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永远是城里最繁杂的地方,各色行人川流不息,云山的弟子三试和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在庙门口不远处,有个算命先生摆了个卦摊,摊边的竹杆上挑着一面白布幡,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命字,细看之下,命字的下面还有一对子,右面写的是“天闻若雷,了然今生前世”,左面写的是“神目如电,看穿仙界凡间”,再看那算命先生,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着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身着破旧麻衣,脚穿一双草鞋,左手拎个酒壶席地而坐,在那里口若悬河,摊前围了好多人,有问财喜的、有问前程的、有问凶吉祸福的……
“我们去看看”金月说着拉着方儿挤了过去,还在外围的时候,就听到人堆里有人夸算命先生的卦卜得准……
那算命老头见挤进来两个娃娃,不禁眉头一皱,随后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两位小友,不知来此是问祸福还是问财喜?”
方儿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算命老头,虽然脸上黝黑且布满皱纹但目光如电,略微对视了一下,不免打一个冷颤,再看他手脚沧桑而有力,显然是久行天下之人,方儿虽然对此行略有好奇,但实是不懂,并未言语,倒是金月晃了晃脑袋,想了想,“我要问今生”
“呵..小娃娃,你这问的可够大的”
金月笑呵呵指着那白布幡“你这说的也不小呀”
算命老头听到这,来了精神,放下酒壶,盘腿端坐,一去刚刚的萎靡的姿态。“好,摇卦吧,娃娃”说着将面前的三枚铜钱推至金月面前。
“如何摇法?”
“双手持钱掷于地,六次,得到初爻到上爻共计六爻,卦象我自会说明。”
“好”说着,金月不慌不忙连掷了六次,那算命老头一边看着卦象一边掐指算着,待得金月掷完六次,算命老头轻咳两声,又拿起身边的酒壶喝了一口酒,喝罢说道“娃娃,你的卦象只有一句话”
“是什么话?”
“千秋只付千里路,一生只为一个人”
“作何解呢?”
“字面解了,说的还不够明确么?”算命老头一边微笑着一边摇着头。金月心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娃娃,你来不?”算命老头对着方儿说道。
方儿往前凑了凑,蹲了下来,“好啊”拾起三枚铜钱,面对着算命老头道“也像刚才那样?”算命老头微微点头,问道“你算何事?”
“也算今生”
方儿郑重其事地掷了起来,第一掷三个铜钱叮当落地,翻滚几下两枚铜钱已停,就待第三枚铜钱即将落面的时候,金月从思索中缓过神来,站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到了这第三枚铜钱,本来是正面向上,这回改为背面向上了。
这一变故让方儿望向了算命老头,“这一爻算不算?”
“当然算”
方儿接着掷,连掷了六次,那算命老头不停地掐指闭目算着,面部表情变换不停,过了一会,眼睛缓缓睁开,道“你——”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盯着方儿
“怎么?算不出来么?”
那算命老头,眉头紧皱,不禁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我本一心逃脱这乱世,奈何命不允我”
“这是我的批语?”
“当然不是”算命先生正色说道“你这卦象有两句话。”
“前辈请讲”
“这第一句么,生于一木三人地,终为两派四门家”这前一句讲的是出身,后一句讲的是未来,方儿想着,可能是自己出身贫穷人少之地,就是出身不咋地,不过这后一句可不弱,两派四门家,心里想着,摇着头,这玩笑显然开大了。
那算命老头没做解释,依然惊奇地望着方儿,似是在怀疑自己算的结果。
“还有一句呢?”
算命老头略微停顿了一下,脸色从惊奇变为叹惋,“这第二句,相伴相怜却无缘,解开心印化魔神”
说完这两句话,周围的人目光无不看向这两个少年,方儿挠挠头,并未把算命先生的话当真,心想这老头顺嘴胡诌,这都哪跟哪呀,自己的命能和这两句联系上,心里想着,觉得也不能白算,从腰间摸出一两碎银,准备放在算命先生旁边的钱盘之内,可也巧了,此时身后人员攒动,方儿腰部被顶了一下,还没等放下,碎银已脱手而出,正砸在地上的铜钱之上,方儿往身后看了一眼,原来是人群外有人要进来,人群被分开的时候碰了自己,刚要起身,那算命先生却一把拉住方儿的手臂。
“等等,你这命里不止两句话,还有一句”
不仅方儿愣了,金月也愣了,这算命的也够怪的了,不过见那算命老头也很认真的样子,在那里掐指思索着
“你这娃娃,命有三句,忧喜皆在福祸同有呀”
“这第三句是山长路远魂飞苦,天云地火紧相连”
说的方儿一头雾水,起身向算命老头行礼,准备离开。
“我也想算一算”,声音很是清脆,这时身后的人群已被分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方儿认得,正是前几日在客栈里遇到的那老少二女,身着粉衣的长发银铃少女和拄着黑檀凤纹拐的老妪,说话的正是那个粉衣少女,而那个老妪面无表情,双眼时睁似闭,刚才方儿后背被顶了一下也是因这二人进来的缘故。
算命老头望了望这老少二人,一脸愁容,双方默默对视了数息算命先生问了句“想算什么?”
