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带谷雨见温太太时，顾依脑子里还是懵的，温璃没说个中细节，不知大少爷是个什么意思，只一点顾依清楚明白，温策君子德行坦坦荡荡，倘若有什么方才也已说了，也断不会对自己八九岁的丫头有什么邪念，只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却还是欣喜的。
顾依在外头等着的一刻钟，心里五味杂陈的，不知何时温璃姐姐已经出来了，“太太在里头呢，有些事儿要问，你自个儿回太太去。”
……
顾依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心里发慌，温璃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就是了，太太很是和善，最喜欢孩子的，只问些寻常的，不会难为你，我就在门外头，放心罢。”
听了温璃此言，顾依点点头，推门进去。
里头并无旁的人，太太正在修剪花枝，是一瓶白山茶，开了春转暖山茶花都逐渐开了，红艳艳的，惹人欢喜，白山茶却少的很，上百十株才得一株白山茶花。
“顾依来了？”温太太语气温柔，虽并没有正眼瞧顾依，却开口问了，“是，奴婢顾依，给太太请安。”
“免了，你过来，到我跟前来。”
顾依走上前去，温太太放下剪刀，转头细细得瞧了会子顾依，又笑了，“你的腿可大好了么？”并未提及温策，也并未评价顾依的对错，反而没头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已大好了，多谢太太关怀。”
温太太点了点头，“云绮的事你心里可不要介怀。”
顾依心里一惊，哪里有表小姐冤屈了丫头主母亲自赔礼的，便是表小姐把自己打死，也没有赔礼的道理。“奴婢不敢，表小姐秀外慧中，实在是奴婢的不是。”
温太太闻言笑起来，却没在此事上多说什么，继续修剪起花枝子来，“温璃可同你说了，策儿要你的事？”
顾依点点头，却不置可否。
“既说过了，你心里可有什么想说的？”
顾依哑口，不知温太太是什么意思。
“你既不说，吃了午饭，就收拾东西去策儿那回话罢。”温太太说着剪了一颗含苞的白茶下来，随手掸了掸散落在桌子上的花瓣。
顾依忽觉得太太别有深意——这满晏州的哪有丫头配得上她儿子，想起老太太的话儿，顾依又细细想了一番，福至心灵得往太太身边一跪。
“顾依无才无德，有幸得少爷青眼却自觉不配，我原是外头粗使的丫头，上辈子好造化才得了福气侍奉姨娘，顾依于言行不得体，于规矩不周全，哪里有命跟着少爷，更何况跟着姨娘如今未满一月，就换了主子，哪里有我这样的丫头，不知足妄求荣，顾依不敢。”
此言一出，温太太动作一顿，将一枝除了杂叶杂枝，修剪的笔直的枝子插进白瓷青釉瓶里，“你人虽小，心里却通透，尹妹妹身边有你这样的丫头，很好。”
顾依跪在地上，没有太太的吩咐却也不敢起来，只听这上头又说，“前几日听老爷说，尹妹妹近日里爱吃枇杷？”
“是呢，我们姨娘觉着枇杷清甜软口。”
“却也需得知道，枇杷性寒，她年轻，不大懂事，爱吃这些也是有的，却不可多吃。”
顾依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嗯，你记着日后拦着些也好，起来罢，跪着做什么，地上凉。”
顾依起来，又见温太太手里拿着一朵才剪下来盛开的白茶，黄蕊红芯，煞是好看，“往后姨娘爱吃什么，喜什么颜色，平日里爱做什么，你们也需得留意着，我素日里是不大体贴人的，这些个东西你们记着，要来回给我身边的珍姑姑，好叫姑姑记着，往后老爷要安排送些什么时兴的玩意儿也好不出错儿。”
言毕将那朵花随手丢在桌子上。
顾依闻言心里一惊，温太太此言说的含蓄，却明里暗里的想她做太太在赏蕉院的眼睛。
听言又要跪下推拒，她虽不知温太太是否存了什么心思，只是如今尹姨娘待自己也算亲厚，到底不能背离于她。
温太太似是知道她要开口说什么，将一整枝含苞的花儿插进瓶里，“修花之道是要花苞皆留的，高低错落着才好看。”
“顾依愚钝。”
“你哪里愚钝，这院子里可没几个孩子比你聪明了，我瞧着在赏蕉院里头管教个几年待出落成大丫头，再去策儿院子里不迟。”
招安。
这样明晃晃的招安，只怕将利弊都写成白纸黑字给顾依画押了。
“太太玩笑了，阿依如今只一心想侍奉好姨娘，奈何手脚粗笨为人愚钝，贴身体己的活儿也轮不着阿依来做，方才太太问的那些我竟一概不知，若问起这些事，没有比清容清然姐姐清楚明白的了，只怕太太骂我，才不敢说的。”
上头的人低低得笑了两声，将一瓶白山茶摆弄好了，直叫她起来，将花瓶放到案子上去，顾依扶着花瓶，往自己人差不多的案子上放，踮着脚却很稳当。
“你很好，不愧是策儿青眼的丫头，果然很好。”温太太不知是夸奖顾依花瓶放的好，还是别的什么，眉眼和顺得笑了笑，“回去罢，这些事儿我会差珍姑姑去办的。你守好本分就是了。”
顾依才胆战心惊得出去了，温璃正在门前的阑槛上打络子，见顾依出来了，眼疾手快的将络子收起来来签顾依的手，“如何了，可是下午就去少爷那里么。”
顾依勉强笑笑，“姐姐哪里的话，我哪有这样的好福气，跟着姨娘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
温璃还欲说些什么，又瞧着顾依脸色不大好，故带她出去了。
顾依回到赏蕉院时，正巧是午膳时分，尹老太太同温如华已家去了，姨娘正用膳呢，气色神情都好的很。
晌午过后姨娘午睡时，太太院子里的珍姑姑果然来了，将清容带出去吩咐了些什么，清容也颇为神情严肃得记着了，顾依心里却不敢断言。
不是是太太假意招安，还是有心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