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醒了，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床榻上只有一只青色的独翅鸟儿，用懵懂的眼神瞧着四周。
青免呆愣地看着眼前的鸟儿，像是被打击到了。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三人大眼瞪小眼。
青鸟哔哔地叫了两声，扑腾着仅有的一只翅膀朝青免挪了挪，又哔哔地叫唤着，好像有些害怕。
青免颤抖着伸手靠近它。它的眼神里有些迷惘，退了一步，摇摇脑袋。
“小白，扇离她……”苏合看着眼前的青鸟不知所措。“她怎么现了原形？”
白略的神色也有些疑惑。“她不仅是现了原形，好像也不认得我们了。娘子，你来试试。”
苏合坐到床边。青鸟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会儿，摇摇摆摆地往她身前靠了靠，把尖尖的鸟喙往她身上蹭了蹭。
“她好像还认得你。”白略皱眉。“怎么会这样？”
“扇离，扇离？”苏合叫着她的名字。青鸟抬头，滴溜儿圆的眼睛眨了眨，似乎依然很疑惑。
青免朝扇离伸了伸手，它瑟缩了一下子，又躲进苏合的怀里。
“这……”苏合求助地望向白略。
“她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只普通的比翼鸟。”白略蹲下身，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比翼鸟一族，向来是一百岁之后便能化身。她似乎是退化回了化身之前的情况。”
“大概这就是忘情水在她身上的作用了。”天禄子叹息一声。“虽然解去了她不能爱上外族人的宿命，却让她退化回化身之前的鸟形。却不知她的记忆还剩下几分。”
青免的脸色发白。这个结果怕是谁也不曾想过的。
苏合皱紧了眉。“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让我试试罢。”白略上前，右手拇指食指相接，其余三根手指往前直突，掐了个扇形转灵诀，一阵柔和的白光便从他手上源源不断地朝青鸟身上涌去。
顷刻之后，白略收了手。
“看来我的修为对她没用。”
天禄子举起拂柄，搔搔脑袋。
“莫非又要跑一趟山海界问问凤凰族的那个老女人了？唉，你们这两个徒儿，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苏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谢谢你，师父。”
天禄子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胡子。
“徒儿这么正经说话。为师有些不习惯。”
“扇离就先交给我罢，我带她去给那老女人看看。”天禄子从她手上接过扇离。
扇离不情愿地扭了扭，终于还是乖乖地待在天禄子的手上，哔哔叫了两声。
“我也去。”青免忽然开口。
天禄子瞪圆了眼，看了他半响。“好罢，也许会有用。”
“妖道，我一直很奇怪。”白略的狐眸看向天禄子。“为何那凤凰祭司每次都愿意帮你解决疑问？她可不是那样好心的人。”
天禄子咳了咳，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老夫自有办法。”
白略和苏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相当暧昧。
“你们这两个孩子在想什么呢？”天禄子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为师先走了啊……”
青免赶紧跟了上去。
“这次妖道走得很快啊……”苏合望着天禄子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看来他也很担忧扇离的情形。”白略挑眉。
“不好！”苏合想起了什么，立刻转向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又在床头的墙壁敲了敲，露出暗阁。
“果然！”苏合忿忿地坐下。
“怎么了？”白略跟着进来，有些莫名。
“妖道把我最后的收藏也偷走了。现在怕是已经进了他的肚子。”她扯着被衾，咬牙切齿。“那对玉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白略轻笑着揽住她的肩膀。“他已经吞了下去，还能如何？”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镶了蓝宝石的金臂环，递到她面前。“用这个代替，如何？”
“好漂亮！”苏合接了过来，放在眼前来回地看。“小白，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凤凰族的圣物蓝眼。”
“圣物？”苏合不可思议地转了转手里的金环。“小白，你果然比我更上一层楼。我还只是偷偷人家的收藏，你倒好，直接把人家的圣物给偷了。”
“不算偷。是凤王让人送给我的。”
“那只暴发户？为什么他要把他们族里的圣物送给你？”
白略挑了挑眉。“圣物被偷，祭司殿不再安全，凰后娘娘当然只能搬回去住了。”
苏合囧。“这只暴发户还是那么莫名其妙。为了让他老婆回去，竟然把自家的圣物偷出来送人……”
“那有什么奇怪的？”白略别别嘴。“我倒挺能理解。夜夜独眠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苏合没理他的暗示，径自捧着金环，对着上面大颗的蓝宝石眼馋。
“虽然很精致也很贵重，却也不是什么非常特别的东西。”苏合把金环拿远，对着阳光看了看。“怎么会成为圣物？”
“应该是有些特别的效用罢。”白略跟着看了看。“收着总没错。”
苏合点点头，把它收进了荷包里。
这时和罗敲门进来，满脸讶异。“小姐，扇离小姐他们怎么不见了？”
“我师父带了她和青免回青要了。和罗，有什么事么？”
和罗点头。“杜公子来了。”
“好，你先给他送些茶点，我这就出去。”
“那家伙怎么又来了？”白略臭了个脸，一把把苏合拉到怀里抱着。“不许去。”
“你又来了。”苏合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推他。“他是来跟我谈第一批贡品上贡的事情，这种醋你也要吃？”
“真的？”白略很无奈。“那我也去。”
