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大雪纷飞,因为路上泥泞,张玉方已经三四日没有来到外宅,倒是便宜了赵云峰,这几天日日和玉溪耳鬓厮磨在一起。
深夜,玉溪被腹中的一阵绞痛惊醒,她轻抚着肚子,心底里跟未出世的宝宝说着话:“乖孩儿,你这是要出来了吗?可是你冬雪姨娘说你还有半个月才到日子,你这是又在跟娘亲玩闹吗?乖乖的,你不要再闹,莫要吵醒了你爹爹啊。”
说来也怪,心中才把话说完,肚腹中便恢复了平静,玉溪暗笑,这真是母子连心。
赵云峰的胳膊搭上来,压住玉溪的脖子,玉溪把它轻轻挪开,翻个身正想再睡,肚子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翻腾,这次似乎比方才疼得还要厉害些,玉溪瞬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玉溪有些慌,可是又不愿叫醒熟睡中的赵云峰,只不停地揉着肚子,盼着快快天亮。
只是腹中的孩子却不听话,宫缩逐渐没有了间隙,玉溪实在是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
赵云峰终于被玉溪弄出的动静惊醒,刚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就翻身坐了起来,“玉溪,你怎么了?!”
此时的玉溪就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浑身大汗淋漓,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赵云峰慌忙喊进冬雪,“快去找稳婆,玉溪怕是要生了!”
冬雪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出门前回头问道:“少爷,您呢?”
“我要在这里守着她,看着我们的孩儿生下来!”赵云峰回答得斩钉截铁。
玉溪心中好感动,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太冒险,毕竟这府里并不全是赵云峰的人,她拽着赵云峰的衣袖,使劲摇头。
赵云峰理解她的意思,柔声说道:“你安心生产,这里的一切都有我。我绝不会让张玉方发现我在这里。”
随后他走出房间,跟门外的一个小厮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又走了进来,“我已经安排好,外院那些人都不会进来,所有可以靠近这间房子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人,你放心!”
听他说得肯定,玉溪心里也松了口气,又一拨痛楚袭来,玉溪再也顾不得他了。
“赵云峰也是个大胆的,竟然在张玉方的宅子里陪着你生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能做到这步肯定也对你是真爱了。不然,怎么会冒这样的风险。”左宁看着坐在玉溪身边,攥着她的手,不停地安慰她的赵云峰说道。
“左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有这样浓的恨意吗?”朝露并没有接左宁的话,反而冷不丁的问道。
左宁一愣,摇了摇头。
朝露面上显出哀婉却又夹杂着愤恨的表情,很奇怪,也有一点点的可怕。左宁别过头,不敢看。
“那是因为我被骗得太久太多,一旦谎言揭穿,便像扒皮抽骨,那种心头的痛,比生孩子的痛还要痛上千倍百倍,所以即便过去几百年,仍是恨意难消!”
爱之深恨之切,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左宁想,她若不爱他,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恨!
玉溪的阵痛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几度昏死过去,又痛醒过来。只是玉溪的骨缝已经开了十指,羊水却迟迟不破。稳婆也有些害怕,她还从未见过痛成这样还没有破水的产妇。
冬雪在一旁急得不行,“婆婆,你倒是想想法子啊,这马上就天亮了!”天一亮,张玉方收到消息肯定会马上赶过来,赵云峰自然就不能再在府中待着了。
稳婆却是不知道里面这些事情,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夫人这还没有破水呢,急不得,急不得的!”
“是不是破了水孩子就能生出来了?”冬雪问。
“是啊,是啊,夫人的下体已经开了十指,只要破了水,孩子立时便能出生了。”
“那就想个法子,让夫人快些破水!”赵云峰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来。
稳婆吓了一跳——自打她进屋,就没有发现躲在帘子后面的赵云峰,他这样猛地出现,当然让她大吃一惊。
“这是…?”
“这是我们家老爷!”冬雪说。
“老爷?”稳婆又打量了几眼赵云峰,“不是说这是相爷的外宅吗?”
赵云峰面上一紧,道:“别废话,快说有没有让夫人尽快破水产子的法子?!”
稳婆被赵云峰眼中的寒意惊得一激灵,忙说:“我想法子,我想法子。”说罢,沉思了一下,狠狠心,从怀里掏出催产的药给玉溪服下,又叫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架起玉溪下床走动。
玉溪下意识地抗拒着,“不要,我没有力气,我走不动!”可是,没人听到她的呼喊,她像一个木偶一般,被人驾着,被动地挪动着双腿。
赵云峰推开一个侍女,撑住玉溪的胳膊,“玉溪,你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把孩子生出来,我一定要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儿出生!”
玉溪的汗珠和泪珠一起流下来,“好孩子,你快出来吧,你若是出来晚了,便不能第一眼就见到你的亲生爹爹了。快出来吧,我的孩子!”玉溪巨大的肚子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下坠着,下体的鲜血也不断地流着。
忽然又是一阵剧痛,仿佛几百把利刃同时在她的肚子里绞动,玉溪一声惨叫,腿一软,没等稳婆扶住,就跪倒在地上,同时,下体流出淡黄色的液体。
破水了!
“快,快扶夫人躺下。”稳婆不敢怠慢,孩子在玉溪肚子里的时间越长,玉溪和孩子的危险就越大。她挽起袖子,又开始推玉溪的肚子。
玉溪哭着发疯般拍打着床面,双脚不停地蹭着床单,连嘴唇都咬出了血。稳婆还在配合着宫缩,使劲按着她的肚子。
“哎呀,好惨!我都看不下去了!”左宁捂上眼睛不忍直视。
朝露笑道,“这算什么,每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左小姐也肯定会经过这一劫的。”
“每个女人都这样吗?每个孩子的出生都是母亲受了这样的痛苦才换来的吗?”左宁问。
“是的,每个女人都这样!”朝露直视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就是因为每一个孩子都来得如此不易,所以每个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原来每个妈妈都是这么伟大!”左宁喃喃着,心底有一丝触动。
转眼间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孩子也终于在玉溪歇斯底里的痛苦中露出了头,只是肩膀还卡在身体中,迟迟不能出来。
“夫人,再用一把力,孩子就要出来了!”稳婆给玉溪打气。
玉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一用力,忽然痛得挺起腰肢,随后又重重的摔回床上,昏了过去。
孩子嘹亮的哭声终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