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来到了长谷美凉的住所,也就是历任花魁的居住地--女华苑。
女华苑和其他园子不同,拥有自己独立的舞町和琴所,可以称得上是继木槿苑之后,吉原最大的也是最为人羡慕的地方了。
樱子刚走进外院,就看见了几个端着水盆、拿着扫帚的侍女。他们看到樱子,不约而同的的抬起头互相之间看了看,然后又毫无表情地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樱子发现没人理她,手里又抱着自己的包裹,着实尴尬,便上前主动行礼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樱子,初来乍到,请多多包涵。
大家依旧没人应声,继续忙着,一个小眼睛短头发的女孩子偷偷看了樱子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周围人都没作声,就也低下了头。
“你就是樱子吗?”声音从樱子背后传来,吓了樱子一激灵。樱子循声望过去,发现是一位白发花花的老者,手里拄着木质花纹的拐杖,一步一个脚印,虽然看起来已到花甲之年,但却行得铿锵有力。团扇纹的黑绢小氅、。恰当好处的黑色唐衣,这样的搭配使把本来就被妆粉一层层涂抹着的脸显得更白了。
“是的,我是樱子,我奉了舞苑嬷嬷的命令来服侍美凉小姐。”樱子抬头看了一眼老者,然后又马上低下头来。
“我是这里的嬷嬷,你们的饮食起居还有……这个园子,都由我来管理”
“是”樱子轻声答了一句。
“谁让你说话了?我允许你说话了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规矩。”
樱子连声道歉,不过似乎并没有平息老人的怒火。
“你就先住到膳房的仓库里吧,正好管理膳房的村前阿婆回家养病去了,你就先替她照顾仓库吧。”
樱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自己明明是因为表现优秀而被调到长谷美凉这里,怎么现在反倒被派去看仓库。
“我……去看仓库?”樱子反问道。
“怎么?不行吗?你不能看仓库吗?看你年纪轻轻的,姿态还不小。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也来了一个像你一样的黄毛丫头,整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后来就让我灰溜溜地赶走了,连日常的工作都做不好,怎么可能跳好舞呢”
樱子觉得现在与这个老者的隔阂已经远远不再是脸上那厚厚的几层粉黛了,而是才初露尖尖角的冰山。不过,她必须得留在这里,一定要捍卫她自己的荣誉。
“当然,您说得对,我会好好看守膳房的仓库的,请您放心。”老者对樱子突如其来的转变也摸不着头脑,只好点了点头。
“请问怎么称呼您呢?”樱子问道。
“竹山芳舀”。然后老者便拄着拐杖一步一点地走了。
等她走后,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那群侍女便一下子围了上来。
“你好,我叫空灵,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刚才的那个小眼睛短发女孩子首先笑着对樱子说。
“嗯嗯,你好,我刚刚看到你了呢”樱子也渐渐变得放松起来,女孩子们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为刚才的失礼而道歉。
“这是福子,栗粟,一真还有……”空灵发现少了一个人。
“喂,你快过来呀,这是细月。”原来还有一个小姑娘还顾自地打扫着石阶,根本没有聚过来,那就是细月。
“细月,这是樱子,你怎么不打招呼呢?”
樱子这才注意到原来角落里还有一个女孩子,前额的头发向上梳起,留下两绺齐耳的发梢然后一直在脑后靠近脖颈的地方扎成一个扁扁的髻。没有睫毛和眉毛的丹凤眼、挑高的鼻梁还有故意化白了的嘴唇无不凸显出难以接近的盛世凌人的恐怖感。
“很高兴见到你”樱子即使对这个女孩儿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细月看了樱子一眼,然后笑了笑,令樱子吃惊的是,细月的牙齿竟然全部都是黑色的,如墨水般漆黑的发亮。
樱子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了个趔趄,幸好一真站在樱子身后扶住了她。樱子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失礼了,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等大家消散而去的时候,空灵帮着樱子拿包裹去膳房。在路上,空灵对樱子说:“樱子,你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有什么能帮助你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竹山嬷嬷人也是很好的,就是平时严厉了一些。”
“嗯,谢谢你”
“哎,不用客气啦,他们平时都死气沉沉的,但我刚刚发现你和他们不一样诶,你有你的特点。”
“特点?什么特点啊?”
“没什么啦,以后再说。”空灵拍了拍樱子的肩膀。
“欸?对了,空灵,我……我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嗯?”
“我想问那个……那个……嗯……”樱子突然不知到该怎么开口了。
空灵看了看樱子,想了片刻说道:“你是想问,为什么细月的牙齿是墨色的吗?”
樱子呆呆的怔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
“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和外人说。”空灵看着樱子的眼睛,悄悄地说。
樱子点了点头。
“细月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许配给了一个男人,婚前,她还盼望着能够和未来的夫君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但是直到结婚的当天晚上细月才知道,那个男人只是一个在早市帮人家生火砍柴挑扁担做粗糙体力活的汉子,而且沉迷于声色游戏。自己也是因为父亲和他在一场赌局中输掉了才把自己抵押给了那个男人。但是既已成事实,细月也就只能接受那个男人。不过谁曾想到,男人在结婚前就经常去找船上的夜鹰寻欢作乐,不巧却赶上了风流病。而男人又强迫细月每晚和她发生关系,一旦她不从,就摔碟子摔碗,弄的家里鸡犬不宁。不久,细月就发现了男人的病症,还发现自己也好似染上了这种恶疾。那个男人在一年以后因为这种病死了,细月也就一个人孤独地一直到现在。”
“所以……”樱子一方面很同情细月的遭遇和憎恶那个可恨的男人,另一方面又很不解。
“所以她就是个已婚妇啊”空灵看樱子还没明白的样子显得很着急,于是又接着说道:“因为是已婚妇,所以才染牙啊。”
看到樱子迷惑的样子,空灵趴在樱子耳边悄悄地问道:“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你不知道女人结婚后要染牙和剃眉吗?”
樱子首先楞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说过,说过,当然说过呀。怎么可能没说过吗?我刚刚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忘了。”
“駭,那你可记住,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讲,细月不愿意别人私下里议论她的事情,这些年,她总是不好过的。”
樱子点了点头。
“咻”。一个黑影从樱子和空灵身后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