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百末...名字,我是...未百末”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瞬间就得到了认可,就像它真的是乞儿的名字一样,不容置疑,而且它还带来了许多缺失长久的记忆。
乞儿原本陷入沉睡的灵魂在知晓这个事实之时苏醒,酒馆面前的他,血色沾染,口唇低喃。血液将他的睫毛黏在一起,腥味刺入鼻腔,嘴角还留有一片腥甜。
终于,当久违的灵肉重合感再次席卷,从脖子开始到躯干疼痛,胸腔微弱的呼吸,手臂、腿脚断离的剧痛,再到双脚着地的踏实。真实生命的律动,让灵魂沉迷。
然而,正当这些肉体的感觉开始向上涌来,身躯却突然向后倒去,双腿的力量被瞬间抽空,无力支撑的身体,像是一具木偶的提线被切断。
“呵...”一声苦笑,嘴角抽搐。
乞儿好像是记起来许多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些记忆如潮水,全部涌进他的脑海中。
虽然得到了答案,但是乞儿却并没有多满足,多高兴。
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知道了一些不够完整的过去,知道了自己现在为何会落于这个地步,这个境地。
过往,他记起来的过往,都是灰色的。
都是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当然,所谓的不美好,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呈现。
而他的过往就是如此。
但是,也不绝对,不一定所有的不美好都是从毁灭美好得到的。
知道问题的答案了,那么究竟谁是回答问题的人呢?
或者是说,回答问题的声音来自哪里,那是不是自己的潜意识,会不会是灵魂深处的那个本我?
显然不是。
那个声音的冲击,让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恐惧,深切的知道那绝对不属于自己,那么,那会是谁。
乞儿,或者是说,他的名字。
未百末当然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只能记起昏迷之前的点星回忆。
被撞倒在地上,四肢无力瘫倒在地上的那个时候。街道上人群嘈杂,花卉铺老板说欢迎光临下次再来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也未必知道自己的名字。在这之前,在他眼中大多数人都像是认识他一样,或是他的老乡,他的熟人,他们大都饶有默契地称呼一声“疯子”。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认识”他,外貌上看去像是一个小乞丐,普通,平常。也会有人叫他小伙子,或者孩子。
他觉得,比起“疯子”这个大多数人叫的名字,“小伙子”和“孩子”更让他喜欢,也许是因为原本自己就叫做“小伙子”或者是“孩子”,又或者是它们听上去更亲切,更贴近自己的本能趋向。
那么,谁有这样的本事窥探到连自己都无法知晓、被淹没在时流中许久的名字呢?
没有人回答,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脑海中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声音好像是从未出现过。
像之前几次一样,倒在地上,街道上的乞儿,后背着地躺在拱券重叠的建筑前面,终于他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立于天空闭眼“俯视”,而是真正的闭眼,像普通人上床睡觉那样。
再次昏迷,不知道是因为这无法忍受的疼痛,还是精神疲惫急需休养的原因。
这次昏迷的不同,变换了地点,变换了时间。
地面石板上雨水未干,乞儿脸上血痕将凝。
同一片夜空之下,风格大致相同的一栋建筑中。
亓书桃从就读莱院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莱院离这里也就几条街道的距离,不是很远,但是走路的话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但是经历了今天这样一场腿脚上的角逐后,亓书桃不会再感觉到莱都离自己家有多远多远了,一天下来除了在公园那条石凳上坐了一会,就再没有好好休息过。
之所以她坐在仅有的两条石凳上也是有原因的,虽然正如同班同学贝贝头所说,自己的成绩很好,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是,魔法成绩却代表不了身体素质。今天坐在石凳上的时候,脚板上已经磨出了水泡,相比其他学弟学妹,亓书桃的身体素质实在是甘拜下风。
坐在对面另一条石凳上贝贝头就不用说了,主要还是为了表明他和亓书桃才是这个任务的主谋人和带领者,学弟学妹就应该让出“权位宝座”。
