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惊得久久不曾言语,冷照却是习以为常:“雕虫小技。”
大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刚刚好让小雨听的清清楚楚,她从震惊之中迅速反应过来,向着冷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料是他们两人已然完成,音书也没有傻傻的等回应,直接像蝴蝶一般轻巧的飞身上来,小巧精致的白面梅花鞋轻点在栏杆之上,越发显得她纤细轻盈。
这样的美人与大人这样的人物相配方才不辱没了她,小雨这般想着。可看冷照目无下尘的清高模样,想来这世上也没几位入得了他的眼。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音书早已穿过他们草草的看了一眼成品,然后不动声色的表达了一番送客之意。
哎!过河拆桥也不带这么快的啊!小雨默默为自己点了一支蜡。可相比呆在这个清冷的高地,她还是更愿意留在那个温暖的食堂,所以落寞只是一瞬间,在她第二次被冷照拎着衣领带下去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成了满满的怨念。
大人活了这么久一定不知道一个叫“怜香惜玉”的词!
大概是怨念颇深,小雨屁股落地的时候竟然不自觉的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只见冷照背对着自己不言语,小雨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腹诽别人已经很不好了,最要命的是腹诽出声了······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等待对方的质问,可冷照却是淡定转身,居高临下来了一句:“何来香玉?”
······
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出来晃悠也不是我本意!
小雨面无表情的艰难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一瘸一拐的留下一个自以为潇洒至极实则狼狈不堪的背影。
冷照无言望着她离开,顿时寒意肆虐。
估摸着消失在大人视野之外,小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五味斋,带来一阵冷风。江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她睁着大大的圆眼期盼的望着自己:“师父,你能教我轻功吗?”
······
而从浣花缘不胜寒之处飞出一只白鸽,扑棱着雪白的翅膀迅速消失在南边的天空,无影无踪,无人发觉。
深夜时分,树影婆娑。城南驿站,人烟荒芜。只听“咻”的一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只鸽子落在枯叶上挣扎,不时就没了动静。而另一个人影向着那小小的尸体靠近。他的动作极轻,若不是月下阴影,只怕没有人会发现有人。
就在他取下鸽子腿上用红绸绑的东西时,突然从林子深处传来一种声音,清脆如铃音:“多谢你帮我们取东西啊!”
那人顿觉不妙,转身便逃。
他的身影快如闪电,但显然比不上潜伏的暗器。只听一声细微的入骨之声,那人软趴趴的倒了下来,连痛呼都没有。
“怎么这么急着走啊!来者可是客呢。”她的语气温柔,仿佛真的是前来迎接友人的好客之人,只是在这诡异又黑暗的地方,她的声音越发显得突兀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银针入骨,那人立马动弹不得,但头脑尚算清明,耳可闻,口可言,只是身子如同死人般僵硬。
月光冷冷的照在这片枯叶上,那人瞅见旁边鸟的尸体,突然觉得羡慕起来。只怕,如今的自己还不如一只鸟来得自由,至少它可以走得痛快些。有时候,苟延残喘不如一干二净。死志充满了他蒙面露出的猩红双眼,霎时间他拼命咬开嘴里藏着的毒囊。
终于,要解脱了。
“想死?”
一阵风刮过,那人猝不及防的被强塞一粒药丸,还没等吐出来已然融化在嘴里,是甜的。而原本如烈火灼烧的身体复原如初,没有半点死去的征兆。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惊呼出声,这是主上精心研制见血封喉的毒药,怎么会!怎么会被这么轻易的解开。
“呵,哪有那么容易啊。”
轻轻一语瞬间平息了那人的焦躁,只见他呆若木鸡的趴在地上,眼中倒映着一个背光漆黑的人影,竟无半分神采。
那人影也没说话,只是伸手将怀里鼓鼓的信件掏出来。那东西一离体,他所有的生机也仿佛被拿走了。但是,作为主上精心培养的死士,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此刻令他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渐渐感受到的那人的气息,那比阎罗殿还要冷上几分的气息。他已然发觉了。
“东西。”一股寒意陡然让空气凝固,这气势只有那位才有,而经过那件事之后,这种感觉更加猛烈。
“我还没捂热哎。”脆如黄鹂的声音却是丝毫不受影响,插科打诨道。
“放手。”语气隐含一丝怒意。
“好吧。”最终还是她妥协了,把书信递给来人。来人接到东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这一切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噩梦,只是这梦还没有醒。
“走得那样快,还不是要我来善后。”那人轻笑了一声,对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说道:“放心,她不会杀你的,准确来说她好久没杀过人了。”
“不过,你得先照我说的去做,明白?”
“我···不会···”
“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我刚才是说她不杀人没错,可是,我没说我不杀人啊。”她语气平常,好像是在说一些家常话一般,可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我知道你们做死士的从来都不怕死。”那人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有些骄傲,但很快被她下一句话击个粉碎。
“但是我绝对有能力让你生不如死。唉!真是不想做那种用家人朋友威胁别人的事,实在是卑鄙。”
倒在地上的人冷汗直流,的确在做死士之前他还有不得已放下的亲人与好友。
“为了她们,我大概还是会做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她俯下身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真奇怪,明明天色这么暗,他却依然看得出她眼中闪烁着的···凶狠的光。
望着他低垂屈服的头,她满意的笑了。
“我只是让你帮我带句话,和你家主子说,有些事不是他能够左右,有些人更不是他能够觊觎的。”
她直起身子,看着他几不可见的点头,然后转身回到远处的灯火微亮处。
随即,一声惨烈的叫声响彻夜空。
“做错了事总得付出一点代价,不是吗?”
刚走进驿站,就见那人在昏黄灯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一张折的皱皱巴巴的白纸,还有一张普通的信纸被随意扔在一旁。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纸看了看,对着那歪七扭八的字笑了笑:“都说‘字如其人’,现在看来也不可尽信啊。”
“你不关心她的身份吗?”那人终于开口。
“关心又怎样,你是她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除了你,世上再无人有资格确认她的身份。”她说的满不在乎。
“可最了解她的人是你。”
她拿信纸的手不经意之间颤了一下,语气却是平常:“上面写的是哪首?”
“采薇。”
“呵,那就不是了。”
“也对,她不喜欢行旅之诗,也写不出那么好的字。”
“那你还在看什么?”她了解那人,绝不会费时间在不相关的人和事上,一点也不会。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写得真好。”
她避而不谈那段时光,只笑意盈盈的问道:“那就不管她了?”
“不,让她保护好那位姑娘。”
“有道理,毕竟我也不想看和她那么像的人死掉。”她愉快的说道:“下一步怎么走?我们已经在这儿停留多时了。”
“苍雪峰,天南殿。”
“你真的相信从他那边传出来的消息?”
“请君入瓮。”
“我明白了。”
在破晓之时,一只同样雪白的鸽子飞出驿站,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只鸽子比它的前辈要轻松的多,脚上只绑了一张薄薄的字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非,留。
而就在鸽子启程之时,同样一队人马也从逗留许久的驿站离开,向更南的地方进发。
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黑纱覆面,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让她宛如地狱厉鬼,无人敢近身交谈,同行之人皆跟随其后。所幸,此处人烟稀少,没有胆小之人被此番场景吓着。
另一青衣女子牵着一头白马,目送他们离去,随即向着北边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