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平凡。平凡得一步入人海就会被淹没。可我没觉得平凡有什么不好，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长大的，不是吗？可有一天，一个奇怪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好像一旦接受，就会不再平凡了。说实话，我根本没做过什么英雄梦……可如果，我是说如果，成为英雄的机会就在那里，跨过去，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任谁都会忍不住吧？”
1
“阿，鲁，巴！”
白凌霄被一群男生抬起，双腿劈开，眼看就要撞上门框。此时蒲苇正好路过，她和狼狈的白凌霄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
笑就笑吧，反正本大爷就是这个鸟样。白凌霄吸吸鼻子，在撞上门框的一瞬间拼命哀嚎。男生们哄笑着散开，白凌霄掉到了地上。他揉揉屁股站起来，起哄道：“沈放，你居然敢松手摔本大爷，太不仗义了！”
沈放一脸贱兮兮的表情，笑得很夸张。
此时两个低年级女生怯怯地走到高三（4）班教室这边，沈放眼尖发现了她们，瞬间恢复严肃脸，挽起校服袖子挺拔地站到走廊向阳的一侧，任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沈同学，你……你好……这是……”其中一个女生双手递上一个淡蓝色信封。
沈放收回远望的眼神，装出一副刚反应过来她们是找自己的样子，吃惊地“哈？”了一声。
“这是给你的信。”那个女生头低得根本看不见脸。她咬咬牙吐出这么一句，将信塞到沈放手里，然后拉着自己的女伴逃也似的跑开了。
刚刚还陷入沉默的男生此刻又爆发出哄闹，“沈放，这学期第几封了？信里写什么？让我们都看看嘛。”
“不给看。”
“扮什么酷啊！”白凌霄招呼着，和一帮男生一拥而上，扛起沈放往门框撞去。
沈放举着那个淡蓝色信封，不让其他人碰。
虽然从未接受过低年级女生的表白，但他也从来不会随便把她们写给自己的信当茶余饭后的笑料分给兄弟们看，连最好的哥们儿白凌霄也不行。
“小气鬼！小心我把你的‘逗比’事迹爆料到学校贴吧里，让你伪装出的冷酷形象分分钟破灭。”白凌霄威胁他道。
沈放回答：“好了好了，你想想，她们本来表白失败就很可怜了，如果还要被我当成笑话讲给其他人听，不是更可怜吗？”
“沈放，你能不能别说这么肉麻的话？我要吐了。”
“我看你是嫉妒我长得帅。”沈放一记爆栗打在白凌霄头上，随后换成讨好的语气，“好啦，放学等我一会儿。”
“是啦是啦。”白凌霄不耐烦地说。
每当收到情书，沈放就会坚持放学后在教学楼楼梯口等到那个女生出来，当面拒绝。
“太残忍了……”白凌霄曾这么吐槽。不过沈放说，既不拒绝也不接受，才是真正的残忍。
今天表白的女生正和女伴有说有笑地走下楼梯，看到沈放等在楼梯口，顿时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沈放举起手朝她挥了挥，表明自己确实是在等她。女伴脸上露出“我懂”的微笑，自己留在后面，把那个女生推到沈放面前。
白凌霄站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
沈放一米八几，遵守校规没留长发，校服穿在他身上跟最新潮的休闲运动装一般。真是应了那句“长得好看的人穿校服都好看”的话。和学校里那些爱耍帅的男生不同，他从不留韩国明星的发型，也不穿奇装异服，但他看起来永远明亮、干净。
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太多糗事，白凌霄大概会从一个男生的角度承认他是“男神”也说不定。
沈放把信还给了女生，最后像兄长般揉揉女生的头发。女生捏着信落寞地走了。白凌霄走过去问：“拒绝了？”
沈放点点头。
“我真是服了你，你拒绝那么多女生，她们还是前赴后继地追向你。喂，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就说自己要备战高考，暂时不想考虑恋爱的事。然后让她努力学习，一起加油什么的。”
“喂，我说啊，起码有十几个女生追过你了吧，你不可能一个都看不上。就算看不上她们，你也不可能没有喜欢的人。要不你就太不正常了。”
“照你这么说，一定要有喜欢的人才正常？”
“当然啊！我们正处于青春期欸，青春期，懂不懂？不喜欢异性，叫什么青春期嘛……”说到“异性”这个词时，白凌霄突然一个激灵，他做出一张哭脸，“哎，我说沈放，你该不会喜欢同性吧？你该不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喜欢我……”
“滚蛋！”又一记爆栗落在白凌霄头上，“打死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瞧你那白痴的样子。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谁啊？”白凌霄八卦地凑上去问。
“不告诉你。”
两人从车库取了自行车，打打闹闹，并排骑行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那天在小巷子被不良青年抢了钱，小白放学后再也不一个人乱转了，都是老老实实和沈放结伴回家。
想起那天的经历，总觉得是个不真实的梦。他也在网上查过资料，白色的牛倒是有，四个角的就没了。怎么想也想不通，试探着问过沈放“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怪兽”这种问题，本以为会被沈放嘲笑，没想到沈放似乎很感兴趣，刨根问底地问自己是不是见到了什么。
“哪有……对了，今天晚饭吃啥，去吃食堂二楼的米粉？”因为还不确定是否要向沈放坦白那天见到的事，只好赶紧转换话题。
“又是米粉！连吃三天了，今天能吃盖饭吗？”沈放不满地抗议道。
似乎很容易就绕过了这个话题，沈放确实不再继续追问，可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一周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在白凌霄以为那次遭遇要永远尘封在记忆里时，才发现事实远非如此。
这天，几个男生凑到白凌霄面前，挤眉弄眼地问：“小白，老实交代，你做啥了？”
“什么我做啥了？”白凌霄头也不抬，手中的笔飞快地写写画画。下堂课要检查昨天发下来的试卷的完成情况，他还没写完，此刻正借来沈放的卷子，不要命地抄写着。
“别装蒜了。你如果没做啥，为什么叶乔会来找你？”
“叶乔？”白凌霄心中一惊，疾书的笔也不由自主停下来。
好事的男生看到他的反应，更加兴奋地叫起来：“说，你是不是骚扰她了？”
“才没有，别瞎说。”白凌霄心烦意乱，心虚地问，“她来找我？”
“就在教室门口等你呢。”男生们脸上浮出看热闹的表情。
白凌霄放下笔走向教室外，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
虽刻意不去想，事实上，那晚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个冷静的女声，白凌霄终于颤巍巍地睁开眼。哪里还有那头“牛”的身影，连“牛”的尸体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可校花叶乔手持双刀挡在自己面前，显然是刚战斗过。
“你你你……”一瞬间好多疑问涌上心头，但问出来的却是一句，“你为什么有刀？”
叶乔在榕树中学可是无人不知的人物。