“今生”
算命老头示意可以开始,粉衣少女蹲下身来,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伸出芊芊玉指将铜钱一个一个拾起,然后掷了起来,六次片刻即完。
“因火而怨,恨幽远;因火而爱,情绵长”算命老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虽然是在给少女算命,可眼睛一直盯着那老妪。
这一老一少在这里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确切的说,是这少女,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虽然年纪尚小,但是秀美无伦,只是这张秀美的脸上却是冰冰冷冷毫无表情。对算命老头的评语更是不屑的样子。
算命老头突然收回了眼神,拾起铜钱放于腰间,又拿起钱盘,将里面碎银及铜币收于钱袋之中,右手伸向旁边的竹竿,这是想要收摊离开的意思。
哗啦围上来一群人,是东城守卫,个个身披铠甲,手执长枪,在一守将的指挥下,三四十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这个挂摊围了个密不透风。围观的人有些慌乱了,有的人想离开,但这些守卫没有给任何人可以移动的机会,所有人都呆呆地相互望着.....
这些人应该是奔着这老少来的,方儿心里想着,算命老头这时拿起了竹竿,“喂——,叫你们的人都散去吧”这句话是算命老头对着那个守将说的。
“你算.....”旁边一个守卫刚吐出两个字,算命老头只是手中竹竿轻轻拨了一下那守卫横在他面前的枪头,那守卫立即失了力气,无声地瘫倒在地,这一变故让四周的人和守卫都大惊失色,守卫的注意力从老少二女变到了这算命老头,不过这些守卫并没有妄动。
“切,我是为你们好,幽城的人岂是你们所能碰的”这句话是警示
此话一出,众守卫无不后退一步,不自觉地后退,幽城就是幽冥城,魔道之首,如今魔道的人出现在东城,怎能不让人恐惧。连守将的脸色都变了,人群这时可乱了
“谁都不要动”,无论是城中的百姓还是手下这群守卫,守将的这句话像钉子一样,将他们每个人钉在那里。
方儿眼睛一直没离开那粉衣少女和老妪,他没见过幽冥城的人,谁都知道二十年前孤云峰那一战之后,云山几乎再没出现过魔道的人,不知道她们来此是为何,是复仇还是什么?
“她是不是很漂亮?”金月在方儿的耳边低声地说道
这种时候还问这种问题,方儿心里明白他问的是那粉衣少女,确实很漂亮,但是并没有回答。
“这老婆婆和算命的前辈修为太深,我们不能企及。”方儿的话说的是实情,可是却避开了金月的话题,表现的并不自然,引得金月撇了撇嘴。
“那与我们何干?我们又没与她们结怨”金月撇了撇嘴,“真是漂亮,哎...”
蔚然和落月峰的慧如慧清不知何时已来到这里,慧如对蔚然低声说了几句,蔚然又对守将耳语几句,守将则示意众守卫后退,但无不戒备着。
慧如上前几步,走到老妪前面站下施礼,“不知前辈来我云山所为何事?”
