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学校已经几天了,学校的日子平平常常,学习也没她想的那么难,不过算数课她有点跟不上,因为只会十以内的加减法,其他的她都学的勉勉强强。成日里除了温宛找她聊聊天,也没旁人理她,老师上课从不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没有人在意她这个新学生。因为好不容易才能来上学,心莲有着十二分的热情,她害怕某天师父就突然让她不要去了。
每天一下学,她就慢慢地把课本一一摆好,整整齐齐地放进包里,看着她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她才满意似的将凳子抬到桌子上,走出教室,她喜欢教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这天,从下午起,天色就阴沉地可怕,黑压压的乌云弥漫了整个天空,即使开了灯,教室里依然很昏暗,开着窗子,还是很闷。坐在最后一排的心莲一点儿也看不清黑板,只看到老师一顿一顿地在黑板上写着字,粉笔灰簌簌地往下掉落。她的心却早已飘到家里去了,她想着师父会不会忘了把菜园里的筐子拿进屋里,框里装满了桑叶,她花了一个下午把被霜打过的桑叶采摘下来,这些桑叶若是不采,到了深秋,也是会全落下来的。
她年年都会收集桑叶,把它们放进大盆里洗干净后,分几次在铁锅里炒上一炒,直到它们都害羞般地蜷缩起来,呈金黄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时,她就用小锅铲把它们一片片铲起来,放进袋子里密封好,这便是她所钟爱的茶叶了。
想喝的时候呢,她就用清晨捞上的井水煮上一壶沸水,从袋子里小心地抖出几片来,贴着杯沿放入,看它们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来,浮在水面上,清清的水渐渐变成了淡黄色,蒸汽携带着茶香缓缓升起,这时候她就会献宝似的拿着青瓷碗给无心,无心实则不喜桑叶茶涩涩的口感,她更喜欢甘甜的碧螺春,但为了迎合小徒弟,她总是会一口将茶饮尽,不忘夸她几句。
无心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桑叶茶?”
“因为好喝呀,而且喝习惯了。”心莲想了一下,真的原因她不好意思对师傅说。她看那蚕吃桑叶,养的白白胖胖,她想着自己喝了那桑叶泡的茶大概也是可以变白的吧。故她每次喝了还要喝,无心就在旁边碎碎念起来:“不要贪喝,伤了脾胃。凡事都要有个度,过了那个度就不好了。”
心莲一直艳羡师父的一个白瓷杯,通体洁白,上有师父小楷书的“禅心夜更闲,煎茶留静香。”虽然她不懂得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师父对这句诗很有感情。她曾见过她用手轻轻摩挲着瓷杯上的字,神色哀伤,眼角隐隐有泪珠落下。
心莲还心心念念着院里的几棵腊梅树,要是雨下的大了,梅花定是会被打落一地,沾了那满地污泥,她还没带温宛去看那几株腊梅呢,况且她把腊梅说的那样美……这可怎么办呢?温宛定是不信她的话了。
心莲内心焦虑,恨不能一下子跑回庵里,却忘了一件事。酝酿了半天的雨终是下了下来,雨越下越大,也到了下学的点了。心莲方才想起自己出门时未带伞,师父此时应是在做晚课,怕是不会来给她送伞,算了,她还是等这雨停了吧。
正在自顾自想着,温宛突然走过来拍了下她的肩。“我没带伞来学校,不过我哥哥带了,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就说今天会有雨的,我还不信呢,说这艳阳高照的,哪会下雨呢,没想到,唉。不过啊,他过会儿肯定会来接我的。”
心莲犹豫着不说话,温宛猜到了,忙开口道:“你怕是也没带伞吧,等我哥来了,送你回去。”
“谢谢你的好意,不用麻烦了,我还是等这雨下的小点再走吧。”心莲应着。
“等雨停,怕是要等到晚上了,就这样说定了。”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可是,只有一把伞,怎么容的下我们三人一起撑呢?”
“这样吧,我先让我哥送你回去,回头再来接我罢。”温宛笑说,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边说着已经走到门口了,雨哗哗地下着,沿着屋檐垂直而下,形成了一道薄薄的水帘,温宛身子刚向外一探,肩膀就被淋湿了。
心莲本想说:”你都不问问你哥愿不愿意。”心莲不知为何感到安心。雨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几股细流汇合到一起,下落地更加快了。人越来越少,心莲一只手托着腮,双眸望着窗外人来人往。撑着伞的人用手紧紧握着伞柄,怕它不小心被大风刮跑,有的人穿着深蓝色的高筒靴子,淌过那泥泞,有的人干脆就双手拿着鞋子,光着脚就走进了雨水里。
“小妹,哥哥让你久等了吧,刚刚在做一道题竟忘了时间,想着我的妹妹肯定等急了,就赶紧下来了。”温言卿喘着气,头发上还在往下滴着水。
“哥,你太过分了,你看大家都走了。”温宛娇嗔着,佯装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他连连道歉,一边撑开了他那把墨绿色的伞。
“不,哥,你先帮我把心莲送回去。”温宛摇了摇了温言卿的胳膊正色道。
“心莲是谁?”温言卿问道,一边四下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