今年刚开学，“高一新生里有个绝世大美女”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很多班级的男生都成群结队去高一（13）班窗外打望，想要一睹这个绝世大美女的模样。这才开学两三个月，已经有好几次男生斗殴事件是因她而起了。可她从不理会这一切，上学就来，放学就走，不与任何人交往，没有朋友也没有绯闻。
唯一的活动是，每周体育课她会在篮球场打球。仍然一个人，运球，上篮，奔跑，起跳。一米七的修长身体灵活而柔软，投球从未失过手。听说刚开始有几个男生去找她的茬，嬉笑着要跟她一起玩。她没搭理他们，收了球转身要走，结果男生拦住她调戏。反正在各种添油加醋的传言里，最后她和男生打赌，她运球上篮一过三，如果赢了，男生们就别再来打篮球。结果第一个男生轻敌，被她轻易过掉；第二个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被她过了；最后一个男生跳起来要盖帽，叶乔一个假动作虚晃而过，到了篮板下才起跳，反手投篮，进球得分。
篮球事件后，她成了真正的女神。没有男生敢轻浮地对她，她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而此刻，这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就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在白凌霄面前。
啊，大概女神的出场方式都这么特别吧……白凌霄在心里讪讪地想。
“还愣着干吗？走。”叶乔仍旧保持着双刀交叉在前的防御姿势，不耐烦地说。
“刚才那头……牛呢？”
“跑了。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我这就走……”白凌霄偷瞄了一眼叶乔的武器，那两柄刀细弯轻盈，泛着冷兵器的寒光。可此刻就算他有十万个为什么，也只能咽回肚子。他扶好自行车，转了180度，想赶紧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等等。”身后叶乔的声音再次传来，“今天看到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呃，好……”
“喝下这个。”不容分说，叶乔将一支口服液递到白凌霄面前，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
“藿香正气水？”看着这支小瓶，小白倍感疑惑。
“别管那么多，喝。”
电影里的各种场景瞬间涌入脑海，小白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比刚才更软了，“我，我保证不会泄露今天看到的……别毒死我……”
叶乔难得忍俊不禁，“想象力还真丰富。你现在可以马上发条朋友圈，表明此刻是和我在一起，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凶手。这下放心了吗？这不过是一点安神的东西，帮你今晚睡个好觉。”
既然女神都这么说了，白凌霄也不好意思再扭捏下去。虽然实在不愿意喝下这支奇怪的液体，但还是接过来喝了。它的味道如滚烫的烧酒，吞咽后便像一团火焰般在身体里流窜。小白咂了咂嘴，用求饶的眼神看着叶乔。
叶乔捋了捋头发，“你可以走了。”
听到号令，白凌霄如获大赦，猛蹬脚踏逃了。
现在，她又来找我干什么呢？
这么疑惑着，白凌霄走到了教室门外。叶乔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的气场将所有人驱逐到几米开外，男生们远远地站着，指指点点看着这边。
白凌霄只有一米七五，一米七的叶乔给他很大压力。虽然他比叶乔高两个年级，可站在她面前却像受训的小学生。他见叶乔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没话找话，“呃……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班……”
“我要查，自然知道。”
本来只觉得她是个高冷女神，可自从那晚的事件后，白凌霄觉得叶乔连说话都带着女特工的味道。
“我……我保证什么都没说！那天的事……我绝对没跟任何人提过！”
“那天的事？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听到白凌霄说的话，叶乔似乎非常震惊。
“就是那头牛啊。”白凌霄莫名其妙。
“你竟然记得。”叶乔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白凌霄更觉得毛骨悚然了。她拨了拨头发，“这事儿我之后再问你。我先问你，那天，你有没有捡到……我的手表？”
什么嘛，原来是自己弄丢了东西。难道就不能放下架子心平气和地问吗？毕竟是你来求本大爷……白凌霄在内心吐槽。不过他可不敢表现出丝毫怠慢，“你是说在巷子里吗？”
“唔。”叶乔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不是找麻烦的就好了，白凌霄一下放松下来，“我说大姐，那天我吓得魂飞魄散，骑着车就跑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其他东西啊？你的表丢了？什么样子的啊？”
“黑色的，智能电子表。”
“我真没看见。”
“算了。”叶乔咬咬嘴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她没再问什么，转身匆匆下了楼梯。
等她走远，那些在远处观望的男生才敢大声起哄起来。他们瞬间把白凌霄围到中间，七嘴八舌地嚷道：“小白，叶乔可是第一次和人说那么多话啊！快说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看不出来嘛，不得了啊，小白你完了，今天放学你肯定会被叶乔军团追杀的。”——叶乔军团是指那些像粉丝般狂热崇拜着叶乔的男生。
有人学着刚才叶乔的样子做了一个拨头发的动作，心驰神往道：“简直，太，美，了。我的女神！”
“小白，你可以啊。这么大的事儿也瞒着哥们儿我？太不够意思了。”沈放脸上挂着坏笑，跟其他男生一起围在白凌霄身边长舌。白凌霄推开所有人走回教室，无比疲惫地说：“你们想到哪儿去了？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上课铃响起，仿若真实与虚幻的交界。所有同学停止言笑，重新归位拿出课本，数学老师匆匆走进教室。没抄完的试卷还摊在课桌上，一切如此真实。高三，时间像沙砾一样充满质感地流逝。
深夜无人的小巷。出现又消失的怪兽。手持双刀的叶乔。
他们，真的存在过吗？
2
还有八个月高考，白凌霄一直在年级三四百名徘徊。榕树中学虽说是省重点，但他目前这个成绩，也只够上所普通的二本。何况他连大学要学什么专业，以后要做什么工作，都统统没想过。真是迷茫啊，想想自己的一生，不就是标准的“屌丝”吗？
白凌霄是遗腹子，母亲从未跟他讲过亲生父亲的事，“白”这个姓也是随的母亲。4岁那年，母亲带着他改嫁给了一个憨厚老实、沉默寡言的40岁光棍工人，搬进了工厂大院。继父待他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一家人和普通的三口之家没多大区别，没过两年他就直接叫继父“爸”了。除了这段略不寻常的身世，小白和工厂子弟没什么两样：在工厂大院里长大，渐渐成为少年，有个发小加哥们儿，即一个院子里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沈放。小时候去沈放家里玩，只觉得他家特别整洁干净，又有不少好玩的玩具和摆设。那时候不懂，现在才知道沈放的爸爸可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虽并不嫉妒，但有时想想也挺生气，沈放这个浑蛋，为什么家境好，成绩好，还长得帅？真是可恶！
