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先是咬准魏家藐视皇室,欺负她是孤女,骗婚;再是为了遮掩自家儿子的病,不肯过继,却把她推进火坑,践踏皇室女子尊严。一顶顶大帽子压来,魏家的人都蒙了,之前好说话的三奶奶,嘴皮子这么溜。真是字字如刀,刀刀杀人啊。
眼看魏家的人被说红了眼,就想强行把她管制起来,下人却报“大公主”来了。
魏家人都心中发冷:大公主给安平撑腰来了,皇家为了脸面,这态度对魏府也不会好,只怕这事难善了。
大公主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有一个这个身着三品官府的人,可魏家大爷、二爷看到他,都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身子也有些簌簌发抖,忙施礼:“吴大人安。”
这来的人乃是锦衣卫的吴大人,他抿着嘴,没有什么情绪似的,对魏府的人的施礼也没有大的反应。
那吴大人淡淡一笑,微微还礼:“我这人不受诸位大人的欢迎,只是今日来,是大公主让我来给皇室女子主持公道,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藐视皇家威严。”
此话一出,惊得魏府的人连忙下跪:“大人莫要开这玩笑。我等对皇上一片忠心,只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些岔子,才有了些误会。”
那吴大人不紧不慢到:“我们锦衣卫本是皇上的耳目。乡君乃皇上亲封,你们家求娶时,没想过你家老三的病,治不好怎么办呢?”
魏老夫人看到媳妇和儿子变了脸色来她屋里,就知有大事。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人,不想儿子居然连所有的心腹也发话出去,心里很少忐忑不安。待知道事情原委,惊得忘了呼吸,就要厥过去,还是儿媳看着不好,赶紧给她顺了胸口,才让她哭出声来:“不知府里招了什么煞神,竟出了这样的大事?以后府里还有脸在京里吗?”
娘三个像无头苍蝇,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安平乡君就闯进来又哭恼又指责。自家无理,还因为当初为了面上好看,求娶的宗室女,如今出事,真是束手束脚。现在听到吴大人如此说,魏夫人好似头上响了大炸雷,心知吴大人是把魏府大小事大事不妙,今日若不能妥善处理这事,只怕会满门覆灭,深吸一口气,缓缓情绪,强撑病身,解释道:“我家老三这病也不是不能治,只是需要些日子;他本人又有几分才名,我家当然要求娶那真正贤良淑德的女子。安平乡君是宫中长大,与大公主自幼相伴,定是懂事明理的人,乃我府求娶佳媳的好人选。”
吴大人办案多年,哪里会把这些虚赞放在心上,摆摆手道:“你们各知道事情的零牙半爪,我还是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说说,也是造化弄人。”
随着吴大人的讲述,魏家人的脸色愈发沉重,安平也心有戚戚,整个狗血事件是这样的:
原来那魏子涵年幼走失过,等找到时发现被人发现卖到小倌馆,那时魏府本有些风雨飘摇,哪里还敢声张,魏老爷子本就有病,也因此事心含郁气便一病不起。
待办完丧事,魏家上下回了老家守孝。魏家在权贵中的地位便开始走下坡路。待守孝完,会得京来,魏家老大老二,都是七八品的虚职,往来的人家哪里能和以前相比,偏偏家里没有读书厉害的子侄,眼看魏府就要落败,就是这时候,魏子涵的书画在士林中得了名声,魏府才重新和一些故交走动起来。
魏子涵最先崭露头角的源于琅琊王家的示人的《兰亭序》。
当年,书圣王羲之以《兰亭序》惊了天下人,世间大家都以能借来学习临摹为荣,王家自己也不例外。年年督促后人临摹,并选出最相似十篇展示,还请名家点评,哪里好与不好。
最优秀的当然有彩头,可不足处由当世大家点评,也是很大的殊荣,特别是那些千金难求的点评,有心体会了,展示后进步厉害的当真是一日千里。只是那里的展示会,闹哄哄的,最后反倒成就了魏子涵的名声。
书圣王羲之就用这324字,给人遒媚飘逸之感,且字字精妙,点画犹如舞蹈,有如神人相助而成,看字之人无不惊叹!
