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张汹喝了太多的酒,即便这些酒的酒精浓度不高,也架不住周围人三番五次的劝酒,因而他喝得酩酊大醉。天已经亮敞了约半个时辰,迷迷糊糊的张汹窝在塌上,被一阵响动声吵醒。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窗外雨雪霏霏,窗户两边都垫起了一层雪。原来下了一夜雪,好在张汹身边炉火正旺,又盖着厚实的棉被,不怎感觉到冷。
响声还在继续,张汹不免疑惑,屋内难道进贼了?这不可能。屋内服侍他的只有小瑶一人,她会在做什么?
张汹下楼找了找小瑶的身影,果然看到是她发出的声音。小瑶手上持有一把毛掸子,在埋头打扫着书架上、桌案上、橱柜内的灰尘,门边还摆有一把扫帚,似乎刚刚才扫完地。
小瑶似乎是感受到了张汹的目光,回头一看,看到了张汹正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站在楼梯处。
“公子,你醒来了?”小瑶直起腰,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小瑶,大早上的,你这是在作何?”张汹问道。
小瑶马上甩开了手中的事,准备服侍公子穿衣。不过张汹不是穿盔甲,寻常的衣袍并不需要别人帮助,小瑶又愣在了一边。
但她嘴上没有闲着,小瑶说道:“公子,你难道忘记了吗?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啊。”
“小年?”
听到这个,张汹倒是有些印象,他印象当中是有这么一个说法,然而前世他孑然一身,大年都是一人过的,何况是小年。
“小年要做些什么?”
“要打扫房间,祭灶神啊。”
张汹哦了一声,手上动作加快,害怕赶不上祭灶神这个活动。他知道祭拜一事往往都是家族当中的大事,是不容忽视的。
“公子,你不要太急了,祭灶神要傍晚进行。现在我们做的只要扫扫尘土,换洗干净就可以了。”
张汹尴尬一笑,自己的确孤陋寡闻了。
“公子,还要一事,因为晚上要祭灶,因而今天一天都不能生火做饭,大家只能吃昨天的冷菜冷饭。”
“这并不要紧。”张汹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带着小瑶下了楼,捡起案上的鸡毛掸子,也学着小瑶刚才的样子打扫起自己的房间。
其实房间的尘土每隔一段时间,小瑶就会收拾一遍,如今恰逢小年,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大扫除,整个房间已经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公子,这种事还是叫我来做吧。”小瑶想要抢过公子手里的工具。
张汹伸高手臂让她无法够着,笑着说:“你不必天天这么忙碌,有些事我也能做。”
“可是公子做了,小瑶做什么呢?万一被主母看到,又要是一顿责骂。”
“你家中都打扫干净了吗?”
“早在昨天就干净了。”小瑶手脚勤快,知道今日没空,昨天连夜和阿父阿母将家里大扫除了一遍。
“哦,那你快去将阁楼扫扫干净。”
扫了一遍地,以张汹的眼力瞧不出任何脏的地方,张汹就提着剑和枪走出了房门。
练了一遍枪法剑法,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不久,他被张彰找到。
刚到下午,祭灶的仪式准备开始了。
《释名》曰:灶。造也,创食物也。古代的人相信天上有个神,专门执掌灶火,管理饮食。灶神每年除夕留在家中,来年腊月二十四便要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一年的情形。于是每年这个时候人们都要贿赂灶神,祈求说些好话,以便来年有米开灶,不会饿死。这源于对吃饭的重视。也是这时候生产力低下的反映。
可以说送灶神摆放的礼品非常丰厚,肥硕的猪头肉,新鲜味美的鱼,各种甜腻的糕点齐全。这些都是昨天就已经准备好的,现在摆放在灶头上,看着让吃了一天冷饭的张汹垂涎。
一直要等到傍晚,正式的祭拜活动才开始。
不过这里看不到阿母和张婉,参加祭灶的都是男人,女子是不许进来。望着站在灶房外好奇向内探头的张婉,张汹不免觉得奇怪。都说君子远庖厨,自己怎么就进庖厨,反倒是自己这位妹妹张婉不得入内。