后来沈放一家搬去了离工厂大院不远的一处商业小区。虽不住一块儿了，但还在一个学校上学，十几年来两人就没分开过。
想到这里，白凌霄回头去看坐自己斜后方的沈放。那家伙正在玩笔，撑着头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就是那家伙最可恶的地方，明明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竟然每次测验都在前一百名，作业也是轻轻松松就写完了……
“白凌霄。”
“白凌霄！”
同桌狠狠给了他一胳膊肘，小白才反应过来老师已叫了好几次自己的名字。他不明状况地站起来，求救地看向同桌。同桌无可奈何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说说，这道题到这一步该怎么解？”
“呃……这个……先根据条件列出一个代数……f（x）=……”艰难地吐出几个词，然后发现还不如直接答不会来得痛快。
“既然不会，怎么不好好听讲？这样下去，别说冲刺一本了，二本都没得上。好了，坐下吧。认真点！”
白凌霄坐回座位，前排的蒲苇回过头，冲自己挤眉弄眼。
好不容易，一堂课结束了。
“小白，你去小卖部吗？帮我买杯奶茶吧，好不好啦？”蒲苇眨着眼睛，做了个小猫的表情。
若是以前，白凌霄一定兴奋不已，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然后从位于6楼的教室冲下，穿过操场，去到位于食堂负一楼的小卖部，再原路返回，吭哧吭哧跑过115级阶梯回到教室，在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之前，把热气腾腾的奶茶送到蒲苇手里。
但今天，他突然没兴趣这么做了。那天夜里，蒲苇和另一个男生手拉手的画面在他眼前晃着，这么想喝奶茶，叫男朋友给你买不就好了？
“下节课的老师不是说了要抽问吗？我都没复习，得赶紧看一看，没时间去了。”
听到白凌霄竟拒绝自己的请求，蒲苇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哼，重色轻友！我们可是两三年的同学了，叶乔一来找你，你就不管我了。哎呀，我算是看透你了。”她噘起嘴。
哦，是上节课叶乔来找我，你嫉妒了吧？白凌霄心里暗自得意，心情突然大好，“你想到哪儿去了，才不是呢。”
“小白小白，你最好了，帮我买嘛。我肚子有点疼。”
“好吧。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白凌霄揣上零花钱，奔跑在那条往返于小卖部和教室、两年来为蒲苇奔波了无数遍的路途上。之前不是还在生蒲苇的气吗？可他发现自己竟不争气地原谅她了。
晚自习英语老师布置了小测验，等做完试卷，离放学时间已过去20分钟。白凌霄交了卷子，和提前就答完题在教室外等自己的沈放会合。教学楼空空荡荡，两人并排下到楼梯拐角，却见叶乔在那儿，和一个男生似乎起了争执。
白凌霄赶紧拉住沈放躲到一边。
“喂，你干吗啊？你该不会真的和叶乔有什么吧？”
“嘘——”小白对沈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边的对话。
男生晃着手中的玩意儿，“喏，请问，你是在找这个吧？”
白凌霄看去，男生手里是一只手表。不就是叶乔丢了的那只吗？
叶乔伸手去夺，男生灵巧地躲避开，“让我加入你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猎人叶乔，让我成为你们中的一员。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叶乔眼中闪过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她闪身到男生近旁，动作快到小白根本看不清。而男生似乎也有些身手，手表仍旧牢牢攥在他手中，叶乔只是扑了个空罢了。
“现在有资格和你谈条件了吗？叶乔队长。”
小白见叶乔处于劣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冲出去重重扑到男生身上。男生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手表也摔了出来。叶乔敏捷地接住手表，说了声“多谢”，很快跑下楼梯不见了。
小白拍拍身上的灰，自讨没趣地站起身。什么嘛，虽是道谢，语气怎么跟欠她几百块没还似的？还有，刚才他们的对话是怎么回事，要成为猎人？难道现在流行起打猎来了？
他心里还犯着嘀咕，突然感到一股杀气传来。那个被撞倒的男生揉着胳膊站到自己面前，他也有一米八吧，什么时候高一的孩子发育得这么好了？现在不长到一米八都没有人权了吗……小白哭丧着脸，但又不愿意失掉气势地和这个男生对瞪着，心里早已忐忑得要死。喂，这种时候沈放上哪儿去了？
“学长，你下楼梯时能不能注意一点前面有人啊，刚才撞得我很痛啊！”男生换上一张委屈脸。
“啊？呃……对不起。”准备好要打一架的拳头，在身后慢慢松开。
“哈，哈哈。”沈放这时才从拐角处走出来，架起小白撤走，“我这个哥们儿就这样，莽撞得很，又才做了测验，脑子都考晕了。你别介意。打扰你了。”
白凌霄挣扎着小声咒骂：“沈放你这个浑蛋，刚才躲在一边，现在没事儿了就出来，充什么好人呀你？放开我，让我先问清楚！”
沈放跟那个男生赔着笑，没有理会小白的挣扎，架着他慢慢远去。
“沈放！本大爷还有问题要问那个男生！”
“得了吧你，还大爷呢，打起来我敢打赌你不是他对手。没看见那男生打架很厉害的样子吗？别惹事了。”
就这样，被沈放推推搡搡一路到了自行车库，小白只好悻悻取了车往家骑。一路上，沈放缠着自己不依不饶地问起来。
“叶乔和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抢手表？他们说的猎人是游戏里的一种职业吗？什么游戏啊？小白，你是不是在跟叶乔他们一起玩那个游戏？”
“你别问我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刚才明明可以跟那个男生问清楚的，你非把我弄走，现在好了，我还不知道问谁去呢。”
“那今天叶乔来找你是什么事？她总不会平白无故来找你吧。”
“这个嘛……”小白思虑着要不要告诉沈放那天的遭遇。毕竟一个人憋在心里也太难受了。可说出来沈放会相信吗？而且总担心那天叶乔让自己喝下的东西是慢性毒药什么的，一旦自己泄露相关信息就会毒发身亡……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现今是11月下旬，天气已经很冷了，路上行人不多。快到老小区，人烟愈发稀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优哉游哉地骑着车，而小白视线的余光突然捕捉到，成排的梧桐树下，一头白兽的身影一晃而过。
是它！
“追！”白凌霄大叫一声，双脚顿时如旋风般蹬起脚踏。如果是噩梦，就追过去看看噩梦的背后是什么。如果是怪兽，就揪出来吊打一顿好了。怎么都比不清不楚强。
沈放不明所以，紧跟其后大喊：“追啥？喂，你等等，发什么神经啊！”
小白来不及理会沈放，只是用尽全力骑车，双腿抡得跟风火轮似的。追出去好几条街，等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再次陷入荒无人烟的小巷。那头白兽停下来转过身，威风凛凛地挡住前路。