小弟给大哥让座是理所应当的。
任务也在她的带领下某种意义上“理所应当”的失败了。
心情并不美好的亓书桃躺在床上,带着带领任务失败的自责和明天准备被导师严惩的焦虑入睡。
接下来梦中的真实感觉让她匪夷所思,甚至是害怕。
即便自己见识过不少魔法的奇妙和神秘,也还是会在后来发生的事情上感到不解,毫无头绪。
特别是将她从梦中惊醒的那串笑声。
现在还清楚的回荡在她的耳旁。亓书桃当时就可以预料到“余音绕梁,将三日不绝”。
睡意全无,身体的疲惫带着小腿酸痛,精神在睡梦中也没有得到良好的调养。
这种感觉很不好,注意力的转移,带来的唯一好处是让她对未知笑声的惧怕减弱了许多。
为维持“情绪守恒”定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烦躁,精神的烦躁中带着身体的燥冷。天气将入初夏,宽大软床上还是那条冬春交替之际未换的厚实被子,即便下午刚下完大雨不久,天气微凉,房间中的温度也应该不低,不至于冷到全身颤抖。
可能是白天没开窗子的原因,空气流通不起来导致的,又或者是自己感知出了问题。
摸了摸脑门,亓书桃皱了皱眉毛,昏昏的,有点热。伴随着还有后脑的疼痛。
“呼...”。口中呼出的雾气也异常湿热。
白天淋雨的后果。
现在,一杯热开水,对亓书桃来说,应该甜过蜜糖。
但是,酸痛的肌肉和冰凉的地板让她打消了下床取水这个念头。
身上纤薄睡衣阻挡不了“冷气”侵入。
还在怀疑房间是否有什么其他“事物”的她,被迫钻回温热被窝。
窗外玻璃上弥漫的水雾,在她眼里更像是冬夜尚未凝结完毕的冰汽。
笑声从什么地方来,她也不再多想,发热疼痛的脑袋昏沉,即便是睡不着觉,也比闷头想事情要好上不少。
散去的睡意又聚集回来,脑海中带着一句“耳听为虚”的亓书桃侧身裹实质地柔软的羽绒被子,散落头发躺在柔软适中富有弹性的枕头上,皮肤、丝质睡衣和被子枕头之间紧密贴合的舒适感,让亓书桃下意识的就要迷糊睡去。
但是女孩独有的敏感心思又驱使着她睁开眼皮望向面前墙壁的一片黑暗。
意料之中的还是什么也没有。是因为真的想多了,还是“奇袭”失败?
墙壁窗子上并没有任何的影子,因为窗子正对着亓书桃的脸庞,淡淡天光标示出拱形玻璃窗的位置,黑暗中的靠近天花板垂下的窗帘倒不是拉的非常紧密,只是顶端的花褶紧靠规整。
这让亓书桃产生了某种错觉,某种心理强迫自己要将窗帘拉上,但是她又不想起来。
意识极力反抗着拉上窗帘这中可有可无的动机。亓书桃甚至翻了一个身,转而背对窗户。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种不安围绕在亓书桃心头,就好似自己一闭上眼睛,窗户下一秒就会勾勒出一个影子,或者是一个从未出现的怪物,或者是梦中那个多出来的艾苏方。
这些对未知或者说是幻想的恐慌和身体本能的惧冷让亓书桃心跳加快,安静的房间里仿佛就只有她的心脏砰砰和淡淡浅浅的呼吸声。
就这样,亓书桃和某种也许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僵持着,这种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和自身产生的感觉让亓书桃很不好受,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离开爸妈自己单独一人睡在房间时候。
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慌。
但是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这种感觉应该早已习惯或者是因为知识储备足够本不应该害怕才对。
还是说,直觉真的就告诉她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什么?这是本能对身体的一种保护措施?
虚无缥缈又真实存在的直觉...这个还真不好说。
亓书桃就这样想着,柔软温暖的被窝缓解了脑袋的疼痛,不再像刚刚被惊醒那样昏沉,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肯定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她现在的思考,考虑到的东西也没有多全面。
终于,还是白天劳累给生理带来的疲惫感战胜了彼此僵持的理智思考。
问题从拉紧窗帘上移开,思绪不知道飞向何处,这种感觉就像是每次睡觉前都无法知道自己如何入睡一样。
亓书桃又做了一个梦,梦中倒没有再次出现类似的场景,而是一类非常普通的梦,第二天早晨绝对记不起来的那种梦境。在她睡着、进入梦乡后房间格外的安静,就连她的心跳声也因为入眠的原因若不可闻。
就在一切都显得非常宁静平和,在亓书桃看不到的、对着她的窗户下....
视角中并没有看到什么怪物、人影或者其他什么,但若是一直盯着那里,把听觉和鼻息都对准那里,好像真的能从那片虚空感觉到某种无法正常知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