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纵自昭阳楼起驾回宫,因着是微服私访,一路倒是未曾太过招摇。至宫中由着宫人侍奉梳洗沐浴,待入寝已是深夜。有太监奉了牌子上来,尖声问道是否要翻哪位小主的牌子。
墨纵冷笑一声,抬手将那太监掀翻,连着那玉盘也跌在地上,里面牌子叮铃哐啷落了一地,一旁的小太监忙匍匐着来收拾。墨纵哼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了句,“不长眼的狗东西。”回头挥开来服侍的宫女,自己扯了锦被睡下了。
宫中人均大气不敢出,谁都不知这喜怒无常的君主在想些什么。明明今日凌央王重伤,一直将他视为威胁的墨纵应当高兴才是,回了宫中却不知为何依旧火气大的很。
忽而又听寝殿里墨纵狠狠将那被子掼在地上,恨声骂道,“不知今日这天凉吗?怎的这被子这般薄?暖炉也不点上,真是群皮糙肉厚成天白吃饭的奴才!”
话音未落,便有宫女瑟缩着进去换被子点暖炉。虽说众人都怕这主子,发脾气时也是极吓人,但若耽搁了,罚得更狠。亲眼见过有宫女被抽得皮开肉绽的这些宫人更是不敢怠慢。墨纵余气未消,又道,“唤凌霜苑过来。”忙有人飞奔去唤凌贵妃。
不多时凌霜苑已至门前,在门口道了声万福,作势要跪,墨纵背对着她挥挥手,“免了,一会儿跪脏了倒是污了朕的床。”凌霜苑一笑,回了声是,便轻车熟路将披风解了递给宫人,自己进了殿中。
众人均是长舒一口气,自前皇后去了,皇上开始时不时暴虐起来,只有这凌贵妃能稳住他。凌霜苑刚刚沐浴过,身上还蒸腾着热气和淡淡木兰花香气,发髻松松散散地用一支檀木簪子挽着,看来是听了传唤马上就赶了来。她将外衫脱下,却站在床边不知在做甚,墨纵有些不耐烦,回头看她,“怎的,还要朕请你上来?”却见她从外袍的袖兜里掏出个羊毛团扎的小老虎,虽是面作凶狠状,身子却是圆头圆脑的,倒是怎么也凶不起来。眼睛是两粒黑玛瑙,神气活现。
她一面将那小老虎递与墨纵,一面钻进锦被,贴住墨纵微凉的肌肤,笑道,“前些天听闻民间流行做这玩意儿,今日闲着便也做了一个,皇上瞧着如何?——皇上身上怎的这般凉,这些宫人怕是又偷懒了,明儿需得好好调教调教才是。”墨纵拿着那老虎把玩,半晌未说话,面色却是渐渐缓和了下来。
殿外人声渐息,墨绡气息逐渐轻浅,凌霜苑以为他睡着了,正要闭眼休息,却听见墨绡忽然出声,“霜苑。”她惊起睁眼,却见墨绡又醒了,眼神空洞,不知盯着哪里,“你说说,之后如何待墨绡?如何待这紫川央?”倒不似在问她,而是在问他自己。
凌霜苑只替他提了提被子,答道,“这朝堂之事,臣妾僭越不得,只能助陛下管好这后宫。至于朝堂之上,只要是陛下觉得正确之事,臣妾定会拼尽全力支持。”顿了顿,又轻声道,“陛下,夜深了,明儿还要上早朝,莫要思虑过重伤了身子。”
墨纵长叹一声,翻了个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凌霜苑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背脊之上,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天色渐渐发亮,于是悄悄摸起来,边由着侍女们侍奉着洗漱,一面指挥着宫人们准备着,心里轻叹一声,近来怕是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