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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苏合呆坐在桌前,与小火对视。

“小火,你有法子么?

小火唧唧两声,很是颓丧地低下头,仿佛自责得很。

苏合被它的模样逗乐,伸了手指跟它玩。

“小姐。”和罗推了门进来。“有位姑娘找你。”

“姑娘?”苏合随即看见她身后的烛音。

烛音朝苏合微笑,露出脸颊边的两个细浅笑窝。“苏姑娘,打扰你了么?”

苏合连忙将她迎了进来,吩咐和罗去准备些茶点。

“这是什么?”烛音好奇地看着桌上的小火。“是鲵鱼么?”

小火不屑地跳了两下,背过身去拿屁股对着她,细长的尾巴竖了起来,很是不满。

苏合揪住它的尾巴,又把它给转了过来。

“这是蜥蜴。陆地上的一种动物。”

小火哀怨地看了苏合一眼,迫于苏合的威压,老老实实地蹲坐着,垂头丧气。

“它叫小火。”

“真的好可爱。”烛音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它却作势要咬。

“小火!”苏合皱眉。“不许反抗。乖乖让这位姐姐摸。”

小火流下一滴蜥蜴之泪。

烛音缩回手。“没关系,它不乐意,就别勉强了。”

“烛音姑娘,来找我有事么?”

苏合端详着她的神情,猜测她的来意。

“是这样。”烛音的唇抿了抿,流露出一丝歉意。“今天灵儿她对你说了些胡话,我怕你多想,这才过来想替晏表哥解释一番。”

灵儿所说的话?苏合其实并不在意,这位鲛族姑娘却特意跑来解释,也真难为她了。

“烛音姑娘,你误会了。”苏合摇摇头,低笑一声。“我跟帝晏君,只是朋友而已。”

也不知道如今还算不算得上朋友。

“不,苏姑娘,你一定是误会了才会这么说。”烛音的很是焦急。“晏表哥他真的很喜欢你,否则他也不会带你来这儿。这间房……”

她环视着四周。“这间房,可是他母亲生前住的。”

苏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晏表哥和南海龙族的四公主的确曾有过婚约。不过后来他回了天界,这婚约也就作罢了。”烛音一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苏姑娘,要是因为灵儿的话让你和晏表哥心生间隙,那我怎么也不得安生。”

“烛音。”苏合拍拍她的手背。“你真的误会了。我和帝晏君的确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已经有了夫君,还有了孩子。”

烛音显然吓了一跳。“真的?”

“真的。帝晏君带我来这儿,我也很糊涂。”苏合趁机朝她打听。“烛音,你可知道回陆地上的路么?或者到天界的也行。”

烛音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避水术可让凡人回到陆地上。至于天界……这儿可没有到天界的路。”

苏合的希望转瞬即逝。

“避水术……烛音,你会么?”

她太过殷切,烛音却越发狐疑。“我不会。再说我也不相信晏表哥会做拐人妻子的事。苏姑娘,你不会是在诈我罢?”

苏合叹息了一声,垂了眸。

“我跟你说实话罢。明天我的夫君就要跟别的女人成婚,可如今帝晏君却将我困在这处。叫我怎么能不急?”

烛音微微动容,却还是咬了唇摇摇头。

“对不住苏姑娘,我的确不会避水咒。要不然我去跟晏表哥说说,让他放了你走罢?”

苏合勉强对她笑了笑。“他不会放我走的。”

烛音看着她彻底颓了的模样,有些不忍,却也没有法子。帝晏向来行事沉稳,居然也会做这等事?她虽不信,却也对苏合有几分同情。

“苏姑娘,不必这样沮丧。晏表哥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请你相信他好么?”

苏合心内凄然。他的确有他的理由,我却已不能再信他。

烛音离开之后,苏合趴在桌子上,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发愣。

小火乖顺地爬到她的手边,小脑袋搭在前爪上,陪着苏合一同严肃认真地忧郁着。

今晚过后,小白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她哪里还能睡得着?

苏合想了想,摘下身上的荷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白色的,是第一次跟小白去逛七夕夜市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小瓷娃娃;红色的,是去山海界时,她为了替他疗伤而取得的红细辛;金色的,是凤凰族的圣物蓝眼;紫色的,是他临别时送的那一簇薰衣草。

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了一段抹不去的记忆。

晶莹的水珠淬然坠落,碰撞到蓝眼上的那颗宝石上,四分五裂地飞溅开来。宝石受了滋润,显得越发柔和深邃。

“小白……”她呢喃着。“你娶了别人,连我们的宝宝也不要了么?”

依稀之间,她似乎听见白略焦灼的呼唤,犹在耳畔。

她就这么坐了一夜。

海底原本是分不清时间的,只能从墙壁的颜色略做判断,墙壁从深蓝变作浅蓝,就代表着外界又迎来一个黎明。

苏合揉了揉眼睛,刚刚站起身来,腿一麻便向下倒去。所幸她反应快,立刻伸手撑住了桌面。

“小姐?”和罗恰好进来,见此情景忙过来扶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事。”苏合一夜没睡,眼眶红肿,眼圈发黑。

“小姐。”和罗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就算白公子他娶了别人,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苏合僵了僵,转过脸朝和罗看着。“你怎么知道的?”

和罗一愣。“那日……你和无惑公子谈话,我都听到了。”

苏合盯着她的眼。

“和罗,带我出去好不好?”