小白被自己蠢哭了，出于冲动追过来，可真正面对它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去，这……这是怪兽！怪、兽！”沈放在身后结结巴巴嚷起来，声音里却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小白看看沈放，这人是不是被吓傻了？看见怪兽至于激动成这样吗？不过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又看向白牛。都怪自己太冲动，这么手无寸铁地追上来，不是送死吗？
“看起来它可不怎么友好啊……我们得想想办法。”沈放说。
白凌霄有些奇怪。按那家伙的脾气，此刻不是该骂自己有勇无谋吗？可他话里似乎并无责怪的意思，反而就像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他慢慢后退到沈放身旁，死死盯着那头巨兽。他很确定就是上次遇到那头。其状如牛，头有四角，白毛如蓑。这样的生物，一个小城市里不会出现两头吧？
它伏首令四角向前，摆出冲锋的姿势。
这次恐怕没那么侥幸了。小白双腿发抖——
完蛋了。
“你追它到这里，是因为之前遇到过它？”沈放不敢有大动作，只得嚅动着嘴唇，小声向白凌霄询问。
“大哥，突然见到一头牛在城市里狂奔，我带你追上来送死，你没有抓狂，却问我是不是之前见过它，你才可疑吧？”
“先别问那么多。你竟敢追它到这里，你是不是属于一个什么专门打怪兽的神秘组织？”
“神秘组织？”
“别想装傻蒙我。”
“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属于神秘组织的人不是我。上次遇到这头牛，是……叶乔救了我。”
“哈？叶乔！”沈放忍不住惊呼出声，那头牛也以咆哮回应。这声咆哮吓得两人连牙齿也开始打战。沈放绝望道：“所以会打怪兽的是叶乔？你完全对付不了它？”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能徒手杀牛的人吗？”
“小白！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这么不正经，那现在怎么办？”
“跑。我数三声，我们赶紧掉头跑。”白凌霄说着，调整了脚踏的位置，双手也紧紧捏住车把，“一，二，……”
“不，先别跑，等等！”
白凌霄以为沈放看到了什么转机，便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可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头牛越来越躁动不安，沈放只是呆立原地，毫无反应。
“沈放，你想送死吗？再不跑，本大爷不陪你了！”
沈放依然不为所动。
这个神经病！白凌霄不知沈放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得自己掉转车头，却看见握着双刀备战的叶乔站在后面。她穿着黑色夹克，和学校里穿校服的她判若两人。
大松一口气——得救了。
难道沈放之前就知道叶乔来了？
叶乔看到小白，脸上闪过一丝震惊，“怎么又是你？”随后用余光扫了扫沈放，“哼，还带来个新的拖油瓶。”
本大爷又不是一坨屎，干吗看到我一副那种表情……小白内心虽这么吐槽，但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叶乔看起来像极了他和沈放平时爱玩的《英雄联盟》里那个狂拽酷炫的战争女神希维尔。
有女孩担当着，自己还像个懦夫一样逃走，就太不男人了。
白凌霄和沈放将自行车扔到一边，抡起书包一左一右站到叶乔身后。小白小声跟沈放说：“别小看她，有她在就安全了。”
沈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却不知为何脸上有种失望的神色。他不太放心地问：“大姐头，我说，没问题吧？”
叶乔没有理会他，显然她的注意力此刻处于高度集中状态。那头白兽在地上磨着前蹄，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突然一声嘶吼划破长空，它甩开四条腿狂奔而来。
小白和沈放双腿发抖，手也软了，瘫在地上。
白兽的角笔直顶上来，叶乔双刀撑地，助力一跃而起，反骑到白兽身上。它的毛显然很硬，叶乔双腿被扎出血，痛得骑不稳。她一狠心，大叫一声用腿夹住白兽的身子，往后下腰，将背贴在白兽颈上，双刀反握着向后插下去，交叉着切开了白兽的喉咙。
白兽又乱冲了一阵子，渐渐失血过多，倒下不动了。
叶乔从白兽身上滚下，欲用刀支撑自己站起来，但腿上伤势太过严重。白凌霄和沈放赶紧上前，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这种程度……根本……”叶乔一边拒绝两人的好意，一边从书包里取出校服，当作绷带绑在自己腿上。
她的腿被扎出好几个窟窿，血液源源不断流出，绑上去的校服很快被浸透了。沈放明明刚才还一副熊样，此时竟又恢复了绅士气质，蹲到叶乔身边，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要帮她重新包扎，“明知道它的毛跟野猪似的，还毫不犹豫骑上去，真是太乱来了。”
叶乔一把抢过衣服自己处理伤口，冷哼一声，“它身体两侧的毛硬，背上的毛却是软的，通常骑上去不会有问题。放心，我不会为了救你们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说你啊，别成天一副高冷女神的模样行不行？我和小白又不是你的脑残粉军团，今天我们也算是患难朋友了，何必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现在走也走不了，不如搭我车，我送你回家好了。”
白凌霄看到沈放这副模样，不由得在内心骂道：臭小子，在女生面前装什么装啊！平时跟我在一起，才没这么绅士呢。
叶乔专心处理着伤口，头也不抬地说：“患难朋友？是我救你们，我们没有一起患难。”
沈放一时接不上话，小白觉得有些解气。
“对了——”小白像想起什么，“这次不用喝那个安神液了吗？”
叶乔愣了一下，随即理解了“安神液”的含义。她没理会白凌霄为了活跃气氛而故作玩笑的语气，冷冷地说：“你，不用。他，喝。”说着变戏法似的手中多出一个小瓶，递到沈放面前。沈放有些犹豫，小白在一旁怂恿，“你就喝吧，上次我也喝了，没什么的。”
沈放想要拒绝，但看到叶乔冷冷的眼神，只好不明所以地喝下。他似乎觉得很难喝，捂住嘴，跑到一旁干呕了一阵。随后他摇了摇瓶子，示意已经喝光，“大姐头，我们走吧？”
“嗯。”叶乔点点头。
沈放赶紧去扶自行车，推到叶乔面前，扶叶乔坐上后座。白凌霄有些嫉妒，不过想想自己的破单车，要载人也挺费劲的，只好任由沈放干这件美差。可当他们骑上车摇摇晃晃离开时，小白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那头白兽，明明被割破喉咙倒下了，可这里哪儿还有它的尸体？
它消失了。
3
那个夜晚，叶乔坐在沈放单车后座，白凌霄在旁边骑行。送叶乔回家的路上，三人沉默着，各怀心思。
白凌霄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到叶乔一脸冷漠，沈放一脸凝重，只得默默跟在他们旁边。沈放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平时不是问题最多最有好奇心吗，怎么这个时候反而不说话了？
这种压抑的氛围持续到叶乔家楼下。她没有道谢，一跃从沈放单车后座跳下，径直走进楼里。等叶乔离开后，小白一拳砸在沈放背上，“喂，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跑？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反正最后不是没事吗？”
