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和你争论,你赶紧送凡灵下去休息。”
袭天走至木柳月身前,举剑割下她的头颅,随即赶往凶矢族部落。
有些事是该好好清算。
周边的景物飞快掠过,在他们往凶矢族部落所在的方向狂奔时,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去路。
袭天吃了一惊,待看清是何人后,厉声呵斥,“尼猊,你做什么!”
不错,眼前这个八尺高,头顶着蓝光犄角的巨怪,正是变身后的尼猊,打斗中的他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人影晃过,其中一个身影很像袭天,他便跟了过去,哪知果真是她。
他目光触及她手上的人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立马明白她想要去干嘛。
尼猊伸出他漆黑且极具攻击性的大掌,“你不能去那里。”
“为何?你是打算与我为敌?”他不是说过,他很憎恨黑暗神殿,想早点打败他们,夺回部落吗?怎么这会儿就变了?
意识到袭天有点误解他,尼猊无奈解释道:“自然不是,我被抓回去的那天,我听到他们在议论你,他们说不会让你妨碍到他们办事,下令连你也杀了,你现在去,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我知道,我自己会注意。”
看着袭天不管不顾继续前行,尼猊气恼,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些什么,明明知道去了那里会死,她怎么还要去,难道真以为黑暗神殿是吃素的?
他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尼猊迈步跟在她身边,“如果你一定要去,那我必须跟着。”
话里带有强硬的命令语气。
有这么个庞然大物跟着自己,袭天有一种错觉,周围的树木,包括脚下的土地,在一定频率上动了起来。
她偷偷瞄了眼头顶上的尼猊,赶紧走快几步。
耿直的尼猊,在他看来,她的动作是偷偷喜欢他后,害羞地走在前面,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跟着愉快。
天知道,拎着人头的袭天哪能娇羞起来!
整个凶矢族部落里,如今只剩下大殿上的两人,所有的凶矢族都被安排去围歼泉客族。
“夷长老,把人全部派遣出去,怕是不妥吧?”说话的是一名背部佝偻的青年,他身披黑衣,无疑是黑暗神殿的人。
他在想,部落没人巡逻,空荡荡一片,若有人潜入,他们也不得而知。
瞧他没出息的样子,夷长老坐上殿上唯一的大椅,嘲讽道:“怕什么不好,怕那群废物,他们不过是残兵败将,凶矢族肯定能一举歼灭他们,我们只用坐等消息,迷雾森林便可手到擒来。”
他接着问,“对了,那边现在战况如何?这么久了,那些怪物一只都没回来。”
青年摇摇头,“没人回来报告,战况应该很激烈。”
门口一声闷响,吸引他们注意,一东西丢进来,却不知何物。
夷长老站起来,隐约中,他仿佛闻到一股腥味,他朝青年递去眼神,“你去看看。”
青年踌躇了会儿,慢慢走近门口,任凭他做好了准备,但是定眼一看时,他还是吓得跌在地面,青年低头不看,可弯曲隆起的脊椎致使他直挺挺面对,他赶紧捂住眼睛,重复喊:“是人头!是人头!血淋淋的人头!她死了!”
夷长老无视他的畏缩,思索着是谁的人头,又是谁送来,一把清冷的女声自后头传来。
“你的熟人木柳月死了,不过去看一眼?”袭天站在树上,一跃而下,手握着沾满无数人鲜血的剑,离夷长老仅仅数尺距离。
夷长老对她的出现显得一点也不惊讶,听她所言,他对门口的人头蔑视一眼,“熟人?她也配?不过是一枚无能的棋子,死了便死了。”
说完,他上下打量袭天,仰天长笑,“看来你就是神女,现在的世道是怎么了?竟然连区区一个幼女也敢妄想坏我的好事,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
夷长老活了上百年,对于他来说,花信年华的袭天不过是个婴儿,被说成是幼女,已经说老了。
袭天面色不改,内心暗骂他几百遍老妖怪。
被两人无视已久的青年,突然厉声惨叫,满地打滚,身上还伴随着黑烟冒出,不知遭到什么样的毒手,他无火自燃,打滚期间,渐渐烧成黑炭,大殿内弥漫烤肉的香味,略带焦味。
尼猊大步流星,低头对上夷长老的视线,“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出招吧!”
