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我的剑来。”张彰把刀放到一边,对着仆从说道。
张彰从未很少用剑,不过剑却要随时摆放在武器架上,隔上一些时日练习一遍剑法招式,以免忘记。就这么随意地练习着,居然无心插柳柳成荫,对剑法的前几式有些大概的理解。
剑已经到了手上,不过是把磨砺光亮的铁剑,比不得那把反复锤炼的重刀,想来张彰也根本没打算用这把剑做些流血杀人之事。
张彰左手握剑,屏气凝神之后,脚先动了。右脚踏出一步,左手随即出动,抓住剑柄往斜上方拖拉,在空中画出一道致命弧线。刀锋削开空气,发出阵阵破风之响。
这一招虽然看似简单干脆,但蕴藏的威力可谓雷霆万钧,能想出这样厉害实用的招式,可想而知王越此人的厉害。
“这招乃是拔剑。根据剑鞘的位置不同,拔剑式有千变万化。”
随后张彰开始一一讲解每一招式其中的奥秘,张汹明显能够感觉到,越往下讲,张彰所能指导说出的细节越少,同时他的剑法也愈发显得笨拙僵硬起来。
到最后张彰也支支吾吾,只是拼命舞剑,嘴里说不出任何话。待到一套完整的剑法舞弄完毕,张彰才收起剑,擦擦额上汗水,说道:“师父说过,只要是记下这些招式,加之日夜反复练习,若是有足够的机缘和天分,应当能用十年时间参悟透彻。”
他接着遗憾地叹气道:“我清楚这并非是我所长,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也不得其解。”他扔下剑看向张汹,说道:“若是大哥愿意学这剑法,不若先将此种招数记下,日后也可参悟一二。”
“好。”张汹也不拒绝。多学一样说不定日后能够派上用场,子龙平日学枪的闲暇也在练剑,说明剑和枪并非不能兼容,况且他所学的乃是左手剑法,除了日后多分些时间练剑,想来对自己的枪法并无太大影响。
当然,对于张婉的教授也没有落下,只不过张彰的心思也没有多少放在她的身上。婉儿还太小,剑也小,一些姿势根本不标准,她的剑好似伶人戏耍的剑舞,柔柔弱弱没有力道。
张彰也不管她,教她只是满足婉儿的愿望,若真叫她用剑防身,那便是两位做兄长的失职。
一番练习之后,张汹大汗淋漓,休息时随口问道:“二弟,你的刀法不知向谁所学。”
张彰摇头道:“无人教我,所用刀者,皆在战场之上。河北一地我早已打听清楚,最为出众的乃是大将军账下颜良,可惜此人身居高位,又怎么可能指导我学刀法。不过有此目标也是好事,日后从军也好向其讨教一番。”
“二弟,你要从军?”
“当然,”张彰毫不犹豫点头说道:“从军是为扬名,大丈夫谁不想扬名立万。当朝奉车都尉窦固,征西将军耿秉北击匈奴,功冠三军,是吾辈楷模。等我诛灭异族,到时候天子出宫门十里远迎,何其荣耀。”
这种想法令人热血沸腾,身处大汉这个能人名将辈出,驱逐异族,开疆拓土,战功赫赫的朝代,涌现了许许多多有志向有抱负的青年。此乃时代环境所致,往远了说,班超投笔从戎出使西域,以勇谋周旋各国,西域五十余国尽皆归心,最终受封定远侯。往近处说,曹操年轻时受了征西将军马贤,以及西羌战争中段熲的影响,梦想乃是成为征西将军。
国恒以弱丧,独汉以强亡。终汉一代,不断征伐,士大夫皆想拥兵戮力于边徼,驱芟盗贼于中原。此种风气影响之下,任何人皆热衷边功。张彰有此想法亦是正常。
不过时代已经开始变化,乱世的来临,功名不需要靠边功和盗贼获得,汉人互相残杀是这个时代最为兴盛办法。
夕阳沉落,暮光降临,金色光芒透射四围,好似麦色。远处繁茂树林之上泛着霞彩,云朵连绵,犹如冠盖。近处河水哗哗响声,在耳边在整个平原丘陵间徜徉,衬着整片堆满麦米的校场静寂无声。
张汹看着这片校场堆积着粮食,不禁疑惑问道:“张家能作战的部曲有多少人?”
“约有八百余人。”
“如此之多?”