“你……”小白被沈放一句话噎住，这时想起来一看表，指针显示十点半。离下晚自习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这么晚回家肯定要被老妈打死。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上了自行车和沈放一起往家狂奔。
两人气喘吁吁，谁也没说话。直到岔路口要分别时，沈放突然说：“我遇到过这样的事。”
“啥？”
夜风呼啸，小白觉得自己没听清沈放在说什么，却又仿佛听清了。脚踏的速度慢下来，大脑变得好像不能思考一般。在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沈放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句子：“我是说啊，我遇到过怪兽。”
“白牛吗？到底什么状况？你别装神弄鬼了，赶紧跟我说清楚！”小白快要炸毛了。已经很晚了，又到了分别的岔路口，自己得赶紧回家，此时沈放起了个很有意思的话头，却欲言又止。
“我想，我明白了五年前是怎么回事。”沈放喃喃自语着。
“所以呢，是怎么回事？五年前你就遇到过怪兽了？”
“我晚上回家要再整理一下思路，明天跟你讲。现在很晚了，先回家吧。”
“你这样吊人胃口特别没品，知道吗？”
“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自己先想清楚前因后果。”
“你……”
沈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白凌霄不甘心，却只得放弃追问，“呃，好吧。”他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沈放，又补充道，“回家路上小心点。”
沈放跟没听到似的，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小白无可奈何转向岔路，带着满腹疑问，以及对在家里等着自己的母亲的恐惧，颤巍巍地回家了。
第二天来到学校，还没来得及听沈放讲故事，小白就先被八卦的同学淹没了。
所有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校花叶乔和沈放在一起了这件事。他们描述得绘声绘色，就好像都亲眼看到了叶乔坐在沈放的单车后座。也有不少人来找小白打听情况，毕竟据目击者所言，沈放送叶乔回家时，还有小白跟在旁边。如此一来，昨天叶乔来找小白的事也说得通了。
午休时间，刚从食堂吃了饭走出来，白凌霄和沈放就被七八个男生围住了。小白认出其中几个就是很活跃的叶乔军团分子。
为首的一个冲小白说道：“听说叶乔跟你在一起了，她怎么会看得上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定是你四处造谣吧？”
小白无辜地指了指沈放，叶乔军团里也有人提醒首领认错人了，于是那个首领又侧眼打量了沈放几番，“你也不怎么样。我劝你以后离叶乔远些，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今天先给你点教训，要是继续和叶乔走得太近，以后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大家上！”
很快，这些人气势汹汹地朝小白和沈放袭来。
小白一边抵御一边大喊：“沈放，算你欠我顿饭！”
“什么饭不饭的，我也很无辜！”
“还不是你一定要送叶乔回家！”
“昨天她那样子，不送她行么？这事儿你也有份，别抱怨了！”
两人被殴还心不在焉的态度激怒了叶乔军团首领，“你们两个能不能待会儿再聊天？打架能专心点吗？”说着，铆足了劲一拳挥出去。
沈放嘴角一扬轻哼了一声，侧身躲过拳头，倒是趁着首领用力过猛又没击中目标、失去重心的空当，一个勾拳打在他下巴上。首领吃痛嗷嗷大叫，又盲目地朝回扑。
七个男生围殴白凌霄和沈放两人，却也占不到上风。这并不奇怪，以前在工厂大院的夜晚，小白和沈放做完作业就下楼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大家玩真人战斗游戏，不亦乐乎。而大部分同龄的孩子，都是宅在家里玩电脑长大，身体弱得就跟豆芽似的。
可毕竟对方人多又难缠，被围在中间，实在难以脱身。
正在厌烦之际，叶乔军团的动作一瞬间全停了。他们像中了“时间停止”魔法一样，呆呆杵在原地，直直看向两人身后。
小白和沈放回头一看，叶乔抱着双手，冷冷地站着。
“我和他是在交往。你们有意见？”叶乔两步走到沈放身旁，对那几个男生说道。
“您……您怎么会和他……”
“这么说，你有意见了？”
“没、没意见。”首领顿时像犯了错的小孩子，缩着脑袋低声说。
“既然没意见，就别找他麻烦了。”
“您、您真的喜欢……他吗？”首领抬起头，嘴角挂着血，脸上脏兮兮的，眼泪一下就充盈了眼眶。
他这副模样，小白看了都觉得心酸。虽然刚刚被他们找了茬，可作为男生，小白完全懂这种被女神无视的感受啊！
叶乔并不答话，只是冷眼盯着这几个男生。小白去瞟叶乔，她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利剑。此刻他竟想替那几个男生求情了，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为了爱嘛。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是件很可悲的事吧？低声下气地喜欢一个人，甘愿当她的粉丝和拥趸，却被她嫌弃，真的很可怜吧？
男生被叶乔盯得都低下了头，他们小声说着：“我们懂了。以后不会给您和沈学长添麻烦了……”说完，他们垂头丧气地走了。
走出没几步，首领又鼓足勇气回头道：“沈学长，如果你不好好对叶乔，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根本不是……”沈放想要辩解，那几个男生已经跑远了。他只好把一腔无辜的怨气发泄到叶乔身上，“我说大姐头，你没必要撒谎说我们在交往吧，这消息要传出去，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找我麻烦？”
“刚才麻烦不是解决了吗？”
“你到底懂不懂状况？”
“现在状况很危急吗？”
“你……”沈放发现对这个女生完全没办法，她太我行我素了，最后只得无奈地收了声，转换到另一个话题，“对了，大姐头，昨天晚上那只怪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哪头怪兽？”
“不是你帮我们打跑它的吗？你干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啊。”
“你……也记得？”
“当然了，遇到怪兽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忘掉？”
叶乔没有回答，只是凝重地说了句“再会”，随后朝教学楼那边走去。白凌霄看着她的背影发呆，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深陷一件奇怪的事里。他对一旁的沈放说：“现在，你可以跟我讲讲昨晚你提到的那件事了吗？”
“请我喝可乐。”
“好啦，白痴。”
两人从小卖部出来，手上拎着可乐，在寒风中走上操场看台，在最高处找了个台阶坐下。下方的球场上，稀稀拉拉有几个低年级学弟在踢足球。树城的冬天很少有太阳，总是雾蒙蒙的。“喂，我说你啊，一定要在这儿吹着冷风讲吗？”小白缩着脖子，不满地抱怨道。
