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思梦多几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峰回路转不见君,抱膝灯前影伴身。
江素阳现在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我拨打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知道汶川现在是重灾区,没有信号。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想一直拨打江素阳的电话,既使没有回音,还是幻想着能够突然听到江素阳的声音,幻想着他对我说:“若希,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可是一切只能归于幻想,这些天以来我一直浑浑浊浊的过,每天吃饱饭只知道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新闻,看关于汶川的消息。我希望忽然间有那么一天在电视里看到江素阳从废墟里旁出来,然后向电视机前的我招手,可是我又害怕真的有天在电视里看到他,就只是一具尸,真的很恐慌。
江素阳爱我的时候,我只知道找各种理由来拒绝他,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有天会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就像沈柯一样。江素阳待我的好我心里明白,也不是没有感动过。只是那时候心里总是会浮现出沈柯的笑脸,浮现出沈柯在阳光下对我招手的画面。那时我以为我的心里装着的全部都是沈柯。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的生命中不能失去江素阳这个人,他已经陪伴我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我希望他陪我走得更长。我已经习惯了他待我好,已经习惯了他体贴的话语,已经习惯了掌心的温度,已经习惯了他温暖的笑。
当我明白习惯也可以转化成一种爱的时候,江素阳却失去了消息,生死未卜,我才明白江素阳在我的心中也占有很重的比例。当初他还没出事前,他问我:“若希,难道你心里从来就不曾为我空出一个位置?”
我说:“是的,我的心里从来都只为沈柯而留,现在是,以后是,将来是,永远都是。”那时候我拒绝得多彻底,拒绝得连一丁点的自尊都没有给他。他在我的面前总是会被我锐丽的话语伤得体无完肤,可是他还是执着的坚守他的最初。
现在想来,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待他如些情薄?如些伤他?他跋山涉水而来,只是想跟我说一声他还爱着我,而我却听都不听转头就离开了。直到今天当我想转头看看江素阳是否还站在原地的时候,他却如一阵风一样消失得无影踪。
生命里不能承受之痛让他承受了,他遇到了地震,然后被埋士里。他活生生的一个人,有呼吸有微笑的,也许他在地震的前一秒还在想着待开完会还要去哪个地方玩?还要赴一场怎样的约?可是他没来及再做这些,他就被黄土掩埋了。
昨晚我又做了一场可怕的梦,梦里梦到江素阳的半个身体全部被黄土掩埋了。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灰尘看着黄土落在他的头上,慢慢的往上盖,而我却无能为力,终于他就只露出了一张脸,他还是一样像我微笑,他微笑的样子很好看,像明媚阳光里的暖流。终究我还是失去了他,他笑着笑着就不见了。我只听到他的笑声在整个天地间回响,我看不到他的人,听得到他的声音,很虚幻很无实。
转身并不可怕,转回头不就可以看到原地,可是“离开”这个词实在太可怕,分离很开,也就意味着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已经被隔开了,各有各的事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阳光。仿佛就是把一个人的灵魂隔成两边,灵在天,魂在地,两者不相往来。
那些无边无际的伤痛无法触及,我薄情寡义的面具下竟是自伤苦果,伤了江素阳也狠狠的伤了我自己。我把自己逼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撒落了满身伤,徒生出很多的脓水。心那么凉,凉透了整个天地。内心里裹紧的层层皮被一片片的剥落,晒在阳光底下,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燃烧的小火苗一直烧啊烧,烧到最后只剩下一团灰,什么都没留下。倘若这样也就好了,但是天还是下起雨,越下越大。它浇灭了火苗,也就等于放足让我一个人去寻找寂寞的魂。
我打电话给李光月,我说:“李光月,我想去趟汶川找江素阳,也许他还存活着,既使活不了了,我也想把他带回来,好好的带他回家。”
李光月说:“若希,早就跟你说过要对江素阳好点,现在江素阳都没在了,你说太多做太多也没用。他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待他,既使他死了你待他好他也是感受不到的。有些爱,远离了就再也无法回归了。后悔是必需的一个过程,只是这个过程总会另很多的人迷失了方向。”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淡淡的伤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覆盖住我的眼睛,我瞬间失去光明,迷失了路。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用布蒙住自己的眼,慢慢的在黑暗中摸索着,我想像着我也被埋在废墟底下的情景,看不到阳光听不到水声,只是黑黑的一片。可是我还是无法想象到被埋的情景,埋在黄土之下,呼吸肯定不会这么顺畅。我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想试试停止呼吸的感觉,可是捂了一会儿,很难受,我放手大口大口的吸气。泪水开始一个劲的往下淌,淌入衣服里,薄薄浸泡了希望。
李光月在电话里继续讲着什么话我没有听清楚,我觉得我现在真的好累好累呀,我很想很想沉沉的睡一觉,我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我把电话放在我的枕头边,打开扬声器,李光月的声音传来。她说若希,你怎么不回答我呀你?若希,你在干嘛呀你?如果你不说话我挂了呀?然后我听到了嘟嘟的忙音。我笑了,泪水淡化在枕旁,慢慢的进入梦乡。
等我醒来时已很晚,我看到李光月给我发的短信,她说若希,如果你真的想去汶川,我陪你一起去。
我想李光月到底还是爱着江素阳,江素阳一出事,第一个打电话告诉我的是她。李清梨是第二个,我告诉李清梨说我要去找江素阳,李清梨说若希,你好好保重,现在那边还有余震。
那天打电话给李清梨时,我和他聊了很久,他跟我说了江素阳的很多事,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事。他说:“若希,你也许不知道吧,江素阳之所以去北京工作都是因为你,你知道你们公司的总裁是谁吗?他是江素阳的父亲。”
我很纳闷,因为我以前听江阿姨说过江素阳的爸爸长年待在国外很少回家?
李清梨说:“若希,生活没有我们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其实里面还关系到很多的事,比如面子问题,比如自尊问题。江阿姨是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她肯定不会告诉你江素阳是私生子这件事。”
他继续说:“江素阳的爸爸,也就是你们公司的总裁,他一直打电话给江素阳,他叫江素阳去他那边工作,他想弥补这些年来当父亲的责任。你也知道江素阳是个很倔的人,他不可能轻易就原谅他父亲。可是当他得知你在那个公司上班之后,他马上就赶往北京。你看,他总是把你看得很重,他可以为你做很多的改变。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们两个人去厦门旅行,我听他说若希你很会吃辣的,他回来就开始学吃辣的,吃得眼泪鼻涕一把流。我问他这是干啥来着?他说你喜欢吃辣的,以后如果你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他要迎合你的口味……”
望处收云断,故人何在,烟水茫茫。冻水消痕,遥山变色。刚断肠,惹得离情苦。芳草连空阔,残照满。红尘紫陌,离人断魂,空万般思忆。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潇潇雨落,断肠人在阑干角。山远水远人远,怎得如今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