张汹听到此话倒有些惊讶,八百人并不算少,放到现代算的话超过了一个营的兵力,在东汉时代也相当于两个部的人数。八百人若是指挥得当,已经可以发挥出军队该有的威力来,譬如麴义的先登营和高顺的陷阵营也不过八百之数。
“不知家中部曲多久操练一次?”张汹看到这些人忙忙碌碌的模样,心中不确定。
“农忙时约是一月两次,农闲时便是两旬。”
说到这里,张彰显得尴尬。他往日也操练过这些部曲,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内幕。他所操练的方式不过是简单地带着部曲们学些刀法,看起来八百人一同挥舞武器气势如虹,相当壮观,实则没有多少厉害的东西。
因为并非每人都有武器可用,多数都是削木为刀。大部分人也都没有练习的兴趣,他们只是些庄稼汉,握起武器来多少有些不适应。故张彰花费在此上的心思不多,闲下来的时候也少有组织练习,就算组织起来也懒得亲自上场。
“部曲乃是张家性命安危的所在,不容忽视。农闲时操练的时间不短,看来往日有劳二弟费心了。诶,二弟,你为何这副表情。”
张彰闻言讪笑道:“说起来家中部曲实在不堪,是我平日里并没有管教好。可是带兵不是我的强项,这些部曲懒懒散散,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张汹听他说,顿时想到了纪律散漫、松松垮垮,无精打采等等词汇来形容自家部曲的状况,不由皱了皱眉头。
“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大哥也不必过多担忧,大多数宗族都是这个情况。”
其实现实正如张彰所言,宗族部曲多数用来充数,用人数来壮壮胆气,又有几家在认真训练?何况操练部曲就像操练军队行伍亦要人才,除非那些武将世家,否者谁有此种天赋。因而部曲的良莠不齐也是正常。
不过对着未来有足够了解的张汹不肯纵容此种现象的继续。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张汹道:“若是部曲如此下去实在不成,何时乃是下次的操练时机?我要亲自上阵训练一番。”
张彰得知此烫手山芋兄长要接手,忙说道:“两天之后,便是操练时机。”
“好。”
张汹应了下来。
天色已晚,三人往坞堡走去。
晚饭时,张汹没忘记将管事的事说与母亲听,这种家内事乃是母亲窦氏掌管。
窦氏早从别处听说了张汹今日的行为,其中说话细节倒是没有耳闻,不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都了解得差不多,大概是刘管事因个人原因不肯治疗家中一徒附的病情引发的。刘管事鞍前马后的操劳她很清楚,可他那点脾气窦氏也不是不知道。
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窦氏这样想道。她心里并未当回事,接替他职位的人府里还有许多,当即也就答应张汹的要求。
晚饭过后,张汹回房沐浴。没有电灯,府内着实有些黑暗,尤其见不着月亮的室内,更是没有多少光亮。
小瑶双手小心翼翼地秉烛走在前面,走过廊道,来到门前。小瑶轻轻推开门,此后便立在一旁。烛光照在她灰白的襦裙上,映出了一片暗黄。
沐浴的水已经打好,张汹跳进去舒舒服服洗了澡,燥热之感很快消失。等他出来,小瑶已经准备动手将木桶处理。
“你站在旁边看着吧。”张汹说道。
小瑶狠狠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不成,主母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哎,那你和我一起吧。”
“这……”
张汹解释道:“并非我要做,实在是你一个人太慢。看你这么瘦弱,干这个体力活身体怕受不了,你不累吗?”
小瑶蹙了蹙眉,心里不由疑惑,这和阿母对他说的不一样啊。做丫鬟前,阿母曾嘱咐过她,如今委身张家不再是以往,日后要服侍的公子性格或是粗暴或是冷淡,不管怎样,若是遇到了委屈之事千万要忍住,决不可做出什么傻事来。当奴婢当丫鬟就是这命,要认命。小瑶始终记得阿母这话,其实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公子要……
但这一切目前都没有发生,相反公子和阿母所说的截然相反。他很温和,也很热情,总是主动说些主仆之间不该有的话,这些话应当是好友之间才说得出口的。
虽然昨日他已经感觉到这位大公子的不对,不过当时以为是醉酒的缘故,然后今天公子很是正常啊。
“你皱着眉头做什么,怎么了?身体不适还是不喜欢干这些活?”
“啊……”小瑶反映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听到这些话心里一阵慌忙,结巴道:“奴婢并非不喜欢,只是身体不适……只是……”
“哎呀,”张汹听到某个词汇,摇摇头说道:“你是我的丫鬟?你听我的话吗?”
小瑶低头道:“奴婢听话。”
张汹有些严厉道:“旁人在我不管,不过以后在你我两人时,再莫自称奴婢了,称我或者小瑶。奴婢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实在太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