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们围住帝师,东面城墙上的守军沉了口气。
这些妖兽虽然还是张牙舞爪的,可显然,它们进不来。
一群人如释重负,有些甚至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没人能够淡定自若。
那山一般庞大的妖兽不断冲击着这隐形的结界,在人们看来,也只不过是比较壮观罢了。
但此时绝不能闲着,赵敬跃下令:“给我放箭!箭放完了就用刀砍,用火烧!它们的皮砍不动就给我对着眼睛砍!”
帝师现在一片废墟,就算这些妖兽不杀了他们,但把帝师围着,粮草与补给进不来,帝师百万百姓,还有十万禁军要养…
赵敬跃心头如一座大山压着,如果这群妖兽不撤离的话,不足半月,被饿死的人将达数十万之多,但他目前能采取的策略只有卡在城墙上,然后让禁军们去砍杀。
杀一只,是一只。
潮水般的猛兽围住帝师,除去上空那些会飞的妖兽飞远之外,这些妖兽望着帝师城墙上的这些食粮垂涎三尺。
那些出了城门的平民百姓的下场惨不忍睹,鲜血已经染红了护城的河水。
这边打的如火如荼,另一边,卫十方在密道中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重见天日之时,已在帝师南边那条河的下游。
他回头,帝师的轮廓已荡然无存,城墙四周围着密密麻麻的妖兽,河水冲来不少缺胳膊断腿的浮尸,沿着河水一直向东南方漂浮。
但在这诸多浮尸中间,有一人,穿着无知楼的衣物,十分显眼。
卫十方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但转念一想,他走上前,捞出那具尸体。
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位北齐女子。
虽然气息奄奄,但还没死透,她腿上还扎着一支禁军的箭矢。
卫十方揭开她的面纱。
他深吸一口气,他原以为像杜挽清与楚嫣然这种女子已如天上仙子,世间罕有,没想到还是自己见识短浅。
这女子与楚嫣然、杜挽清不同,楚嫣然给人一种风姿绰约,落落大方的感觉。
杜挽清有一种剑胆琴心,不输男儿的女侠风范。
而眼前的这一位,是不同于上述两位的,大家风范,却出尘脱俗。
除去美貌,卫十方恐怕也只有此女并不简单的想法。
话说回来,哪个普通人又有殊荣得魏无知亲自接见呢?
见她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气,卫十方却犹豫了,犹豫该不该救她。
这是北齐来使,却进了无知楼,二者肯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卫十方把她救活,再被她给逃了,回到北齐之后,她携带的无知楼情报恐怕会后患无穷。
但是他又不能见死不救。
他回想起,去年自己父亲回家修养一段时日,又准备出征时,自己请缨随战的场景。
卫青城坐在马上,拒绝了他:“你虽然熟读兵法,武艺超群,但却有妇人之仁,行兵打仗,此乃大忌。”
或许卫青城说的对,卫十方不能撒手不管。
他拔出那枚禁军箭矢,用内力催出沐雪鸢呛的水后,再从绝无尘给的两瓶药里,拿出来一颗药丸喂她吃下。
瞬间,她的气色便好转不少,但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天色渐渐昏暗下去,过去一天帝师发生不少事,包括通天塔在内,都是能左右楚国根基的大事。
但他并不是风云的决策者,他背上沐雪鸢,现在不知道帝师之内的情况他不敢贸然回去,他必须远离帝师,向南边走。
穿过河道之外的森林,走一截古道,便是一个镇子,卫十方打算在那静观形式,如果兽潮向南突进,他也必须转移。
不过他大伤初愈,还背着一个人,并不能走多远。
等看不到帝师轮廓的时候,已经入夜,地面上有无数野兽脚印,在通天塔降临时,它们吓的向远方乱窜,卫十方不知道身边有没有野兽在游荡,借着月光,他捡起来几根树枝,用火折子升起一团篝火。
篝火可以有效驱逐野兽,也可以把他与沐雪鸢的衣服烘干。
出密道是没有水的,奈何他背着浑身湿透的沐雪鸢走了这么远的路,后背已经湿透,加上初春的天气并没有太暖和,导致他已经冻的浑身哆嗦。
而沐雪鸢的情况更加不堪,她的衣物已经开始结冰,本就失血过多,卫十方不得已,给她宽衣解带,随后把自己已经烘干的衣服给她披上,自己只留两件单薄的衣服。
他在篝火旁边坐着,搓着手。
习武之人可以用内力驱寒,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只允许他用内力护住经脉以及五脏六腑,至于冷,反倒不怎么在乎。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沐雪鸢睫毛微颤,从昏迷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篝火,一片狼藉,还有这个坏了她大事的人:“你为何在此?”