他一进来,巨大的黑影笼罩着整个大殿,尼猊这副样子,夷长老早在侵占食人族部落时就见过,他没有害怕,因为他们交过手,既然他上次能够打败尼猊,这次一定能。
“中了我的反生术,你还能变身,滋味肯定不错,让我来帮帮你解决痛苦。”夷长老不屑地冷哼,手上的黑气直击尼猊头部。
威压袭面,尼猊赶紧侧头躲避,却不知他有后招。
夷长老双手虚空往下一压,飞至尼猊身前,他伸出消瘦皱皮的手,往尼猊胸口拍了一掌,袭天惊呼小心,可已然来不及。
那一掌力气倒不大,可怕的是掌心的黑气,一下子打入尼猊体内,叫他痛不欲生。
尼猊高大的身形晃了两晃,周身马上剧痛起来,似有细小的针在血液流淌,传遍身体。
“可恶!”袭天狠狠大喊,挥剑迎上。
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时间思考玹可去了哪。
利剑之气猛地划破夷长老的黑衣,利刃却被他一招控制住,他回头阴笑,缠绕在剑身的黑气活了一般,顺着长剑欲游荡来到袭天那边,看那架势,怕是打算要入侵她体内。
袭天决绝地扔出手中的剑,长剑向夷长老直射而去,正操控黑气的夷长老无暇顾及,等他反应过来,剑尖来到面前,他一惊,下意识抬手遮挡,剑身擦过他的手臂,割伤他的肩膀,“哐当”一声,坠下地面。
疼痛使他无比清醒,夷长老紧握拳头,点点鲜红的血滴在地上,他对着一身完好的袭天横眉怒目,“臭丫头!”
暴喝声一起,数道黑气齐发,尼猊强忍剧痛,快速奔来。
夷长老是黑暗神殿的长老,其修炼之高,高到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打倒他,袭天今天伤了他,真是对他的蔑视!他发誓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永不超生!
空中黑气,灵活自主攻击袭天二人,自己这一身灵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不消片刻,袭天和尼猊皆被他打伤,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们击飞出去,狠狠撞破木墙,而后摔在殿外的干地上,五脏六腑都快移位。
袭天还好,飞出去时,体积庞大的尼猊拉她一把,成她的垫底,而他自己则被木块插入体内,顿时流出一大滩血,不仅如此,他的身形时而怪物般庞大,时而孩童般娇小,反复几次,最后变回孩童。
他还是输了,连性命都输掉,凶矢一族终究败在他手中……
尼猊睁开疲惫的双眼,手捂住伤处,亦止不住生命的流逝,鲜血肆意涌出他嘴巴,他用尽全力说道:“你快走……”
“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我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她不能不顾他,要不是他,现在躺在地上生命垂危的就是她了,袭天一擦嘴边血痕,抱起他,却无意将自己的后背留出,给了夷长老可乘之机。
“去死吧!”黑气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扬起凛冽的劲风,那些破碎的木块顺着引力,齐齐朝袭天飞去,无论是否是击中要害,都一招毙命。
“小心!”尼猊瞪圆双目,里面清晰映照危险的来临。
袭天一侧目,周围的树叶飞速旋转,如布般展开,遮住二人。
这要是普通人的打斗,它尚能抵御,如今着实无用,可尽管毫无用武之地,她依然想奋力一搏,为他们谋出生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诡怪一幕。
树叶组成的绿布骤然出现黑点,黑点越滚越大,幽深可怕,给人的感觉可以吞噬世间的一切,它的形成,瞬间吸入所有攻击物。
迟迟等不到黑气的来袭,袭天困惑往后看去,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宽大的黑袍张狂扯动。
他还是一如既往戴着那黑面巾,遮掩住真实的容貌。
“阿冥!”从看到墨冥渊的第一眼起,袭天眼里的疑惑瞬间化为一抹惊喜。
相较于她的欢喜,夷长老诧异过后的是惶恐不安,吞食的黑洞一看就是出自黑暗神殿的手笔,因为唯独黑暗之力极具破坏,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是自己的殿主。
殿主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抓他问罪?自己主动认错,说不定殿主会格外开恩。
“参见殿主,属下私自外出,未有上报,请殿主恕罪!”他一身老骨头跪在地上,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怜悯。
墨冥渊走至袭天身前,心疼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污渍,幸亏有人向他通传,若是自己不来,她是不是不在了,“你可有大碍?”
他的手温热,不似表面那般待人冰冷。
“我没事,只是……”袭天低头,怀里的尼猊不知何时晕厥过去,他气息微弱,死亡或许就在下一秒。
见她的目光久久放在他人身上,墨冥渊略有不满,深邃的黑瞳透着幽怨,伸出的手藏回袖里,指尖动了两下,两人一言不发。
没有预料中的斥责,夷长老壮起胆子抬头偷瞄,眼神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殿主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对了,那些传言,那些传言是真的,殿主的确喜欢上光明神殿的神女。
他方才还将她打伤,分明自寻死路。
夷长老明白到墨冥渊来这里的目的,马上磕头求饶,“殿主,属下知错了,望殿主能饶属下一命。”
心情烦躁的墨冥渊听了他的话,一勾唇,残酷的笑容暗藏黑布底下,鲜少外露的手今天再一次伸出,这次却为夺人性命。
他长年累月停留在黑暗当中,手白皙得不像正常人的手,手指骨节分明,手掌慢慢打开,仅仅是死神的慢动作,浓重的黑雾旋转而出,以雷霆之势卷上夷长老的身体。
夷长老明白了什么,瞠目而视,“不!殿主!你不能这么做!”
