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前面有反应，小东子认命地拉我到后院等着领板子。
“竹板声来你就闭眼，伸你平时不用的那只手。放心吧才二十下，我小时候挨得零头都比这多。”
小东子耷拉着脑袋，对我的胡乱主张只字不提，可能他开始还对我抱有希望，但我的行为，彻底地让他死了心。
我挺愧疚的，除了因为失误，还有小东子的缘故。若是我闯的祸，后果再严重自己承担都无怨，但是无辜连累到他，尤其是揭开他学徒时的记忆伤疤，让我特别于心不忍。
“宣人了，我进去。”
前面有人来喊，我让他侯着，自己去跟元昇请罪领罚。
“殿下宴安，奴婢来迟，职守有失，还请殿下赐罚。”
“免，侍膳自有人，你过来伺候笔墨。”
啊，我没听错吧，他说了免？
一抬头，正迎上他不耐烦的眼光，我忙摁下心头疑惑，赶紧起身轻步上前研磨备笔。
研好的松烟墨在洮河绿石砚里均匀地泛着紫色的光，元昇用的墨不加任何香，整个书房里充盈的全是原墨的气息。配好他的赤兔小豪等诸物，我轻轻地退后到一边侍立。
他有一堆报信要批阅，可能要写好一会儿，暂时是用不到我的。我渐渐沉下心来，开始寻思为何他不计较膳食过失。
是侥幸躲过一罚，还是误打误撞蒙对了，还是他故意放过一马……思索没结果，他又有了新交待。
“去取《天京书院学规》，相关的酬和对联也搬来。”
“遵命。”
领了命令，我稳重退下去，迅速传令给小东子，让他把元昇要的书本和酬唱集取来。
“你安心去取书，午膳的事已经了了。”
“真的假的，姐你没骗我吧？”
“没事骗你干嘛，我难道不知手心疼？你还不快点去取书，殿下指不定急着要看。”
“哦哦哦，这就去，这就去。”
小东子依旧不信，但在主子的吩咐前，仍义无反顾地敏捷出门办事。
我也不信元昇的“免”，但是，没弄明白原委，姑且认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师傅，中午的正菜你烧着还顺吗，有没有需要我这边多辅助的？”
“顺利啊，曼姑姑。桃花流水的鳜鱼头味正中，蒸牛耳的胭脂糯米上色也均匀……姑姑您过目的，哪有走眼的？”
“是张师傅您厨艺精湛，青城不过给您打副手的，能者多劳，你既然忙，我就不打扰您吊汤。”
“今天中午我不得闲，午膳是你俩从厨房传来的吗？”
“回姑姑，一直是我们姐妹俩。我们全是按菜谱列的顺序……对了，临末上的百合枸杞羊羹殿下用了半盏。”
“现在飞了柳棉，你们来往奉茶时可要十二分注意。”
“是，姑姑。”
……
“曼姑姑，今晚的膳食，刘师傅掌厨，还请您和掌事查验。”
“回姑姑，我值班时留了神，早上传的是咸奶砖茶，配点是时令的四花清糕……”
“姐，你寻摸出什么了吗。”
小东子见我好容易闲着，同情地问我忙活一番的收获。
“没有。”
抛却食单菜谱，从厨子手艺到食材原料，从烹饪传送到布菜撤席，从正餐主食到茶点夜宵，关于膳食这块，我就差没亲口问元昇了，但依然不明白他的口味。
做既有“他喜欢”的菜品，他表现得并不怎么喜欢，当然也没什么不满，但刘师傅如法炮制鸳鸯鱼头时，他却是一点没动筷，把老刘吓得半死主动认罚扣银，可是认为他不喜鱼头之类的吧，他明明又对酸甜的松鼠桂鱼爱不释手……
“殿下英明，心思岂是你我可以琢磨的，”小东子场话说太多，在我面前也是脱口而出，“姐，你维持现状也挺好。”
“你说得对，我忙去了。”
我应诺了他一句，但心里仍不甘。辞别了他，检查下人撤席时，目光正撞上刚端起的满杯杏仁茶。
这不是上台最多次的甜茶点吗，怎么这次纹丝未动的撤回来，要知道连了两天的五味蒸鸡，他都极其赏脸用了一半，好像是第一次……
想到某处，尤其是碟盏端走后的位置，我好像想通了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