那老妪并没理会慧如,眼睛从似闭缓缓睁开,从无神变成了目光如炬,看向那算命老头,那算命老头不敢对视,躲避目光,“好怕好怕,今天这么多人,你可不能乱来”这话明显是对那老妪说的
从形势上看确实人不少,可有能战之力的却没有几人,算命老头的话没什么底气,不对,方儿心道,想着,开启心印之轮感知四周的人,并向四周望去,有两个略微熟悉的人影,是在赵家和金月一起的两人,他们虽然隐在人群之中,但却时刻关注着这里。
“你算错多少事情。”那粉衣少女一半询问一半指责地对着算命老头说道。
“我何曾错过?”那算命老头见自己的饭碗被质疑不免火起。说着看了那老妪一样,那老妪盯着他没有变,“我没错,当年没有错,今天也没错”
算命老头说着,展身形瞬间已至人群之外,再一看,那老妪也已不见,瞬间堵住了算命老头的去路。
“你——”算命老头无奈地停了下来,
“姑娘芳名”金月凑到了粉衣少女的身边问道,粉衣少女并没有理他,展身形穿过人群来到老妪的身旁,蔚然、慧如、慧清成半围之势,在老妪不远处。
“你竟然混迹在民间“那老妪突然开口了
“还不是你们逼的,这个逼我,那个也逼我,我容易么我”
“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算命老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来了精神,看了看老妪,又看看粉衣小姑娘,又转过头面对着老妪,老妪微微点头,算命老头明白,这是问刚刚那句话“因火而怨,恨幽远;因火而爱,情绵长”
“她会爱上一个人”算命老头说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老妪目光盯着算命先生
“她会很爱这个人”
“你放...,你胡说”粉衣少女脸色绯红,不禁怒道
老妪目光变成了怒视,“我问的不是这个”
算命老头皱起了眉头,想着自己哪里说错了,看看老妪,又看看粉衣少女,又低头思索,忽然抬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玄火,会再燃起”
“何时?”老妪不假思索地继续问道
算命老头摇了摇头,紧张滴盯着那老妪,那老妪目光渐渐收了回去,紧张的氛围渐渐舒缓,她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丝高兴,一丝轻蔑,接着,呵呵笑出两声
算命老头,慢慢地往后退着,一点一点地,见那老妪也没有再看自己,转身做要跑的姿势,又立马停下,回头看了看老妪,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几个起落便已不见。
老妪果真没有去管他,看了一眼粉衣少女,少女会意走了过去,就这样搀着老妪离这里而去,蔚然等云山弟子没有阻拦,也示意守卫莫动,人离开之后,蔚然、慧如慧清三人才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状态放松了下来,很显然,这老妪是惹不起的。
金月与方儿道了别,跟着两人离开了,方儿则上前几步,向蔚然问道“师叔,她们真是幽冥城的人?”
蔚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算命先生是谁?”
“那算命先生人应该是麻衣神算阴阳子,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方儿又是一惊“他可曾算错过?”
“没有,据说从未错过”
方儿这回沉默了,回想着刚才算命老头给自己算的三句话
生于一木三人地,终为两派四门家
相伴相怜却无缘,解开心印化魔神
山长路远魂飞苦,天云地火紧相连
回到客栈里,方儿并没有去吃饭,而是直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拿出云碟,今日得知云碟里有另一番世界,想看看落月峰师叔送的云碟里都有些什么。
方儿心印之轮转动,神识很顺利地进入了云碟空间,里面很小,就如神试所用云碟一样,一个空旷的小屋子,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排书架,只是书架上并没有书,屋子的一侧有一扇门,方儿走了过去,想打开那门,发现根本打不开,可是门也并没有上锁,不明所以,方儿又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发现便离开了。
离入睡还有很长时间,方儿叫店小二送了些吃食,开始了打坐练功,比选这三天,自己的修为接连发生变法,需要巩固和沉淀自己所获得的力量。
心印之轮转动,真气始行于丹田,如一匹烈马,顺着各大经脉运行,运行一大周天后回归丹田,如此周而复始,每行走一个周天,金庭识海中的心印之轮轮心就白亮一分,方儿心中甚是欢喜,自己刚刚踏入悟灵之境,步入修仙之门,这是多少少年的梦想。
修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觉中已是第二天了,方儿简单洗漱打好包裹,交了店钱离开了客栈,来到了西城门。
不多时这里便聚齐了要入山的少年,一个个都是大包小裹的,金月更是夸张,两个大包裹,不过他牵着一匹马,由马来驮着包裹,众人都望着他,有好事者向蔚然打了小报告“规定是步行入山么,金月竟然带了一匹马”,蔚然并没有说话,看着这群少年,他所头疼的是一个一个的都太弱了,不免叹气。
看人齐了,蔚然便带领众人,出发了,众人以蛇形队伍向孤云峰方向前进。
“你怎么还带匹马?入山历来都是步行的”方儿
“我不骑就不算违规”金月低声笑着说“把你包也放上”
方儿暗暗竖起大拇指,这个办法是真好,但并没有放下包裹的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这点小意思了”,人情还是少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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