和罗垂下眸,将手里的贝盆放在一边。

“小姐,别说了。”

苏合抓住她的手。“带我去。”

和罗抽回手,脸上的神情冷淡。“你知道了。”

“我很早便知道了。”苏合看着和罗一脸的陌生,忽然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听闻了爹娘的噩耗,从青要山赶回洛阳,却在途中的森林遇到了蹲坐在树下瑟瑟发抖的和罗。

和罗的双手捧着肩,头埋在双腿里,在细密的雨丝里脆弱得像只失却了家人的小鸟。

她原本不想管这闲事,正要驱马离开的时候,却正好对上和罗抬起的脸庞。那双眼有多少无助,多少凄惶,统统被苏合看了个明白。

就是这么一眼,让她改变了自己的决定。平生第一次,对毫不相干的人伸出援手。

如今看来,这一切却是个毫无疑问的谎言。

即使知道了,她也没有生出多少怪她的意思。这些年若不是和罗的陪伴,怕是她也终有心力交瘁的时候。她不曾害过自己。

当这一切揭开的时候,她依然不想怪她。

“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和罗勾唇一笑,有了几分诡魅的味道。“难道你不怕我害你?”

“你要害我,老早就可以动手。”

苏合望着远处游荡的鱼群。“我不知道你们与七曜究竟有怎样的纠葛,但这些年来……我一直真心待你好。”

和罗的眼注视着她的背影,一语不发。

“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既为隐曜,一定有不同寻常的能力。”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然。“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真要去么?”苏合和和罗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蓦然出现的玄衣男子面色沉凝,是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九天神明。烟灰色的眸看向苏合,平静得没有丝毫涟漪。

“苏姑娘,好久不见了。”

他的唇动了动,渐渐拉开一抹妖冶的笑纹。转瞬之间,神明又成了妖魔中的王者。

劫火,隐曜计都,随便哪个名字都好。神魔之子。

小火忽然激动地跳起来,朝他拼命呲牙咧嘴,愤怒地转着圈儿,唧唧唧唧叫个不停,最后终于奋力冲了过去,作势欲咬。

劫火轻轻弹了弹手指,小火便飞到了墙壁上,像只大号的壁虎嵌在了上头。

“做了妖怪,还是那么蠢。”

说着这样轻蔑的话,他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哥哥。”

和罗迟疑地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劫火烟灰色的眸转向她。“我不来,你们又怎么去天界?”

苏合赶紧跑到墙壁旁边,把已然倍受打击泪流不止的小火小心翼翼地扒拉下来,捧在怀里揉了揉。

“劫火公子,你出手也太狠了。”

小火瘫倒在她的手心,很有些绝望。

劫火脸上的妖魔之笑未曾变化。“你们两颗星相生相克,相依相存,果然还存了些默契。”

苏合的手一抖,下意识看向他。

“你知道它的身份?”

“自然知道。”劫火收敛了笑容,又是一派出尘不可近的仙姿。

“不但知道,他落到这步田地,说到底,跟我们也有些关系。”

和罗紧张地皱眉。“哥哥……”

“无妨。到如今,也该让咱们的水曜妹妹知道些真相了。”

罗睺和计都,原本是西方魔龙,因偷喝了圣液,得到了永恒不灭的躯体。

这件事被查出之后,天界震怒,奈何罗睺计都已无法消灭,索性将他们困入了七星之门,借助七曜的力量,将两者转化为隐曜之星,再不可出。

后来七曜星君诞生,星门之力量更加巩固。然而在此时,天帝却秘密地召见了罗睺和计都。

他开出了一个条件,要罗睺和计都做一件事,而作为完成这件事的奖励是放他们自由,并归入仙家正神之列。

这件事,就是要让他们想办法让初生的七曜星君染上妖魔之气。

初生的星君们与初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还处于意识模糊的懵懂期,甚至还没有睁开眼。对于原本就带有魔性的罗睺和计都来说,这个任务很简单。

他们一人滴了三滴心头血,喂进了七位星君的口中。

然而他们的魔性并不是所有的星君都会被染上,也许是属性使然,唯一中招的只有荧惑。

初生的火曜星君,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这么种上了污浊的妖气。

到此为止,两人的任务也算完成,于是安安心心地在星门里等待解放。

火曜星君染了妖气,负责照看的仙子们惊慌失措,向天帝禀告。

于是天帝顺水推舟,命司战神将取出火曜珠,将之处死。

其实染了妖气,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然而天帝之命谁敢不从?

谁知道荧惑在被带往诛仙台的路上却突然觉醒,大约是出于本能拼了命要逃。魔性一发,也激出了潜在在身体内的力量,虽然没有了火曜珠,依然让司战神将一时之间没能招架得住。就这么让他给逃了。

当然,这是官方说法。实际上也许是司战神将对天帝所为有所不满,故意放水也不一定。

这荧惑逃下界的过程中,遇见了神兽貔貅与之争斗,并吞下了它的三根胡须,从此混落下凡,成了一名彻彻底底的小妖怪。而天帝的第四子帝晏则被天帝从南海鲛族接了过来,代替了荧惑火曜星君的位置。失了职的司战神将被贬下凡,受十世劫难。

这件天界秘辛,除了计都,罗睺,始作俑者天帝帝迦,取代荧惑的帝晏,负责行刑的司战神将以及无意中路过的貔貅,便再也无人可知。

而计都和罗睺,正满心希望等待被释放的时候,却迎来天帝的背弃。

帝迦不仅没有将他们放出来,还命七曜加强了星门的禁锢之力和吸收之力,要将他们一直困到力量吸干为止。可想而之,计都和罗睺心中的仇恨有多强烈,他们要逃出星门的意愿又是如何迫切了。

苏合箴言录:

如果当初受染的是我……(打了个寒颤)

天禄子箴言录:

只是出来打个酱油,就被人吞了三根胡须。这年头,不河蟹啊……

劫火箴言录:

我真傻,真的。我只道那些神仙不会骗人,身为神仙头子的天帝更不会骗人,却不曾想到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黑不溜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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