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卓华爷爷奶奶家的院门前,姜建利对我说:“你先在一旁躲躲,我去问。”
我躲在院门侧面的一棵柿子树下,看着姜建利敲院门。
“你找谁?”卓华的爷爷开了门,两手扶着门栓。
“爷爷你好,我是卓华的同班同学,班主任委托我来问问,卓华怎么没上学?”姜建利说。
卓华的爷爷打量了姜建利一会儿,警惕地说:“卓华不是都办毕业手续了吗?这事班主任还能不知道?”
“我们班主任前几天住院了,学校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姜建利说。
“住院?没听卓华说过,得的么病?”卓华的爷爷依然用警惕的目光睃视着姜建利。
“痔疮,都脱肛了,手术了,疼得吱吱直叫。”姜建利说。
我在一旁憋着笑。
“卓华不在家。”爷爷有点不耐烦了,要关门。
这时,姜建利故意朝远处喊:“于燎原,你到是快点啊。”
我在门的侧面等了几秒钟,就像刚到似的气喘吁吁。
卓华的爷爷把要关上的门又打开了,见是于燎原,露出了点微笑:“这不是照相的那位同学吗?”
“是我爷爷,卓华课桌里还有不少东西,如果卓华还回来的话,东西就先放那儿,不回来的话,抽空我把东西送来。”我说。
“还能有么东西,不就是些书本嘛,不要了,哎,你们班主任是得病住院了?”卓华的爷爷问。
“是啊,今天刚出院头天上课。”我说。
“得的么病?”卓华的爷爷智商不低,对质一下姜建利是不是在说谎。
“痔疮,成天淌血,都洇透裤子了。”我说。
卓华的爷爷这才放心了,说:“卓华走了,去找她爸妈去了。”
“还回来吗?”我的心在抽搐。
“回来啥呀,孩子大了哪能老跟着我们呢是不是?找爹妈是正事,再说都毕业了,不走还行?”卓华的爷爷说。
“爷爷,是不是不舍得卓华走?”我用亲情的话语,去触及卓华爷爷最敏感的情感神经,为的是让他能多告诉我一些卓华的事情。
果然,一提起卓华的名字,卓华的爷爷果然难过了,说:“肯定不舍得,从出生就跟着我,这都十几年了,一下子走了,心里还能不难受?”
现在我已经可以断定,卓华确实离开了下江村,而且不明不白地离开了。
在回来的路上,姜建利叹了口气:“燎原,我总觉得卓华会回来,她爷爷老眼昏花知道啥,前言不搭后语的,卓华绝不会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
我慢慢骑着车往回走,心里从最初的烦躁,渐渐地趋向平静了。
姜建利的话送进了了我的耳朵,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姜建利安慰我的话。
“你先回去吧,我到海边坐会,脑袋疼。”我说。
“你拉倒吧,不就是个女同学嘛,还至于让你这样抒情啊?还海边坐会呢,想对大海朗诵?”姜建利说。
“朗什么诵,你都把海水朗诵干了,剩下的都是礁石了……啊,在那苍茫的大海上,有一只矫健的海燕……”我学着姜建利的声音。
姜建利曾报考过地区话剧团,没考上,我有事没事就学他。
我俩骑到海边沙滩前的石凳前停下来。
我们坐在石凳上,沐浴着五月温暖的海风,眺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大海。
“说真的燎原,就是卓华压根不回来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姜建利回头指指在马路上行走的女性说:“满大街有的是大姑娘,你偏偏要在卓华这个树上吊……咦,燎原,那不是邱桃吗?”
我回头一看,果然是邱桃,她正和一个戴眼镜挺文静的男青年走在一起。
“都压开马路了,是她男朋友?”姜建利问。
“我哪儿知道,管人家干嘛?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我说。
“谁管了,再说咱也管不着。”姜建利还是瞅着邱桃:“燎原,邱桃长的真不错,她和卓华比,哪个好看?”
“她俩没有可比性,我又不是在她们俩之间选女朋友。”我说。
姜建利朝邱桃吹了声口哨,邱桃仔细一看,见是我们俩,就跑过来,把她男朋友晾在一边。
“你们俩有神经病呀,不回家在这抒情吗?”邱桃说。
“还抒情呢,”姜建利指指我,“失恋了,苦闷着呢,卓华跑了……”
“跑了?参加田径比赛了?跑一百米还是两百米?”邱桃问。
“你还是快去找你那位……”我指指不远处那位文静的青年。
“对象?”姜建利呲着牙夸张地问。
“临时工。”邱桃说。
“临时工?”姜建利纳闷,“你是医院正儿八经的护士,怎么找个临时工?嘁。”
邱桃和我一下子笑了出来。
“临时性的男朋友。”我对姜建利说:“不一定能转正。”
“说正经的燎原,卓华跑哪去了?还回来吗?”邱桃问。
“回不来了,找她爸妈去了,享受高干子弟的生活去了。”姜建利抢着回答。
“这人心隔肚皮呀,谁知道卓华还有这么一手,燎原一家子白对她好了,有病住院的那会儿,对卓华那个无微不至的关心,我是又嫉妒又羡慕,总想,我要是能碰到燎原这么一家子,死了也做他家的鬼……”邱桃说。
“别说了,大晚上的怪瘆人的。”姜建利故意浑身哆嗦几下。
不远处戴眼镜的青年咳嗽了两声。
邱桃朝眼镜青年大声说:“再等会,跟病人讲前列腺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邱桃夸张地拍了怕我的肩膀,又夸张地对着大海说:“不要伤心,不要彷徨,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愿用我高尚的心灵,唤起你对爱情最美好的追求,嫁给我吧……”
“不是,是你嫁给他。”姜建利指指已经不耐烦的眼镜青年。
“去你的……讨厌。”邱桃推了一把姜建利,走了。
晚上我回家后,见邱桃在和你奶奶聊天。我觉得邱桃一定把卓华失踪的事跟你奶奶说了。
“回来了燎原,”邱桃又对你奶奶说,“阿姨,我过去了,早点休息吧。”
邱桃走了以后,我一点也没在你奶奶面前露出颓丧的情绪,相反,我还问你奶奶:“妈,是不是邱桃跟你说什么了?”
“我说没说你又不相信,说了。”你奶奶说。
“说卓华的事了?”我问。
“是,”你奶奶舒了一口气说,“本来我还为你耽心呢,看到你这样,妈也就放心了,你长大了,成熟了,走向社会就应该有这样的心态。”
“妈,还是你又远见,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到前面去了。”我说。
“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来了接住,走了欢送。”你奶奶说:“这样也好,我已经不上班了,就等着你毕业了,戏剧学院把办公室都给我准备好了,到时候跟妈一起走,咱对得起这座小城了,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更对得起卓华……”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胡思乱想。我怎么也想不通,卓华究竟为什么不辞而别?我替卓华想了一百条解释的理由,可到头来,又回到了起点。
卓华应该能够想象的到,她的突然离走一定会让我着急的,我一定会去下江村找她的。她完全有时间写几句话,让她爷爷给我,她爷爷也不是不认识我。
我掐指一算,离开威海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了。本来我和卓华把未来的前途都规划好了,这下都付之东流了。
我真的不想离开这座小城,这到不完全是因为卓华,我对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怀着一种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我毕竟对这座美丽的海滨小城,充满了敬畏和无限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