沈放并未理会，而是半眯着眼睛看向远方，“那是五年前了。”
沈放是12岁那年随父母迁去商业小区的。彼时刚上初一，父母时常加班不在家，于是父母雇了一个大学生在周末时来家里给沈放补课，同时弄些简单的吃食，以免他饿肚子。
大学生叫宋禾，沈放一开始叫她宋老师，熟悉后就直接叫宋禾姐姐了。宋禾先是按部就班给沈放上课，辅导他做作业，熟悉后干脆三下五除二指导沈放做完了作业，便用剩下的时间和他一起打电子游戏。
她长发及腰，平时都不扎，也不戴任何发饰，一边别在耳后，一边自然地垂下，任柔顺的长发披在背上。光看样子，谁都会觉得她是个温柔的淑女。事实上，她在欺骗过沈放的父母，让他们觉得这是个值得放心托付的乖乖女后，很快就暴露出本来面目了。
她打游戏超级厉害，连沈放这个本身就爱玩游戏的小男生都甘拜下风。一做完作业，他俩就打开电脑联机对战。宋禾还充满创造欲，一到饭点，她绝对会发挥想象制作出各种黑暗料理，并强迫沈放吃下。如果沈放不小心流露出“好难吃”的表情，还会被惩罚吃更多。
明明是被这个大姐姐“欺负”着，久而久之，沈放竟习惯了有她的生活。
沈放每天都盼着周末到来，平时会想起宋禾不顾形象放声大笑的样子，想起她身上香香的气味，想起她在欺负完自己后又宠溺地揉自己脑袋。身边同龄的女同学因此都黯然失色了，这是沈放从来没对他人说过的秘密。当时12岁的他虽不是太懂，但也任由小小的心察觉着——这就是喜欢吧？
可宋禾除了周末两天来家里陪自己外，其他时间从不出现。
沈放问过她手机号，她当时也很痛快地给了。可平时给她发短信，她是从来不回的，打电话也不接。在沈放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或者是不是讨厌自己时，她又总是准时在周末的上午九点出现在家门口，像从来没收到过那些短信和电话似的，仍旧谈笑风生，闭口不提任何关于短信内容的话题。
越是这样，越让沈放好奇。
直到有个周末，宋禾来家里后让沈放自己做作业，说有事要出去一下。沈放表面上答应，但她一出门，他就跟着出门了，偷偷尾随在她后面。
宋禾快速走过三条街，和一名青年男子碰面，随后上了男子的车。沈放认为那是她的男友，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悄悄随行。车渐渐开到老城区，两人停了车改为步行。这里到处都是20世纪的旧楼房，一些房子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他们在逼仄破败的街道中拐来拐去，稍不注意就没了身影，沈放只能紧紧跟在后面。
直至一条深巷，两人脚步放慢了，行走得谨慎起来。沈放朝深巷尽头处看去，一只九头九尾的怪兽守在那里。
说实话，12岁的沈放并没被吓到。因为12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加上平时常常玩幻想类冒险游戏，所以并不觉得这只九头九尾的怪物有什么违和。他只是担心它会伤害到宋禾，因此不由加快脚步，想赶到她和男青年身旁。
这时，那头怪兽仰起九颗头颅，龇开九张嘴，发出嚎叫。这叫声无比瘆人，竟如婴儿的啼哭一般。九嗓齐鸣，仿佛九个婴儿在此起彼伏地哭泣。如此场面，连幻想游戏里也没有过，让沈放有些怕了，可他没有退缩，他要保护宋禾姐姐。
沈放加快速度跑上前，幼小的身躯摆出攻击姿势。他学着电视里男子汉的模样道：“宋禾姐姐，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它伤害到你的！”
男青年大吃一惊，“这小鬼到底是从哪儿……”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头怪兽便朝这边跑来。它身形不大，速度极快，刹那间一跃而起。宋禾一把拎起沈放的衣领，将他扔到身后，同时撑开风衣，双手去掏别在双腿两侧的武器。但正是因为沈放的出现分了神，她猝不及防被怪兽咬在肩上。
男青年握着匕首，刺向怪兽，那怪兽松开宋禾，又扑向他，整个四肢摊开似一张皮般裹在男青年头上。宋禾的双手拔枪而出。
沈放大惊，宋禾姐姐竟随身带枪！
她瞄准怪兽，可因怪兽整个裹着男青年的脑袋，她并不敢贸然射击。
男青年用头撞向墙壁，怪兽哀嚎一声，迅速松开。宋禾精准地捕捉到这一瞬间，扣动扳机，枪里射出的却不是子弹，而是两道极细的金属丝线。谁知那怪兽如此敏捷，在空中一个俯身躲开了。
怪兽似乎很聪明，他知道男青年和宋禾不好对付，便转而直直向后方的沈放扑去。沈放赤手空拳，面对扑来的怪兽猝不及防，只得双手护在脑袋前。怪兽一爪袭来，力大无穷，远比它身形看起来所应具有的力道要大得多。这一爪，竟推得沈放站不稳，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小手臂也多了几道口子，血液很快沁出来。那九颗头个个龇牙咧嘴，眼看就要咬上来。此刻只听耳边嗖嗖几声，再定睛一看，怪兽已被金属丝线牢牢捆住。宋禾一用力，丝线嵌进怪兽身体，九双炯目渐次失神，九颗头颅渐次下垂。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怪兽哀啼半声，便如死狗般瘫在地上。
面对这样的情形，没吓得尿裤子，就已经算是男子汉了。
沈放一动不动怔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手中仍握着扎线枪的宋禾。她没顾自己肩上的伤口，只是将枪重新别回大腿两侧，用风衣遮住，走向沈放，扶他起来，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
男青年冷眼看着，不满地责备道：“宋禾，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个小鬼跟着你？”
“放心。如果上面问起来，我承担一切责任。”
“女人就是碍事。”
沈放瞪了那个男青年一眼，他这么凶干吗？可暗中又有些开心，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宋禾姐姐的男朋友。正转着小心思，那男青年掏出一支小玻璃瓶，让沈放喝下里面的液体。
他怕极了，求助地看向宋禾。宋禾从青年手中接过瓶子，蹲在沈放面前，“乖，这次的黑暗料理，我允许你可以不吃哦。只要你答应绝不跟任何人提今天的事。”
“我绝对不说。”
宋禾姐姐脸上浮出会心的笑容，随后她偷偷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在地上。“你就假装已经喝了。”
沈放点点头。
宋禾拉着他绕出小巷外。随后男青年开车，送沈放回了小区。
晚上父母回家后，看到沈放手臂上的爪印惊慌失措。宋禾主动认错，说是自己带沈放出去玩，结果被流浪狗袭击了。母亲又心疼又生气，责怪了宋禾几句。宋禾也很自责，拒绝了这个月的报酬，并辞了职。
父母没有挽留。
那是沈放最后一次见到宋禾，之后她便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沈放总是给那个她曾留下的手机号发短信，打电话，但她从来没回应过。再后来，那个号码就变成了空号。
故事听完，白凌霄半天回不过神。和自己的遭遇有太多相似之处，让人很难不去怀疑两者间的联系。“所以，你是说……上次我们遇到的那头四角牛，并不稀奇，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怪兽？”
“嗯，话虽如此，但重点并不是这个。”
“那你的重点是啥？”
“普通人遇到怪兽后要喝一管药，上次叶乔也给你喝了。可是我第一次遇到怪兽，宋禾姐姐却没有让我喝。这说明什么？说明宋禾姐姐她，她对我……”沈放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情。