话音刚落,他便化作一缕黑气,消亡在比他灵力更深厚的黑雾,两者融为一体,看上去,那股黑气不过是他能量的极小一部分。
夷长老一死,那团黑雾则撤回墨冥渊体内。
“走吧。”他对她轻轻说到,搂过她的肩膀,一晃神的功夫,他们落在泉客部落前方的空地,那里尸横遍野,没有激烈的厮杀声,大概是结束了。
“你……”当袭天往旁边看去的时候,站在身侧的墨冥渊凭空消失,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感,他还在生气吗?
站岗的泉客发现树底下的她,匆匆跑来,面上满是喜色,“大人,你的族人来了!”
经过救治,尼猊身体无恙,躺在床上安然熟睡,袭天忧虑的是,他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他中了反生术,你们就没有法子破除吗?”
“反生术?”说话的人叫卞元宇,是分支中的一人,他面相老成,谈吐做事甚是稳重,一身白袍穿在他身上,略显严肃,跟随他来的族人对他唯命是从,地位应该很高。
卞元宇喃喃两句,陷入沉思。
反生术,阻止生长,返回幼童的状态,看似有返老顽童的效果,实则是一种违反自然定律的法术,中了此术之人,不仅要承受全身筋骨剧痛,还要承受能力下降,寿命缩短的后果。
良久,卞元宇说:“原来如此,难怪在治疗期间,我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压制他的身体,反生术要彻底解除,这问题不难,考虑到他是凶矢族,我不建议对意识尚未清醒的他,进行破术行为。”
他对凶矢族没有抱有歧视的态度,单纯是因为他们的身躯比一般人要巨大,这间屋子恐怕容不下。
而且关于尼猊的能力,众人不甚了解,此时贸然行动,确实是不明之举。
“就依你所言,等他醒来再作打算。”
“神女。”卞元宇有些犹豫,“有个人想要见你。”
“谁?”
袭天没能猜出是谁想见她,待看见景玉轩出现在她面前,她神情不自然,“是你?你怎么来了?”
“那天你不辞而别,我很担心你,这段时间你累坏了吧?”看袭天憔悴的样子,他颇为心痛。
景玉轩伸手想要理理她的头发,却被她躲开。
她胡乱拨开额前的碎发,不想与他对视,“我很好。”
她的避开,使得景玉轩心情复杂,她还是不肯接受他,他问:“你还在生我的气?”
袭天很想回答不是,因为她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但是话说不出口,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沉默,许久之后,她回道:“我累了,我先下去休息。”
“天儿!天儿!”景玉轩出声挽留,可惜毫无意义。
袭天快步离开,景玉轩眨眼间看不到她的身影,他失神站在原地,为什么你对我还是那么残忍?
经过一战,部落满目疮痍,伤亡惨重,亲人的离世给生还的人带来不少打击,他们抱着尸体痛苦地哭泣,一时之间,四处充斥呜咽声。
凡灵醒来记起自己落入悬崖,卓达尔奋不顾身救她的那一幕,心中感动不已,答应与卓达尔和好如初。
看着眼前为木柳月的死而伤心的爹爹,她回忆那天在悬崖上发生的事情。
木柳月扯着她来到荒山野岭,木柳月走得极快,一不小心凡灵摔了一跤,山上的碎石在她腿上划出好大的伤口。
她痛苦地捂着伤口,“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种地方?我已经答应不嫁给卓达尔,卓达尔是属于你的了,你如愿以偿得到了他,你还想怎么样!”
木柳月一身戾气,她抬手掌刮倒地的凡灵,直将她打到嘴角流血,“贱人!这里有有你说话的份吗?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卓达尔,我的任务是让你们都家破人亡!”
凡灵无力趴在地上,大腿的伤痛得麻痹,木柳月的话使她满腹狐疑,木柳月是她亲妹妹,就算不承认,那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怎就讲出这样的话。
瞧凡灵的神色,木柳月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为凡灵的愚蠢感到可笑,她随即扯出一抹冷笑,“你到这个时候还在认为,我是你那个短命的妹妹吗?”
“你什么意思!?”凡灵察觉到其中的端倪,她急急反问。
“算了,你过不了多久就是死人一个,我不妨告诉你,我并不是真真正正的木柳月,真正的木柳月早死啦,哈哈!”
木柳月尖尖的指甲划过凡灵闪耀的鳞片,“你以为她真的是蜕变失败吗?是我用了她的身体,伪装成木柳月,为了博取你们的同情,才变成时而孩童,时而成人的模样,你们都被骗了!”
“不!不会的!”凡灵不可置信瞪着木柳月,她自己承受不了这打击,“那你为何会和卓达尔做那种事?你不是要报复我吗?报复我过得比你好。”
木柳月大笑两声,“说你蠢,你还不信,卓达尔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真的去做?我不过是编个谎来骗你们,你们果真都信了,然则何须我去牺牲自己,那岂不是不值得。”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腰上有个胎记?”这个问题一直是她心里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