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书桃的名字是祖父给取得,和祖父一样的姓氏,姓做亓。
在有莱国,姓氏不能随便取,只有国主和帝后拥有赐予姓氏的权利。而且也并不是每一任国主和帝后,这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姓氏并不是直接由主和后赐予。
姓氏不能独属于任何一个人,它代表的是一个家族,用有唐的词语来说,它代表的是一个世家。一个世代传承的家族,一个由最初者的姓氏确定的家族。
姓氏之后的名则是一个特征,独属于个人。书桃这个名字,有许多的解读,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种意思。
也许亓书桃会喜欢在看书的时候吃桃子?
“我明明没有这种癖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癖好?”亓书桃不解,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来自那似有似无,一片荒芜之地传来的疑问。
睡意朦胧中,时间失去模糊不清的秩序。
一个一个的,分散开来,没有统一性,这里流逝的时间和那里流逝的时间并不一样,好像是每一块区域都有个单独的沙漏,各自互不相关,各自将体中的时间之沙埋藏着。
房间中就是这样,像是笼罩在一片扭曲的星空中,颜色和形状交替着螺旋着,恒星隐匿在其中,每一处微妙的流转都是某种神秘的,无法预知,无法体会,甚至无法确定的,说不上是情绪,还是感觉,或是来自某个器官理解后从外界传来的信息。
钟表在这边,零元灯在那边,中间隔着仅是一片天花板,可在亓书桃眼中,这个距离无限放大,像是恒星之间的遥远距离。模糊和不确定性,记忆和现实之间的交错,矛盾让她下意识的集中注意力去确定,确定自己身处何处,确定自己是梦是醒。越是如此,不着边际的景象越是在周围环绕。
水汽朦胧,扩散飘下,从壶中漫出的水汽喷吐着,像是在舞台的烟雾,更加梦幻,亓书桃只身处迷雾中,看不清东西南北,水雾没过身体,直至淹没头顶,耳畔嗡嗡耳鸣,没有一处来自于身体的知觉,只有神志在一片白雾中停留,漫无目的,时间在此处周而复始,不知流逝还是停滞。
“索尔...”,“狮前童三...”。
意识中,清楚的听着来自白色雾气的低语。
“我说,索尔,师前童三”
“伏稻学宫”
“瑞克斯”
“这些够了吧,都是地名和人,你自己去区分”
声音像是符号一样传入书桃的耳中,充满着不屑和无所谓,甚至是某种不耐烦。
“还有,今天不用去学院了,没人记得这些事情,除非那个人”
“瑞克斯”
“不去学院?”亓书桃疑惑问到:“那谁去啊,无故旷课可是要被禁足的(禁止踏足学院一个月)”亓书桃嘀咕着“而且那几个老头我可是烦他们嘀咕我。”
房间里的白雾渐渐消散,亓书桃揉了揉满脸困倦的腮帮子,半打着哈欠的样子,微眯着眼眸,有点睁不开眼睛,像是眼前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模糊不清看不明白台桌上的“零元白开”。
紫椿茶已然煮沸,浓郁的清苦味道从壶口一股一股不间断的喷吐出来。水壶下面的零元绘卷光芒暗淡,看来是燃料不够用了。客厅中还是原来某样,亓书桃只是睡了一觉,什么也没有发生,比如说房间里面一件东西没少,柜子抽屉也没有被翻出来,地上也没有散落的衣物,证明说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不还好意的盗贼入室行窃。
可不要以为这是概率极小的事情,在莱都犯罪率高的离谱。世人皆知莱都寸土寸金,能在莱都有地域,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非富即贵,更别说是离着魔法学院不远的市区。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金贵名物从这里流出,通过地下灰色交易散布到大陆的各个角落。据说莱都每个月丢失的古玩金宝就近千件,更不要说是其他稍微值钱的东西了。
盗贼不计其数,而且大半都是其他地方的人,他国异乡居多,莱都向往并且实行包容如海的管理方式,对这些外来者声称是远方之友,异地之客。应当以礼相对,以宾主自居,行待客之道。
但是谁不知到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是否是造成犯罪率极度膨胀的罪为祸首,使得它超出百年之前几十倍不止。督察者对这些事情也是头疼不已,本地市民对外来者一向不太友好,甚至一度在大街上拳脚相向,而外来者们,原本心怀好意也被受到这种对待,只得报之以冷眼相向。这在本地人眼中便是原形毕露,都懒得伪装了。