张汹抱着一只唤作红马的公鸡傻愣愣地跪在灶神的牌位前,他使劲捉住公鸡的两只爪子和翅膀,以免这只凶猛的家禽扑腾就飞起来,扰乱了场面。
张安作为一家之主当然不用怀抱公鸡,他手握三根香烛点上,不一会儿屋内青烟缭绕。张安又斟了一杯清酒,缓缓洒在了灶内,边倒张安口中边念念有词,无非是祈祷灶神保佑,说一些奉承的话。
灶君封位口,四季无灾。古时候的人对此还是很庄重的。
随后又斟了杯酒,这一次倒不是洒在灶上,而是浇在了张汹张彰两人抱着的公鸡上,若是公鸡被这一淋嗷嗷直叫,那说明灶神还未远走,若是不鸣,就表示灶神早就升天了。
仪式很是顺利,公鸡没有声响。祭拜灶神就告一段落。
小年的第二日就是打扫宗祠。宗族的祠堂无疑是一个家族最为核心的地带,容不得半点疏忽,打扫宗祠也不能由奴婢来做,免得叫故去的祖宗觉得不尊敬。
于是,这种活动就要让张汹张彰两个兄弟亲自动手。
对于这种大事而言,张彰倒也变得细心起来,仔仔细细擦拭着祖宗的牌位。
摸着这些牌位,张汹心中萌生起一种异样,自己来到这里时代,居然莫名其妙有这么多祖宗,自己是嫡长子,不知不觉就肩负起了家族的重担啊。他今后的每一步,都会关系到家族传承的问题,稍有不慎,整个家族就会没落下去。
张彰拿起一个牌位,擦完后说道:“从这位祖宗开始,俺们张家就分成了好几个支脉。”
张汹知道他的意思,说的就是分家了。古代喜欢宗族聚居,分家倒是很少见,不过也有这种情形,例如兄弟二人不合,大有可能产生这种情况。
“那不知道张家的其他几脉去了哪里?”
“好几代下来了,现在还有来往的,大概就是河间郡的张家了吧。”
张汹点点头,像这样的事,张汹根本一概不知。不过他想起以前父亲和他说过的话,这个张家似乎现在发迹了,其中主家成为了袁绍帐下的一位将军。张安语焉不详,自己当时也没有多问,然而仅从河间郡张汹已经猜到了,这位河间张家的主家大概率就是张郃。
张郃的厉害张汹自然知道,但张汹没有什么抱大腿的想法,两家人分隔太远,即便有联系,又能有多亲热。日后的事,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和智谋才行。
打扫完宗祠后,第二日兄弟二人加上张婉就去了一趟县城。
县衙规定的市的范围不算很大,因而集市内人满为患,商贾用马车载着货物就在路两边叫卖,大家脸上都笑容满面,气氛很是融洽热闹。
婉儿很快被路边摆放的小玩意给吸引住,像她这样的年纪整日抱着书才奇怪,张汹很大方地给她买下了这个玩具,婉儿抱着玩具忙不迭地摆弄起来。
张汹又给她添置了几件好看的衣裳,小女孩明显对这个更感兴趣,抱着衣裳就将玩具扔到了一边。
其实对张汹来说,这里的物资实在太贫乏,逢战乱,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能活下去就算不错,哪里还有闲工夫做买卖。
天色要暗的时候,张汹驱着马车回到了家中。这些天张汹放下了每天不间断地练习,也休息了几日。
除夕很快到了。
这天灶房从早忙到完,做各种不同的菜肴。
一顿年夜饭前,田地上点着一摊篝火,张婉坐在篝火远处,拿着一节显得有些枯黄的陈竹。
张汹将竹子扔到活力,伴随一阵火星子的飞溅,陈竹很快被大火点着,哔啵哔啵地放出爆炸似地响声。
这就是爆竹。在火药没有发明之前,为了驱散邪祟,迎接新年,古代的人便想到了竹子。
张婉见张汹竹子的效果,也学着他的样子,将竹子丢进火里。
听到响声,她咯咯地笑起来。
这顿年夜饭,整个张家稍微有些血缘关系的宗族成员都赶来了,是在一间极大的堂内进行。饭前,家主张安朝大家敬了一杯酒,总结了一番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感激大家一年来为张家付出的辛劳,勉励他们来年努力耕耘。
众人谢了一声,喝下这口酒后,大家便开动筷子,夹着案上的菜肴。
饭后,大家还不能睡觉,需要安排人员守岁。这一次安排的当然有此前五年没有回来过年的张汹,于情于理张汹都逃不过去。
睁着迷蒙地眼睛,张汹坐在了院子外的大树下,看着天上灰暗一片还在纷纷扬扬落下雪的天空。
快到子时,周围一片寂静。
“这个年就算这么过去了。”张汹感慨道。
这已经是建安三年了,离官渡之战没有多久,而他还是没有任何官爵在身,说白了就是一介白身。
这次的家族聚会令他产生一种危机感,日后是否还能见到这样的场面?想要保全家族,以自己所练就的区区六百部曲,就想要在乱世中站稳脚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