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入秋,槐花黄。桂香飘。断肠始娇。白苹开。金钱夜落。丁香紫。
林瑾之他坐在亭中看蜜蜂嬉戏打闹用扇子轻叩桌面:“诗宴一般以花为诗,或者以景作诗,若是赏早菊,你会作何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林瑾之扇子顿住:“不妥,大皇子府车水马龙,蘅芜满净苑,何来的而无车马喧,悠然见南山呢?”
“那你让我背这诗做什么?”
“自然是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天我写了那么多诗给你背,咏菊的可不止这一首,你可能想的到别的?”
“让我想想啊。”顾渊以手支着头陷入了沉思:“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首勉强阖景,若是让你自己作诗,你可作的出来?”
顾渊看向林瑾之灵机一动,有了!
清了清嗓子,装模做样的举着把扇子,摇头晃脑道:“芙蓉帐暖夜正长,我与瑾之聊话忙。叫我咏菊怎么办?回帐暖床夜未央。”
林瑾之停了他叩桌面的食指,望向顾渊似笑非笑,不做置评。
顾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当即低头认怂,干脆道:“瑾之,我错了。”
“哦?”
林瑾之直勾勾的瞧着顾渊,勾唇相讥:“你没错,诗不错。”
顾渊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声音都弱了几分,气若游丝道:“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调戏你!”
顾渊低头当缩头乌龟,拒绝和他的眼神对上,林瑾之不语,空气安静的有些可怕。
林瑾之落荒而逃:“过会儿去我书房,再多背几首诗省得你胡思乱想。”
……
过几日诗宴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此次的诗宴目的不仅仅在于结交好友,挖掘尚未入世之人才,其最主要的目的在于为大皇子征婚,这相对于女皇容云来说也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子女都聚集在此,女皇容云轻车便服到来,面带喜面,低调入场。
林瑾之回府捎上顾渊,他们并排坐在马车的两端,靠的极其之远,中间夹着伴雨,极大地避免了孤男寡女共处一车的尴尬。
林瑾之越过伴雨问向顾渊“有关桂花、早菊、美人蕉……”
他一张口顾渊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你写的诗我早背出来了……背了不下三遍。”
“那关于楼台建筑,名迹奇石……”
“也背了。”
林瑾之靠着马车仔细想了想,大概是没什么遗漏了,这才作罢。
今日顾渊她特地打扮了一下,穿着不同往日,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
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画的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珍珠粉淡淡施上。
和恭皇子府位于张自忠路北,坐北朝南,是一座由五重房屋建筑组成的四进院落,第一进院过厅三间,前后出廊,东西配殿三间,这进院落是主人的会客和举行隆重的仪式活动之所,进院落皆是清水脊筒瓦屋面,典雅秀美。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顾渊跟在林瑾之身后,随着林瑾之落后一步而走,这一路上来往的宾客见到林瑾之都要拉住他寒暄几句。
朱同知拱手道:“翰林院修撰别来无恙啊!”
林瑾之回礼道:“同知大人近来可安好?”
复又走几步。
马千户迎面而来:“呦,这不是咱么状元爷吗?”
林瑾之回以淡笑:“正是,千户大人近来可安好?”
“安好,看见林大人安好,我就安好……”
顾渊忍不住扼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马千户很快注意到她:“咦,这位姑娘是?”
林瑾之:“府中客人。”
既然提到了自己不表示两句好像说不过去,顾渊从林瑾之身后漏出一个头,报以假笑:“千户大人好!”
马千户眼神提溜向林瑾之,又提溜回了顾渊身上,在二人之间目光来回扫,最后心神领会向林瑾之挑眉意犹未尽的笑道:“撰修大人真是好福气。”
林瑾之报以意味深长地笑。
相视而笑中,马千户我什么都懂不用你说之情,林瑾之点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态,两人不说话,却千言万语都藏在了意味深长的面皮之下。
待马千户走后,顾渊拽了两下林瑾之衣袖,凑近了低声问:“他是不是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
林瑾之不可置否:“让他误会了也好,这位千户大人是京城出了名的喇叭花。有了他在,今日带你入诗宴,第二日整个京城的姑娘都会知晓,。如此一来上门求亲,对我虎视眈眈的姑娘就少了很多。”
顾渊寻思着有理:“可你不想结婚也不能拿我当挡箭牌啊,我成了众矢之的,替你挡灾挡难多委屈。”
林瑾之侃侃而谈:“我即带你来此,就是引你为知交好友,再者说你住我府上早已坏了我的名声,既然你已担了这个虚名,再推波助澜一把有何不可?”
顾渊一听对他十分欠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不与你计较就是了。”
他又与各位同僚寒暄了不下二十回合。
顾渊终于不耐烦:“什么时候开始啊?”