如此恶性循环,两边的关系越发紧张。所以大街上有两个人打起来,或者突然一堆人围起来凑热闹,人群中叽叽喳喳听着不知来自于南方还是北方的骂人粗口,东大陆还是西大陆的不知名腔调,让人咽耳困难。
马背上的督察者一时竟然不知道帮谁,这些事端,两方都是挑事的,前有待客之礼,后又是对本地市民应尽的袒护,两者自相矛盾。
所以这些事端,督察者两边不讨好,不如默默当个观众,只得静观其变确保不会出人命。
说的是静观其变,其实督察者和普通人一样,也只是看看热闹罢了,给每天的工作找些乐趣,实际上,在每天经历这些事情之后,开始的新鲜感也是会随着时间不断流失,时间久了,见怪不怪,和家常便饭一样,事情的未来无非就那几个结果。所以一些经验颇为丰富的督察者更是精通“摸鱼”之道,在矛盾开始的最源头就已解决——离这些地方远点。
这里可不像芝华塔区,有好几位城区高管和城区区主权利齐平,什么边界抄缮官,督察总督,城主代执行,甚至于城主所授的几个权利爵位。这样,他们底下的事宜需要的人就越多,对督察者的影响就是升迁的空间很大,不必说一定要有什么功绩,甚至是连续几个月拿全勤也能获得不错的待遇提升,比如时不时就换了一匹毛色油亮的良驹,笔挺的制服腰带上又挂上了一把蹭亮的细长刀鞘,皮革添附的圆形剑柄也多镂空了两朵银白花枝。
这里没有这些,作为靠近圣像所在的周围三个城区之一的西圣区,城区的管理者中能够和城区区主平起平坐的就只有一位。而且听说那位隶属于皇室,其下的扈从也多少和皇室有些关系,不乏一些真正的皇亲国戚亲信。所以对这里的督察者来说,其上似是有着一块难以击碎的石板,将其升迁之路阻断。虽然说升迁无望,但是总的看来,西圣区的督察者比起芝华塔区的督察者还是有其它优势的,例如说假期更多,福利待遇的起点更好,要面对的棘手事情更少。毕竟外来者聚集最多的芝华塔区也是莱都治安最值得引起重视的城区。
亓书桃思维逐渐清晰,家中并没有盗贼行窃,贵重的东西一件不少,但是又和自己在几个小时之前的记忆有所不同,比如眼前,她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将依附上零元的紫椿芽叶倒进了壶中。
奇怪,卷轴不是被放进轴筒了吗?亓书桃疑惑地拿起壶旁盛着半杯紫色温水的一只茶杯,目光在壶底绘卷上停滞。脑海中的问号没有得到回应,亓书桃咽了一口紫色温水,仿佛她刚才已经喝过了第一口。
一股柔软似棉,入口的仿佛不是水,更像是活物,似有一只乌贼用触手将舌头包住,裹着舌尖柔润地滑向喉根,伴随一股奶味的甘香。亓书桃感受这从未有过的味道,入胃之后,茶味和着温水的暖意流淌扩散至四肢,从未有过的舒张感让每一寸体表都呼吸起来了一般,昨晚的不适状态立刻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体会着这立竿见影的效用,亓书桃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妙哉。
此时又一个疑惑又和她的记忆起了冲突,享受的神情转化为不可置信。
是不是已经喝过一口了,亓书桃有些恍惚,这半杯茶水,一开始就只有半杯?还是已经被喝过半杯了?结合着前两个问号,亓书桃感受到某种不能细思的负面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呢?明明是很常见的一种感觉,一种情绪,可是此时的她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感觉应该用什么词语来描述,大脑无法进一步去理解它。
对于精神与感知这个学科,在魔法学院也是必须学习的一个科目,这就像是义务教育,对于学习魔法的帮助不大,常见的卷轴魔法也触及不了这个领域的魔法,所以说对纳位没有开启的学生来说似乎是可有可无。
这种情绪意味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身体上应该有哪些相应的表现和对此情绪的反馈?
“悲叹与嘶吼之主?”熟悉的话语声又一次钻入亓书桃的耳朵。那个伴随白雾一起出现的声音,此时对比之前的不耐烦和高傲腔调,多了不少惊叹和凝重。
“掌管负面权柄的情绪之主!”
情绪和感知是魔法大陆上的人类天生具有的东西,对其产生和使用也是人类独有的自由。但不知从何时起,来自于何处,大陆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们企图控制这种难于描述的状态,将大陆上的人类拥有的情绪和感知进行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