但她冰雪聪明,即便卫十方没有说话,她也能将来龙去脉猜的七七八八,再看自己身上已经换好的,卫十方的衣物,顿时恼羞成怒:“你怎敢…”
“行了。”卫十方将刚刚烤好的地瓜折了一半,塞到沐雪鸢嘴里:“活着就好。”
地瓜十分烫嘴,沐雪鸢把它放在手里,给已经冰凉的双手提供一丝暖意。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卫十方,这个让她身处险境的罪魁祸首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卫十方问道:“去无知楼有什么目的?”
沐雪鸢哼了一声,也没说话,她吃着手上的地瓜,并不打算理会卫十方。
卫十方知道自己在自讨没趣,但是他必须知道沐雪鸢和无知楼之间的关系是什么,这样的话,才能做好万全之策。
他并没有直奔主题,他说道:“我生下来,先皇念我爹功绩,直接给我加封二等侯,旁人都羡慕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身份。”
“我爹娘都身怀绝技,我爹带兵打仗,我娘亦是如此,可随后,在我八岁时,我娘被北齐人给…”
卫十方深吸一口气:“但是我并不恨那些杀了我娘的北齐将士,我恨的是北齐的那些君主,楚国与北齐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挑起战争?”
“天真。”沐雪鸢哼了一声,说道:“你莫以为,我北齐不挑起战事,你楚国就不会挑起?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再说,北齐常年降雪,土地贫瘠,且不谈被冻死的,你可知北齐每年被饿死的百姓有多少?”
沐雪鸢伸出一个巴掌:“五千!”
“五千人!活活被饿死!你楚国地广人稀,且江南一带四时和顺,五谷丰登,举国上下,物阜民安,且你等太上皇时,因北齐那年天灾,未曾进贡,便断了我北齐商路,北齐无法与楚国购于粮食,既然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那为何不能一战?”
从局外角度看,沐雪鸢说的不无道理,但卫十方毕竟是楚国人,他无法苟同:“这并不是发动战争的理由。”
沐雪鸢笑着,笑的凄凉也很危险:“杀人者人恒杀之,这道理全天下人都明白,楚国无论是兵力,兵器乃至人才都是我北齐数倍,你可知为何北齐仍能与楚国僵持不下,可知为何?”
卫十方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因为他们怕死,更怕自己亲人身死,所以才会奋不顾身的打。”沐雪鸢冷冷看着他:“你说你娘被北齐将士杀了,也巧,我娘也是被楚国将士杀的。”
这女人陷入一个深深的死循环当中,她认为对的事情,从不管别人说的多么有道理,也不会管它是对是错,她只会一条路走到底,那卫十方就没什么争论的必要。
何况战争本无对错,只有立场与利益之分。
像沐雪鸢说的那样,北齐挑起战事只因为自家百姓食不果腹,这是谁的错?太上皇。
可北齐连犯楚国边境,让无数楚国百姓门殚户尽,让无数楚国将士埋骨他乡,也是天理难容的。
这便是国与国之间的恩怨,已达不死不休的程度。
从这一番争论之后,两人一夜无言,他们席地而坐,警戒着四周的环境,直至破晓,才放松下来。
这一夜,帝师上空霞光四起,都是那些妖兽的神通对着帝师狂轰滥炸,卫十方的一颗心悬了上来,他现在只能祈祷长乐坊相安无事。
至于其他的忙,自己一点也帮不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