“你的确该去。”苏合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再怎么说，你也是美人香的老板之一不是？”
小杜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拿了块浅绿的茶饼送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像在自己家一般悠闲。
“苏苏！”他招了招手，算是打个招呼，直接对苏合身旁的白略采用视而不见的态度。“几日不见，你像是憔悴了些。怎么，你家厨子最近没照顾好你？”
苏合仿佛听见白略的喉咙里传来兽类受到威胁时的低沉咆哮声。
她咳了咳。“小杜，贡品的单子我已经拟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小杜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
“宫中嫔妃上百，你准备的这些货会不会太少？”
“是么？”苏合探头过去，跟他详细解释。“这上面的，是专为二品以上的嫔妃单独准备的。你看，这组牡丹香，是送给韦贵妃娘娘的。这组梅花香，是给杨妃娘娘的。还有这个……”
白略看着两人越贴越近，忍不住发声咳了咳。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给所有二品以上嫔妃准备的白檀安悦香。这最下面的，才是所有人都有的常规品种。”苏合继续专注地说着，丝毫没有理他。
“原来如此。”小杜频频点头。“据我所知，韦昭容一直很喜欢梨花的味道。不如把送她的杏香该为梨香，如何？”
“当然可以。”苏合提笔在纸上画了几笔，又添上几个字。“还有别的么？”
“我看看……”
白略怒火更甚，又咳了咳。
苏合终于抬头看了看他。“小白，你有什么提议么？”
白略呆了呆。“没有。”
苏合的眉皱了皱，继续埋头跟小杜讨论。
“这样行了么？”
“我看差不多了。这一批贡品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最迟三月底便可上路。”
“这样就好。这一批的贡品我会亲自押送上京。”
“嗯。我也打算去一趟，可以跟你同行。”
“真的？太好了苏苏。”
白略顿时心生凄凉。
“娘子，我有些不舒服。”
“是么？”苏合抬头看了看他。“难怪一直咳嗽。是着了凉？”她走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白略的脸立刻转阴为晴，顺便朝小杜丢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小杜不屑地瞄了瞄他。真是幼稚的男人。他如是想。不知道苏苏怎么会看上他。
“没有发热。”苏合皱皱眉。“小白，要是不舒服就先回房躺会儿罢。待会儿我再来看你。”
说完便转了身，继续跟小杜讨论。
小杜趁苏合不注意，向他丢了个嗤笑的眼神。
白略怒，又不好发作，只得将怒火咽回肚里。他转了转眼珠子，起了身。
“苏苏，那我先回房去了。”
“好。”苏合点点头，又低头继续。
“就这么定了。”苏合舒了一口气。“这几天我也准备准备，届时我还想进宫去觐见觐见各位娘娘。”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小杜打开扇子摇了摇。“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留下用晚膳么？”
“不必了。”小杜朝她挤挤眼。“你家厨子身体不适，我可不敢叨扰。”
苏合愣了愣，勾勾唇。
“他那些小心眼，我还能没看出来？好了好了，你就别添乱了。”
小杜站起身，折扇一收。“看来看去，这个男人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一点点，会做那么一点点饭菜之外，其余哪点都不及我。啧啧，苏苏，你看你这眼光……”
苏合白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腻歪了，记得还来找我啊……”小杜一面说着，一面闪着桃花眼迈出了门。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苏合哭笑不得。
“小姐。”和罗恰在这时候进来。“杜公子走了？”
“是啊。和罗，你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饭菜罢。”自从知道和罗的身份之后，苏合总是避免跟她单独相处，虽然努力装作不在意，却仍旧有些别扭。
“不用了。”和罗似毫无觉察，依旧笑脸盈盈。“刚刚白公子在厨房鼓捣了半个多时辰，做了好些吃的端到房里呢。”
“是么？”苏合无语。这只臭狐狸！“我去看看。”
夜幕已临，白略的房间里传来阵阵的香气。
苏合迟疑了一下子，推开了门。外间点了灯，满桌精致菜肴。里间传来水声。
莫非这狐狸在沐浴？
苏合想到这一点，顿时有些怪异的联想。
这调调，怎么看怎么像红果果的色……诱！
苏合的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前不久的流行小说本子里一幕经典场景：青楼水榭里，某花魁房间。某客推门而入，只见花魁薄纱覆身，媚眼如丝，玉体横陈在浴桶中，足尖轻勾。
“大爷，您来啦……”
苏合为自己的想象恶寒了一把。
但寒归寒，苏合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和好色心，往里屋悄悄挪了几步。
里屋水雾蒸腾，屏风后依稀有浴桶的影子。
果然是在沐浴啊……
苏合咽了咽口水，开始自动脑补小白沐浴的美景。水滴沿着白皙胜璧的肩胛和背脊滑向流畅瘦削的腰线，还有……
究竟要不要偷看？苏合天人交战了许久，这才把心一横。
偷看自家男人洗澡，算不得什么原则性错误吧？
她深呼吸，几乎是踮着脚飘了进去……
呃？里面竟然没有人。
“娘子。”白略的声音暧昧又戏谑。“既然想看，为何不早些来？”
苏合箴言录：
难得偷看一次，就被逮个正着。果然没有耍流氓的命啊……
白略箴言录：
千万别把我跟那些肤浅的，只会用色相引诱别人的狐狸精混为一谈。（正襟危坐状）
（娘子，其实为夫已经在水里等了好久……为何你迟迟不来……）
小杜箴言录：
苏苏果然没有眼光啊，选了个这么个幼稚透顶的男人！不，我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出于鸡肚而进行的人参公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