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摇摇晃晃,熙禾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薛北辞。
方才在酒楼里,他说他是自己的未婚夫,理应送她回家。迟钝如洛熙禾,也感受到了身前的白衣少年浑身一震。薛北辞无视了挡在熙禾面前的应天铭,直接拉起她快步离开。他的力气很大,跨出的步子也很大,快步走起来的速度都相当于熙禾小跑了。应天铭反应过来想追上来拉住她,才走了几步,就见熙禾转过头对他做口型,分明是在提醒他说:“回去,我会搞定。”而应天铭也做出口型回应:“我等你。”
熙禾的心都颤了颤。她一失神就忘了自己现在是在被薛北辞拉着下楼梯,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往下倒去。薛北辞拉她的手一使力就将她拉回怀中,顺势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这次,熙禾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手臂真的很有力,也彻底地看清了他的脸。
这一瞬间,对于熙禾来说,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薛北辞脸庞棱角分明,双眼幽暗深沉,似乎藏有壮阔的星辰大海。他目视前方,步伐沉稳。熙禾才沉静下来的心又狂跳了。
“肾上腺素分泌增加,会引起神经系统的兴奋,提高细胞的代谢速率,促使机体产生热量。”心慌意乱之时,熙禾脑子一抽,张口小声背起了生物基础知识。
“在念什么?”薛北辞微微侧过头看向怀里的人。四目相对,视线都碰撞出了火花。
“没、没事。”熙禾掩饰地笑笑。
这时他们已经从函数楼走到了街上。薛北辞本就是京城女子的幻想之一,他在再拥挤的人群中,也是高挑夺目的,更别说现在怀里还抱了一个。街上的行人纷纷瞩目过来,如果眼神能化为杀人的武器,那熙禾觉得自己早就被街上女子的眼刀插成了刺猬。
“王、王爷,放、放我下来吧。不、不劳烦您了。”熙禾结结巴巴地说。她在心里斥责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她和薛北辞距离一近,说话就没两次利索的。
薛北辞却不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向前走。熙禾索性把脑袋窝进他怀里用衣袖遮住脸,太招摇了。她阻止不了薛北辞,就保全一下自己吧。还好马车离得不远。
“上次,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熙禾柔声道。见薛北辞还是没反应,她继续说:“那个啥……长辈们都说要成亲的男女在成亲前不能见面的嘛,不、不、不吉利。”
“所以?”薛北辞挑眉问道。
“下次王爷在外面见着我,就还是装、装、装没看到得好。”
“本王怎么不记得有人说过将军府的大小姐是个结巴?”薛北辞的重点居然是她结巴?
大哥,我们在不在同一频道啊?求求你听我说话好吧,我还十七,贪生怕死,想活久一点。要是有哪个女子喜欢你,看见你在街上对我这样那样,飞来横醋,对我狠下杀手怎么办?我们明明不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熙禾清了清嗓子,努力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我只是因为见到王爷,有些激动。”
薛北辞轻笑一声,笑时嘴角微微翘起,如同盛夏一缕凉爽的风,看得熙禾心花轻轻绽放。
马车到达将军府,熙禾再装不出知书达礼的样子,逃似的下车了。
薛北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中。
果然,如同母后所说,她就是那个所谓“命中注定”的女子。
在师父越鹤真人处修行数十载,也不过是能降低他断情印发作的频率和减轻发作时的痛苦。断情印每每发作,他还是会尝到噬骨的疼痛。他生来就注定与帝位无缘,只觉得看似漫长的生命可能会突然结束在某个月的十五。只是再冷漠的外表,都掩不住他生来的亮眼锋芒。
直到洛熙禾出现了。
她就这样突然出现,带给他特别的感觉。这种特别的感觉并不是指什么男女之情,而是指真切的身体的感觉。
母后生辰那天,正好是十五。他不是什么热心善良的人,却破天荒地为洛熙禾对母后开口。在她落水之际,他看见她的痛苦,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去救她。在她身边,他会有一种舒适的感觉,好像是身体正在被治愈。而那一天晚上,断情印没有发作,他才注意到这点。直至今日,在函数楼看到她,下楼梯时把她抱在怀里,在马车里和她一起坐着,他终于确定这不是什么意外。只要她在身边,就不用为断情印而担忧。
只是这样也麻烦。薛北辞扶额想着,倘若以后他要为王兄上战场,难道还要把她带到军营里,时刻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