历来仿写之人,难在飘逸上。
世人皆知《兰亭序》用笔以中锋为主,间有侧锋,笔画之间的萦带,纤细轻盈,或笔断而意连,提按顿挫一任自然,看此书者皆感到书圣的潇洒,可自己提笔,可形似,难神似。
每次的展示会,比拟的不是写法的掌握,而是笔下的字能否有字势雄强,飘落浮云,矫若惊龙之态。
王家子弟自幼便开始练习《兰亭序》,大约都是练习十五六年者,开始参加自家的展示会选拔,所以这一届,大家也如常筹备开赛。
选出的第一名,大家都赞口不绝,因为这幅字不仅有道家的“飘逸”,又有儒家的“文质”,表达出了自然天成、和谐畅达的柔性美,毫无异议。在一片喝彩声中,揭开名字时,王家人都愣了。
因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落名字的那个王家子,笔锋走势哪里是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掩盖,倒是把人找来,当众询问。
来人倒是磊落,直言这是前几日在书社遇到众人夸一人书法了得,书圣再世。他听不得这话,和现场的人争辩,被人一激,就让那人把《兰亭序》给自己,想待他这幅字进入没有被选手,或是选上却被众大家批了,就不会再如此傲慢。
王家人有些叹息,有此书技,人品却下沉。不过看敢如此踩王家扬名的,他们王家难道还回惧怕?随机让人去请。
哪知那人却缩了脖子不肯来,原来,是他偷拿了同一书社学子的字。
那学子名叫魏子涵。
王家人听到这,自然转身去请魏子涵,哪想,他不来。
倒不是看不上王家,乃是他要画“仕女图”。
王家人知他不来的原因,也是有些发笑,以为他是找借口,不敢在大场面露脸,就要把这事轻轻放下。去请人的王家下人,在书香笔墨中浸淫经年,也有几分见识,私下禀告家长:“那学子画的画不似传统画法,表现美人瘦骨清象,气度高古的风姿,而是偏重于写实,他画出的美人儿脸型圆润饱满,体态丰腴健壮,气质雍容高贵,画风和意境都不俗气。他日,极有可能名震画坛。如果今日,他的字画不被我王家认可,难保他日,我王家不被他人耻笑无识人之明,胸襟狭小。”
这番话让王家家主和族老猛醒,干脆另寻日子,正式邀请魏子涵同赏书画。
有了王家人的可以造势,大家倒是很快认同魏子涵的书画能力。只是他年级轻,待人处事难免有不足处,还一脸呆萌样,被人私下称“魏呆子”。
魏子涵是一心在书画上,虽然画美女,但对府中貌美丫鬟并无半点违礼之事。
家里人原当他是不开窍,只想,待他名气再大些,娶一房岳家有力的妻室,魏府下一代也有靠。
没想到,家里有那胆子大的丫头,到了年纪该放出去,贪图府里的荣华富贵,又爱慕魏子涵的青春慕少,居然想爬魏子涵的床,偷着在吃食里下药,最后倒把18岁魏子涵折腾得高烧不止,呓语不断,还是魏夫人出手,把好几家下人一大家子都发卖了,才又平静下来。
可是,这次发烧,却把魏子涵已经忘却的一段黑暗记忆勾了起来,他不再愿意接触女性,身边只用小厮,声音也变得嘶哑,特别是发现他居然对身强体壮之人表现出爱慕之情,魏家人快疯掉了,立即决定赶快定下亲事,就怕发生意外,魏子涵前途尽毁,魏府也滑进深渊。
因为魏子涵的特殊情况,魏府又有心寻高门大户,只能选门第相当又好拿捏的,这才有了对安平的“诚意”求娶,那时候,魏子涵的对婚事还是十分抵触,魏家人就想办法把婚事找各种理由拖了些时间,才最后完婚。
