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几日,顾依的腿已大好,前后到温璃姐姐同主子们那边一一谢赏不提,清然也不似从前那般瞧她不爽利,虽并不热络,却也不再盯着顾依挑刺儿,赏蕉院里头也再无人提起二月二的事儿。
转眼到了二月底,院子里的芭蕉树已逐渐泛绿,架子上的凌霄藤蔓也长得飞快,几场春雨一下,打过春雷,就冒了许多绿叶儿。
天气逐渐暖和了,丫头们也越发爱在院子里玩闹,这一日早晨主子带着清然去同太太请安还未回来,顾依正在扫地,兰姑姑就进门来了,“丫头快仔细收拾着,秋蝉呢,快去吧厅里打扫干净了,姨娘母家来了人,还有两刻钟就来了。”
话音刚落,清然就打自个儿房里出来了,还未睡醒的样子,“姑姑说的我可都听见了,我也来,哪里有我们家来了人我还在睡大觉的道理。”
“你们手脚利落些,我估摸着今儿个老太太是要来的,还有三太太,我们老太太最宠爱我家小姐了,大约六少爷也要来的。”清容掰着手指细细得数着,面上都是欢喜。
三个丫头细细的打扫干净院子,这就来了人,果然尹姨娘身边一个老夫人,很是气派,年纪却不小了,瞧着有六十上下,比老太太还大些,后头跟着一位是顾依曾见过一面的温家长小姐温如华,一位是尹家表叔尹奕尹安泽。
清容一见来了人,带着两个小的丫头就上前去迎,“奴婢给老太太请安,给三夫人六少爷请安。”
顾依秋蝉有样学样的照着请安,为首的老太太点了点头,“容丫头还是乖巧可人,带着这几个小的这样懂规矩,很好的。”
言毕一行人就进去厅里了,顾依同秋蝉跟着清容前去上茶,端着茶盘站在主子们后头,顾依前头正好儿是尹六叔。
才上了茶,主子们坐定了,尹姨娘就扑倒老夫人怀里哭起来,“好了好了,姣儿已是做了姨娘的人了,还如此爱撒娇,仔细你嫂嫂弟弟笑你。”
温如华弯着眼睛笑起来,“阿姣自小就是母亲含在嘴里长大的,如今这几月不见,岂不是要撒娇?还是我大哥嫂嫂哪里待你不好叫你受委屈了么?又是这几个恶仆欺主了?”
这话一出到叫尹姣难为情起来,“如华打趣我做什么!说些没羞的话儿!”
温如华同尹姨娘虽差了大约十多岁,却自小一同长大,尹姣幼时常来温府小住,两人情同姐妹,如今温如华嫁给尹三爷,尹姣给温老爷做了妾也还是如闺中密友互称。
“诶,如华此话儿问的正是我的心里话,温从岳对你可还好么?高氏可有给你脸色瞧么,还有那个薛氏,娘本无意送你来做他侧室,实在是……哎。”
老夫人说着就要抹眼泪,尹家六个孩子,尹大早夭,后头几个都是庶出,尹三爷早年死了亲娘,养在她膝下,如今同三媳妇待自己虽说亲厚,却到底不是亲生,唯有尹姣尹奕是她求来的,老来得子,生这两个孩子是赌了她的命的,从小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哪里舍得送嫡亲的闺女来给人家做小。
“娘亲年纪大了,不该总哭,老爷夫人待我很好,薛氏也很好,常走动,前几日我说想吃枇杷,老爷叫从南边往这里水运来呢,也不拘着我做什么,老太太很喜欢我,这几个丫头也懂事听话,我是不苦的,倒是娘亲,我如今进了温家,娘亲身边除了如华,也没了别的知心人,往后安泽娶了媳妇,该好好孝敬娘亲才是。”
尹姣说话含羞,温从岳确实宠她,京城里贵人吃的穿的,什么时兴往她院子里送什么,她想要的没有不给的,本以为温家半道发迹的家里,做家主的必是什么肥头大耳一身铜臭的商人,没想到温从岳气宇轩昂不说,同她在诗书上也很有话说,哪怕从岳比她大二十多岁,却也不觉着不好,反倒稳重,两人郎情妾意蜜里调油,尹姣想着自觉怀春害羞,做小女儿态往母亲怀里钻。
那头尹奕听着自家姐姐说什么娶亲之事,耳朵又染了一层红。
“那自然是好的,我还要问你,已有一个半月了,可有动静了?”老太太怀里抱着自己的心肝,笑嘻嘻得问,那边温如华一听也笑了,“是呢,我也正要问。”
“如华……!母亲……!如何这样就问起这些来,清容清然,快带着丫头们出去!”
顾依同夏秋蝉跟着两位姐姐出门去,心里觉着好笑,后头又听姨娘娇喝,“安泽也出去!”
温如华闻言笑起来,老太太也笑,“你又何必害羞,你弟弟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比你脸皮还薄,奕儿坐着,我今日来正要与你说你弟弟的亲事……”
顾依出门,还依稀听见了尹六叔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