小白很窝火，这个人到底搞不搞得清状况？“那你这次遇到白牛并不逃跑，是因为想等宋禾出现？”
“这个嘛……”沈放失望地耸耸肩，“我还以为她一定会来。”
“你是白痴吗？”白凌霄气得跳起来，“你怎么能确定她会出现？要不是叶乔，我们现在都被那头牛弄死了！”
“我哪知道身边竟潜伏着这么多杀怪兽的高手？之前有个宋禾就够让我吃惊的了，想来这种人全国也不过几个而已。现在看来，他们还真是有组织啊，数量还挺多的嘛。”
“不只是叶乔、宋禾，你还记得那个男生吗？”小白想起了什么，“上次楼道里和叶乔起争执的那位，他不是说过‘让我也成为猎人’之类的话吗？”
“可如果世界上的怪兽有很多，为什么很少有目击报告呢？”
“行啦行啦，”小白摇摇脑袋，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别多想了，越说越玄乎。说到底也不关我们什么事，对不对？就当是个比较特别的经历啰。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还想满世界去杀怪兽？”
而沈放一点没在意小白语气里的自嘲，反而十分认真，像是决定了一件大事般点了下头，“对，如果这个组织存在，我就要加入它。我要找到宋禾。”
4
那一天，沈放坚定的模样把白凌霄吓了一跳。
虽然一开始，怎么也不认为这种想法有现实意义，可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读书，真的是很无聊的一件事。
如果能像漫画主角那样满世界冒险，谁愿意十几岁的年纪坐在死气沉沉的教室，上着永远也上不完的课，听老师念叨永远也没有终结的知识点呢？
现在如此苦恼地上课，不就是为了几个月后考个好大学，然后能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过一辈子吗？如果还有其他路走，谁愿意走这么平凡的路，如果冒险也能养活自己——呃，那个神秘组织，应该会有工资，或者任务悬赏之类的吧……
啊，想到哪里去了。
才不能因为沈放发神经说的一句话，就认真考虑起加入神秘组织满世界杀怪兽这种奇怪的事来。可沈放是真的疯了。一到下课，那家伙就拉上自己去了叶乔所在的高一年级教室门口，不顾同学们八卦的目光叫叶乔出来。
“找我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我俩在‘谈恋爱’吗？”沈放语气里充满揶揄。
“我为什么这么说，你也知道。”
“所以说了，大姐头，能不能让我加入你们组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怪兽啊！去杀怪兽的组织！”
本以为叶乔会一口回绝，没想到她蹙眉陷入沉思。夕阳照在教学楼走廊，她就这样融化在光里。小白看得有点傻了，不得不承认，叶乔就如传闻中的那样集美艳和帅气于一身。半晌，她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呼了口气，“这样，周末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真的？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加入你的组织了？”沈放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朝空中挥了挥拳，在一帮高一学弟面前简直有失身份。平时的他那么爱耍帅，才不会这么不稳重呢。小白有些替他开心，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喂喂，谁说我也要加入啊？”
“怎么，你不想吗？”叶乔凑近，不容置疑地反问道。
“我、我有说不想吗？”
叶乔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回教室。沈放大步流星地朝楼上的高三教室跑去。他几乎要跳起来。白凌霄在后面看着沈放欢快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人，是活在想象中吗？
小白就这样心神不宁地挨到晚自习结束，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沈放一起，和以往无数个高三的夜晚一样，去车库取了自行车要回家。
本来想如果遇到叶乔，就再问问她怪兽的事。
一出校门，却遇到上次和叶乔起争执的那个男生。他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小白和沈放出现，便几步跨过来，二话不说，一拳揍在沈放脸上。
这一拳揍得够结实，白凌霄在旁边都听到鼻骨断裂的声音。沈放“嗷”了一声，捂着流血的鼻子，怒气冲冲却又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生。
沈放也不是好欺负的，就这么挨了一拳，虽不知道原因，自然要还回去。他擤了下鼻子，将自行车扔到一旁，用自己最擅长的勾拳对准男生腹部挥出，却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被挡下了。那男生抓住沈放的手腕用力一折，沈放便反掌被他擒住，动弹不得。
小白帮忙也不是，逃跑也不是，只得嘴上逞强道：“一年级小子，你活腻了吗？”
“学长，没你的事。”男生礼貌地冲白凌霄说完，松开捏住沈放手腕的手，转而拎着沈放的衣领凑近他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沈放鼻血流得满脸都是，却仍旧轻蔑地说：“你喜欢叶乔？告诉你吧，前几天就已经有叶乔军团的人来找过我麻烦了。不过嘛，就算我现在打不赢你，叶乔也不会喜欢你的。这一点，她说得很清楚了。”
“叶乔？哼，就凭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根本不会喜欢她。只有像你们这样无知的雄性，才会被美丽的外表迷惑，在动物天性的驱使下，肤浅地追逐美貌。”
“……你能说人话吗？”
“虚伪的人。”男生将沈放的衣领拎得更紧，“之前不是诚恳无比地说过高三要努力学习，不考虑恋爱的事吗？呵，人家明明那么相信你说的话，你却转眼就跟叶乔谈上了恋爱。你这个态度，不是摆明了告诉女生‘不是我不想谈恋爱，只是你长得不够好看’吗？你可以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用劣质的谎言去骗她？”
“喂……”听完男生如此孩子气的话，才发觉别看他长得冷酷，打架又凶，其实根本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明白这一切只是个乌龙，沈放理直气壮地一把打开男生拎着自己衣领的手，抓狂地说：“好吧，你来打我的理由，连我听了都感动了。可你能不能把事情弄明白再出手啊？我和叶乔，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实话告诉你，我也一点不喜欢她那种高冷款的。”
“骗人！既然说看不上叶乔，为什么叶乔亲口说她和你在交往？”
“这我哪知道啊，她说的，你该去问她才对吧！”
听沈放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刚才还紧紧握拳的男生有点不知是进是退，只能挠着头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可你跟她走得很近是事实，你得给我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沈放扬起嘴角，“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你是指？”
