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的袈裟被扒了,正湿漉漉在河边晾衣杆上摇摆。他穿着一件小女孩的红肚兜,裤子可能是没找到合适的,小屁股光溜溜。幸好红肚兜够长,刚好遮住那只小雀雀!这个一派掌门,才没彻底失了身份。
“施主,你带我逃吧。”他凑过来,极小声地说话,怕被老板娘听见。
刘海将小和尚抱起来,狠狠在脸上啃了一口,问:“为什么要逃?”
“那个大婶要我当她儿子。”
“哦,很好啊。我觉得,老板娘跟你挺般配啊。”
“不行,不行。”小和尚脑袋不停摇摆,“我还有师门任务要做,关系到天下百姓福祉的重任。”
“哈!就凭你?你还没有腿高,等长大再说吧。”刘海又在小和尚脸上捏了一下,将他放下来,是该回去了。
“我很厉害的。”小和尚拉扯裤腿,不让走。
“你有多厉害?”刘海觉得自己都魔征了,总去相信小和尚,“呵呵,你要真厉害,就自己跑啊!”
见到刘海要走,小和尚急得跳脚,抱着大腿往腰上爬,“你蹲下来,蹲下来,我悄悄跟你说。”
老板娘向这边看了一眼,见小可爱还在,又笑着忙自个儿的事去了。
刘海依言蹲下,看看小和尚要说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刚见面时,可被他唬得不轻。后来仔细一想,小和尚眼睛确实天生神异,还有个厉害的师父。可现在,师父死了,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或许聪明一些,或许有点特殊能力,但还是个小屁孩。
可小和尚下面一句话,差点让他惊掉下巴,只听小和尚非常认真地说:“我有一剑,能斩巨龙。”还很神秘地补充了一句,“我只告诉你,连师父都不知道。”
“就你那根破铁片?”
“才不是破铁片,它叫纯一。可厉害了!”
“好吧。”剑名取得不错,说出的话也的确引起刘海兴趣。心想,反正回去也没啥事儿,就听听小和尚怎么说。他问:“你的小铁片呢?嗯,纯一剑呢?”
想到纯一剑的命运,小和尚委屈地指向老板娘方向,“被大婶没收了,她说小孩子不可以玩刀子,可那明明是剑。师父拣到我的时候,‘纯一’就在我身边了。”
刘海只得向老板娘‘借剑’。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从铁板下的小灶里将‘纯一’抽了出来,作势递过来,又缩了回去。笑着说:“没空,老娘还要靠它拨炭火呢。”
刘海只得对着小和尚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小和尚也沮丧地坐在石蹲上,不停地哀声叹气,“唉,”他摇摇头,“唉,女人是老虎,师父说得果真没错。”
刘海却将老板娘换下来的铁片,递给小和尚,“给。耍套剑法给我看看,你若真有本事,找机会我就带你逃走。”
小和尚拿着一根真正的铁片,脸刷地就红了,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我,我不会剑法。”又说,“我只有用纯一,才能使出那一剑,而且只能用一次。”
“哦,这样啊。”刘海装作恍然大悟状,“只能用一剑,要留着斩巨龙,不能使给我看,是吧?”
小和尚眼睛又亮起来,小脑袋使劲儿地点着。却听刘海又问:“巨龙在哪里?长什么样?”
“不知道。”小和尚老老实实地回答,“也不是一定要斩巨龙,就是很厉害很厉害,一头巨龙飞在天上,也能将它斩下来。”
“呵呵。小和尚,再给你一次机会,证明你没有撒谎。”刘海指着小和尚坐的石蹲,说:“这个石蹲有一百来斤,你要能搬起来,我就信你。”
小和尚看看屁股下的石蹲,双臂伸开都抱不过来,别说百斤,五十斤也抱不动啊。至于为什么能背着十几斤的小背篓走路,那是另有原因。
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着刘海啐了一口,“我呸,海子你吃饱没事干,这么欺负我儿子?你去将税关门前的大狮子抱起来看看。长能耐了你!再不走,老娘拿扫把抽你。”
“老板娘,你又没男人,哪来的儿子。”刘海边跑边笑,还一边调侃。心想,那石狮子也就千来斤,还真抱得起来。
“快滚,我未嫁,他未娶。我呸……我没儿子,他没妈,今后他就是我儿子。怎么着啦!”
老板娘将小光头儿子抱进怀里,喜欢得不得了,哪里容得了别人欺负小可爱。
小和尚扭过脖子,已泪眼汪汪。目送着刘海落荒而逃,大婶这么厉害?掌船的大个子长得那么高大,居然也怕她,顿时觉得逃生无望。
师父说得对,大婶比老虎更厉害啊!
老虎不仅厉害,还危险,因为老虎会吃人。下游拢岸的商贩带回一条可怕的消息,很快传入茶峒人耳中。
顺顺是船总,得到消息后,就派自家长年通知大家。长年敲着铜锣边走边唱,提醒过往商旅和本地船家。
“白鸡关,出老虎,老虎进村,十户九亡,行船路过,莫要靠岸,多下一滩,安全回返。”
白鸡关在白河下游二百里,已经接近洞庭湖,与刘海没有什么关系,大概听了几句就往河街外走去。
他脑子里还想着小和尚,嘴里说出的话都像真的,却没一句能证实的。经历过太多,对任何事都不会立刻否定,不管是‘纯一’或是‘巨龙’都暗自记在心里。
“最好能从小和尚身上弄到武功,或是修炼精神力的方法。但他还太小,肯定记不了太多东西。下次,只能想办法看看小和尚那小背篓,或许会有两本秘籍?”
走着想着,很快就到了家。初五的夜晚,没有一丝凉风,非常闷热,家里没有灯火,翠翠早已歇下。
第二天早上,下起毛毛细雨,这才给大地降了温。八九点钟的天色,还是昏暗一片,乌云遮去了天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一大早,刘海就挂着褡裢,戴个粽粑叶‘斗篷’去了水码头。下雨天接活,商贩们总能多给几个铜子儿。平日里,他不喜欢跟别人抢,只有这个时候,许多苦哈哈才有别的去处。
正是下雨天,那些相好的妓子,才会打开门楼,与自个儿的情人会面。她们多是赚着川东商贩的钱,心却系在这些纤夫与苦力的身上。
没人会笑话她们,她们与那饭店、油行、杂货铺、花衣庄,莫不各有一种地位,装点了这条河街。
她们多是附近乡下来的,或是同川军来湘流落后的妇人。雨天里无事,就坐在门小板凳上做鞋子,等着情人上门。
由于边城风俗淳朴,即使是妓子,也永远那么浑厚,旁人也从不用读书人的观念,加以指摘与轻视。
刘海挑着桑木扁担,从这些吊脚楼下经过,常常被小姐儿打趣,要当他的情人。一开始,他总会干脆地拒绝,搞得彼此十分难堪。慢慢地,大家熟悉以后,也就将她们看作了普通朋友。有时,还能坐在吊脚楼边,一起喝上两杯,谈谈下游传来的时事。
今天,刘海格外高兴,经过一个大姐楼下,还主动打了招呼,将褡裢里的粽子扔了上去。
“哟,海子今天这么大方!”大姐挺意外,平时都是她们请客,今天难得倒转过来。
刘海嘿嘿笑着走过,也不接话。要说他为什么这么高兴?还是为了翠翠的事。
早上刚到河街那会儿,刘海就见到顺顺家请了媒婆,提着点心礼品,往碧溪居去了。肯定是二老开窍了,等不及了,选择走另外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