“别急,大皇子还没出来。”
随着宫侍的一声传唱:“和恭皇子到!”诗宴总算拉开了序幕。
小侍们在亭中赶忙摆了席位,四散的宾客们,从别处跟着府里的小厮回了席,容墨与席璟年正从里间走出,不成想在这里见到了顾渊,二人齐齐一愣。
顾渊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见一个熟人,容染,他是受了平原侯之女丛息音的邀请而来。
他也看到了顾渊,和旁边女子低头私语了几句,两人就齐步走来坐在了顾渊身旁。
人都来齐了,侍从便开始传菜。
容墨晚来几步,原本想坐的位置被容染抢了,十分不悦。
这几日宫里事多,在师傅面前刷脸的好机会,被一狐媚捷足先登,便出言相讥:“世人都道平原侯之女最是风流倜傥惜花怜花之人,可我大哥办诗宴,你带家中宠奴来,怕是不妥!”
丛息音扶着步摇回头,心里暗骂哪个不长眼的让她在容染美人面前丢了面子。回眸一眼然而只见眼前之人端的是国色天香,把她眼睛都看直了,原来是九皇子,找面子的事被她全然抛在了脑后:“这、这是和泉茶楼楼主容染,并非府中宠奴。”
容墨冷笑;“还要恭喜丛姑娘又喜得一佳人了,从姑娘被猪油蒙了心么,区区一商人都能让他进大雅之堂!”
场面十分紧张,在场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深怕殃及池鱼。
容染水眸求助的望向顾渊,垂颜欲泣,真真是西子捧心,我见犹怜。
顾渊大脑一热,噌地一下站起了身。
数只眼睛齐刷刷的向她望来。
她其实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不过是一时的冲动。
众人八卦的目光要把她烧个窟窿,场上静默的呼吸声都可闻。
她冥思苦想片刻:“景安、殿下……先找个位子坐吧,大家都饿了。”
“切~还以为要说什么呢。”众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声被一刚弱冠的小公子说出。
转头向他望去。
那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懊悔的捂着嘴巴,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顾渊替那狐狸精出声,容墨冷哼一声,不再置喙。
容染感激地望向顾渊,他双目含泪,将威武不能屈拿捏的恰到好处。
虽这一眼只是瞧向顾渊,但在场众女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们的心中或多或少被激起了怜惜之情。
饭毕,饭桌被抬走,小厮们抬上书桌,燃香,倒酒。
大皇子端起酒杯起身笑道:“这第一轮我来作庄,如今我说骨牌副,从左手边起,顺领下去,右手边止。比如我说一副,将这三张牌拆开,先说头一张,再说第二张,合成这一副儿的名字,无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比上一句,都要合韵。错了的罚一杯。”
众人鼓掌,笑道:“这个好,说上来。”
和恭皇子抽出几张骨牌道:“有了一幅了,左边是个大长五。”
坐左手边第一位姑娘答道“梅花朵朵风前舞。”
他又道“右边是个大五长。”
坐左手第二位姑娘答:“十月梅花岭上香。”
他再道“左边长么两点明。”
坐左手第三位公子答:“双悬日月照乾坤。”
“右边长么两点明。”
左手第四位答:“闲花落地听无声。”
大皇子笑道“又来一副了,中间还得么四来。”
容染笑答:“日边红杏倚云栽。”
“右边是三长。”
丛息音:“水荇牵风翠带长。”
“当中三六九点在。”
“三山半落青天外。”
“凑成铁练锁孤舟。”
“处处风波处处愁。”
“剩了二六八点齐。”
林瑾之:“双瞻玉座引朝仪。”
“左边四五成花九。”
顾渊好像懂一点游戏规则了,又不完全懂,思量道:“桃花带雨浓。”
众人笑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像。”
顾渊坦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轮过后,众人暖了身,纷纷来了兴致。
大皇子笑道:“这游戏虽好,也只是给人开开胃,重头戏还在后头呢。前些日子母皇送了我几盆稀有的白菊,如今我拿出来大家鉴赏一番,以白菊作诗如何?”
众人喜:“这等稀罕物件,我等可要好好鉴赏一番。”
小厮们摆上二十个大书桌,每个书桌上都摆了一盆白菊,三四人凑成一桌,围着白菊品评。思量一番后纷纷提笔。
顾渊惊叹于林瑾之押题的准确度,菊花的诗瑾之让她可是背了至少七八首。
突然脑中一闪,福至心灵:“兄弟,你科举考试押题了吧。”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这你都知道?”
“是你自己猜的题么?猜中了很多?”
他自信一笑:“那是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