰色粗麻长衫的年长者及其身后一群白袍儒服的年轻男女点头哈腰道。
“想来这位长老和诸位弟子便是今年从中洲而来的吧。店内三楼最好的几间客房早由掌柜腾出清整干净，早早的便等待诸位的大驾光临了。”
领头之人看着他，轻轻颔首示意。
小二见状急忙让开身子，道：“不知几位是否需要我引路？”
“不用了，你权且去忙你的吧。整个三楼都是没人的吧？”年长老者不紧不慢道。
店小二急忙回应道：“自然是没有的。明知这几日诸位贵客便会到来，我们掌柜又怎敢将三楼客房租与他人？倘若惊扰了几位贵客休息，就算诸位不追究，我家掌柜与我等几人也于心难安啊。”
听见小二追捧的话，在长者身后的众人，无论男女，脸上都涌出骄傲之色。
长者面色依旧波澜不惊，手抬起，递出一张纸票给小二。
小二忙不迭伸手接过，看到票上金额，忍不住手一抖，忙递还回来，道：“这位长老，您应该是给错了。就算你们在店里住上个把月，也用不了这么多。”
长者没有接过。
“我虽是第一次来，但却也知道这十余年每次来到这，你们上下服侍打理的都十分周到，从未出过差错。这票上多的部分，便当是予你们的谢礼吧。”
“这点钱，我总是还掏的出来的。”
说完也不管店小二的反应，径直带着众人走进店内。
店内柜台前也有不少人正在高声交谈，见到这一行人进来，都下意识停下了声，等到众人一路走过柜台，顺着楼梯上了楼，才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
看到众人进入旅店，年轻小二才敢上前，悄悄说道：“叔，刚刚吓死我了。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感觉修为一个比一个恐怖。”
“你别嬉皮笑脸的，刚才你死活不上去招待客人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呢。”年长小二揪住他的耳朵道。
“疼疼疼疼疼。”他捂着脑袋讨饶道，“阮叔，再揪耳朵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反正你这么不成气，耳朵要不要不重要了。”但是还是放开了手。
阮小二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耳朵，忍不住嘀咕道：“上个月我到人元境时你还拉着我满街坊邻居的炫耀，说我是你们老阮家最有出息的人，要是我还没出息，那你不是比我还没用？”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阮小二赶紧闭嘴，凑到他身边，却突然看见他手上的纸票，上面五佰这两个红色大字差点瞎了他的眼睛。
“一佰灵元？”
阮小二大叫一声，刚吼完便在阮叔的怒视下捂住了嘴。
看到阮叔将纸票收好，稍微压下心中的震惊，阮小二便立马凑上来，嬉皮笑脸的问道：“叔，你就说说呗，这帮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被磨了半天，阮叔也是无奈，还是松了口，小声道对阮小二道：“兔崽子，你之前一心想去的学府叫什么？”
阮小二毫不犹豫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录天书院。”
刚说完便猛然抬头。
“叔，你说他们是录天书院的人。”
“我可没说。”
只见阮叔事不关己的走回旅店内，阮小二急忙跟上，在他身边不住问道：
“叔，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真的是五洲第一学府——录天书院的人？”
“难怪个个感觉实力都如此之高，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那是不是我去录天书院也要穿这样的衣服？”
“说实话，这件衣服还蛮帅，我穿上它肯定很帅气。”
似乎想到了自己身穿这件帅气白色儒袍的模样，阮小二忍不住笑出了声。
阮叔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想什么呢，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你看看那一帮录天书院的学生中你打得过谁，他们随便一个出来三两下就能收拾你，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叔你终于承认了他们是录天书院的学生了吧。况且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如果我被录天书院录取了，他们就是我的师兄师姐，我尊敬他们都来不及呢。”
“那带头的那位老先生就是录天书院的老师了吧。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拜他为师。”
“唉唉唉，你要去干嘛？”阮叔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当然是去拜师啊。”阮小二理所当然的说道，“录天书院的老师都到这里来了，肯定是创世女神被我的诚意所打动，要让我入录天书院。”
“我告诉你，你平时怎么瞎想无所谓，但是这几天你给我安分一点，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看着阮叔严肃的面孔，阮小二只能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在想什么就不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