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当天晚上就收到云行院送来的一幅字,尹姨娘也问了缘由,顾依照实说了,却惹得主子发笑。
“你到乖觉,这句诗是从哪里听来的?”
顾依一时哑口,不知是否该如实告诉姨娘,想了想却还是没说,“从前院子外头我屋里住的绣娘姐姐念的。”
“你到还小,不懂这些就胡诌,往后你长大了,就该知道直道相思了无益了。”
姨娘说着将那幅字送给顾依,叫她晚上照着练字也好。
晚膳时分老爷来了,也照例在姨娘院子里留宿,听清容姐姐说主子心情颇好,晚膳过后同老爷一块儿下棋写字时还说了白日里的温渊的笑话,老爷听了也是直摇头,笑骂了一遭自个儿的侄儿,又吩咐自个儿的小厮去老大院子里嘱咐一声叫好生管教。
夜里值夜时,顾依也依旧安静得写字,又时常将那张薛姨娘的画像取出来看看,生怕叫人发现了,又讲书垫着矮桌高高的放在了最上面。
清然姐姐夜里又在外头坐着,顾依悄悄的拿了那一叠字交给她。
“这原是小姐写了样子叫我照着练的,所以才写的一模一样。”清然不咸不淡的也不知是解释给顾依听还是给她自己个儿听,拿了字就回去了。
第二日顾依睡到了晌午过后才醒了,醒了却也不闲着,秋蝉已忙碌了半天,白日里顾依要歇息,什么铺床叠被,擦拭案桌,浇花剪枝的活计都轮着她来做,顾依一醒自然帮着秋蝉一起做。
“上午阿璃姐姐来了一遭,许是来寻你的,你不在,与我说笑了两句就回了。”秋蝉同顾依一齐扫院子时随口提到,顾依点点头,觉着兴许是姐姐来叙旧,来日抽空去瞧瞧也就是了。
一连四五日,老爷都来的姨娘院子里,姨娘也颇像个怀春的姑娘似的,日日都盼着,老爷来了总是喜上眉梢的,也都是顾依夜里值夜,清然姐姐却再没在夜里起来过,顾依将那一句“未妨惆怅是清狂”写的越来越像温四的字,预备第二日做个风筝。
只是这几日顾依无论做什么,清然姐姐总挑她的刺儿,先是上外院差人来在院子里搭棚子种植凌霄花,总是这儿不满那儿不行的,再是上外头领月供时悄摸带了一钱丹参回来,又叫清然姐姐怀疑,差点私下买卖的事儿被发现了,清然从前说话只是凉嗖嗖的,如今讲话却像刀子似的,直剜顾依的心。
顾依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姐姐,姨娘同清容姐姐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左右她们才是一家人,清然只是骂一骂一个小姑娘又哪里值得她们为此闹了生分,秋蝉也总在独处时和稀泥,直叫顾依别上心这事儿。
一眨眼,就到了二月二。
这一日是龙抬头,温老太太这样的迷信最是要隆重以待的,她是要上香礼拜,孩子们则是踏青赏春的事儿。
姨娘原本只打算带着清容清然两个丫头出门,却不想一早儿温斌就来了,直说四少爷等着阿依去一齐放风筝呢。
所幸清然这次并未说什么风凉话,只说了一句,既是要去,就都去,秋蝉也一同去,又说丫头们也该穿的体面些,省的跌了赏蕉院的面子,顾依秋蝉听了懂事儿的换上了新衣,一身海棠红,一身宝雀蓝。
温家老太太、太太,姨娘们三辆马车在后头,马车最前头四匹快马在引路,后面两匹马上坐着大少爷四少爷,一大一小的身形远远的瞧着不真切。
跟在马车后头慢慢的走了大半个时辰,只觉着热的很,才到了山脚下。
山脚边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丹霞二字,行至山脚,主子们也都下了马车,步行上山,远远儿的就能瞧见山顶上,巍巍黄墙,尖顶黑瓦,一座古刹掩映山间,山并不很高,行至半山腰已能听见寺里和尚撞钟的声音。
龙抬头的日子,上庙里祈福的人也多,上山的人络绎不绝,晏州城里的大户人家更是各自攀比起来,老太太的母家宁家,太太的母家高家,尹家的女眷孩子们也都赶着上山,温家虽不讲究排场,却无疑是压了一头的。
到了山顶,香客更盛,却自觉给温家腾了一条道儿,到了寺前,一位老禅师已在等候了。
顾依抬眸看着寺庙。
“丹霞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