“怪兽，你懂的。我要成为猎人，去屠兽。”
那个男生吃惊地瞪圆了双眼。此刻站在一旁被遗忘的白凌霄能够看见，这个男生有碧蓝色的瞳仁。要比英俊的话，男生一点不输沈放，甚至更胜一筹。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就这样站在校门口，黑曜瞳仁和碧蓝瞳仁好奇地互相对视、打量着。冬夜寒风呼呼刮过他们，扬起校服衣角。
女生看到这样的画面会疯掉吧？
可恶，才不能让女生们看到这个让人为之疯狂的画面呢。想到这里，白凌霄赶紧挤进画框，打破沉默，“我说你们啊，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不要忘记我的存在啊。”
“啊，学长，对不起！”男生赶紧俯了俯身子道歉，“不过我在和这位学长讨论很重要的事，”男生指了指沈放，“学长您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
“啧啧，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怪兽吗。”小白端起架子。
“学长，您……您也知道？”
“见过两次了。”小白伸出两根手指。
沈放搭住小白肩膀，“我和他是一伙的。我们要一起去屠兽。”
谁他妈答应要跟你去屠兽了？白凌霄内心吐槽，却硬憋着点了点头。
男生表情一凛，“这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的一年级小鬼说话真自大啊。”沈放笑道。
男生换上一副谦卑的表情鞠了一躬，“那就祝你们顺利。我叫南宫羽。”
沈放和白凌霄也报上了名字。
“刚才失礼了，两位学长好。”
“好个鬼！”沈放用手捂着鼻子，“你该不会忘记你做的事了吧？”
“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实在是对不起您的鼻子。不过，何念念那边您得给个解释哦。”
“何念念？”沈放皱起眉。
“就是前阵子跟你表白的那个女生，您该不会忘了吧？她知道您和叶乔在一起后，哭得可伤心了。”
“什么嘛，你们是同班同学？你该不会暗恋人家吧？”
“这……这不用您管！”南宫羽涨红了脸，“总之告诉您吧，今天虽然算我误会，但如果以后您让何念念伤心，我照样会揍您的！”
“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用敬语‘您’吗？”
“注意礼节，是人类最基本的修养。”
沈放放弃跟南宫羽辩解，无奈地耸耸肩，白凌霄和他互换了个眼色。这一年级小子无论说话还是行为都很古怪，要不是因为他读一年级，真会误以为这种人是出生于上个世纪，穿燕尾服带毡帽的贵族老爷子。
两人扶起自行车，跟南宫羽告别，这才发现他停在不远处的坐骑。
小白再次扔下自己嘎吱响的破自行车，不争气地跑了过去，“啊啊啊啊啊，KTM1290！”此刻也顾不上面子了，他小心伸出两只手握住车把，做出发动的姿势，“好小子，你骑KTM1290？”
“白学长，想不到您也知道这款车，真是厉害。”
“哈哈，哈哈。”白凌霄知道自己失态，只得依依不舍松开把手，挠着头说，“没什么啦，就是比较喜欢摩托车，所以会关注各个公司的经典款。”
“学长您既然这么喜欢，有空我们出来一起骑怎么样？”
“啊，好啊……”沈放在后面悄悄掐小白，小白吃痛，只得重新扶好自行车，和沈放骑着走远了。直到离开南宫羽视线，他才抱怨道：“沈放，你没事掐我干吗？”
“你真是丢脸，不觉得这个一年级小子语气很礼貌，其实跩得要死吗？一台摩托车而已，你至于那么激动吗？”
“沈放，你是不知道啊，那可不是普通的摩托车……它目前在国内的售价是25万……”
“啥？”
“嗯，25万。”
“我果然很讨厌那个小子！”
白凌霄以为成为猎人只是沈放随口一提罢了，这么多年的哥们儿，沈放的个性他最了解。那个人总是三天热情，这些年来换过的兴趣爱好多得数不胜数，却没想到沈放是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件事。叶乔传来消息，约他们周日早晨在树城广场碰头。于是这周接下去的几天，沈放都魂不守舍，连一向擅长的数学测验也只刚刚及格，分数比小白还低。
“我说，别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了，还是好好复习高考吧。这已经十二月了，马上就到新年了。”
“小白，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不想去探险吗？”
“我当然也好奇啊，但比起好奇那种事，我还是觉得下次测验不要退步更重要。沈放，你一直拒绝其他女生，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你仍旧喜欢着宋禾，对吧？可你真的认为成为猎人，就能再找到她吗？你要为了一个不知能不能找到的姐姐，去加入这种有可能会送命的奇怪组织吗？”
“我啊，”沈放一改嬉皮笑脸的神色，突然正色道，“一直都喜欢看《海贼王》《火影忍者》那样的漫画，是因为现实生活不允许、也不可能让我们去冒险，而大多数人的目标，也无非是考个好大学什么的。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世界，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考大学？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沿着相同的轨迹，走完这珍贵的一生？现在我知道了世上存在一些不一样的事，就好像盲人突然看到光。如果我不去做，不抓住这一丝微光，那我就是个十足的傻瓜，以后也一定会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择去过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听了沈放的话，小白有些感慨，嘴上却仍然说：“可是……可是我们明明是普通人，过普通生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小白，”沈放趴在课桌上，目光穿过教室的窗户，直直看向天空，“如果有机会去过不普通的生活呢？”
冬天的风呼呼刮着，天空是那么白，那么深，那么远。教室像个小小的格子，这么小，这么死寂，谁知道远方有什么？白凌霄感到脉搏突然用力跳动了一下，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你也不愿意就这样平凡一生吧？你也想当……英雄的吧？”于是，那股被抑制已久的热血像星火在燎原般烧过心脏，小白嗖地跳起扳住沈放双肩，“好，去就去，反正先去看看——又不少块肉。就这么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坐在讲台上批卷的班主任看向白凌霄。小白再看看四周，正在自习的同学们齐刷刷转过头来。沈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做不明所以状。哼，这个猪队友！“我，我决定下次月考要进年级前十。”小白随口编了个理由。
班里哗的一声哄笑开。前桌的蒲苇也转过头挤眼睛，“小白，你疯了吧，做什么白日梦啊？”
“有目标是很好，但也要注意场合和表达方式，不要打扰其他同学学习。”班主任循循善诱地教导着。
嘲笑吧，尽情嘲笑吧。白凌霄头一次在被嘲笑时没有觉得丢脸，他环视了一圈教室，重新坐回座位。
凡人。他在心底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