魏子涵已经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听闻会成亲,就想早些出府过小日子,在自己家里,他这个家主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可魏夫人却发话;不分家!以后,便让魏老三过继哥哥的一个儿子,继续留在魏府。
所以,安平愿意过继,魏夫人心里欣慰,两个嫂子却很不满,谁舍得自家生养的儿子不喊自己娘,魏子涵发现这和他自己的计划天差地远,赶紧另外想辙。
这些日子,他清楚知道必须有个自己的孩子,可自身在京里倒地算是名人,抹不开脸面去药铺问诊,于是化名来到京城附近几个大镇上,悄看了二三个民间有名的大夫,虽然没有明显效果,但身体强壮不少,心里也不像以前那么抵触与女子相处。于是他和魏夫人商量,怎么成功圆房。
因那几个爬床丫头,他不愿意在内院,魏夫人就安排在他婚后一直住的外书房;魏子涵对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魏夫人决定在酒里加一些不伤身的催情药。
只是后宅的事哪里瞒得过那两个嫂嫂,她俩都害怕过继了自己儿子,知道这事后,也担心小叔子力有不逮,为了保证成功,一个偷偷在屋里的灯里,加了些特别的迷药,一个在烛火里偷加了催情药。
做事的都是主子心腹,对其他人的手脚也知道一二,心里知道各路人马出手,都是害怕魏子涵出意外,才如此做,而且药的质量好,份量也不重,不会伤身子,于是装聋作哑,只盼安平乡君能一举得男。
准备还是很顺利,可岔子就出在突然拜访的赵墨承赵三郎。
这赵墨承的名号响亮,自己能文能武,为人又豪爽,这魏子涵心里很是对他有几分莫名的情谊,显得格外有几分小意,赵墨承并非粗枝大叶的人,但魏子涵并没有对他有什么不妥的的言行,只是一副事事顺从的态度,还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再则,他觉得自己的身世和身手,还不至于吃什么亏。于是和这魏子涵关系越走越近。
赵墨承家里娇妻美妾不少,平时莺莺燕燕,他也受用。冷不丁出现这么个断袖,他还不习惯。可人家又没有强攻他后庭,一副想雌伏于他的样子,确实让他又好奇又激动。
只要是赵墨承喜欢什么画作,魏子涵必然全力寻找,甚至用自己的画换来让赵墨承赏析。
有几次在魏府外书房赏画时,魏子涵考虑的天色,风向,院外弹奏的曲子,都让赵墨承心旷神怡,也不禁暗想:“魏子涵是女子就好了。”
可能是在魏府外书房的随意惯了,大事发生后,人性在考验面前,才会表现得真实,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趋利避害的人是自己?
前些日子,外面传闻一副美人图添加了新画法,仅仅事通过对光线处理的改变,就突出了头发的蓬松感,让画上美人的美更有实质感,此画技一时名气大噪。爱画者皆有所闻,以能赏此图为荣。后来,市面上又有几幅以此画技勾勒的美人图,都被人收藏不肯外借,把一直爱美人画美人的赵墨承勾得心痒痒。
魏子涵花费好些力气,弄到有此技法的美人图,立即派人给赵墨承递话,请他过府赏画。
赵墨承本就是个随性的人,来魏府事先并没有下帖子,况且他以前来魏府拜访,也是任意出入魏子涵那间他专用的外书房,因此,也没有把规矩放在心上,随意而来。
偏偏来的时候,正是魏子涵约安平到外书房的时间。
魏家大爷心里有数,立即把赵墨承请到外院的宴客厅,当然也打发人给魏子涵递了话。
谁知在魏子涵心中,这赵墨承的分量不轻,听闻他亲至,立即丢下准备圆房的安平,赶赴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