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忠倒是想说些难听的话，但终究是说不出来，这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呢。至于里正知道真相，他倒是不担忧的，里正的嘴巴可是很严实的。而且自己这次的种玉蜀，可是给了里正极大的面子呢。
“您也看到了，家里的情况在这里，就是屋子看着大罢了，里头可是基本上没有添置什么呢。”
这倒是真的，留下的人都参观过这房子了，大是大了，可东西还真是没有多少。也有人说干啥不多留一些钱添置东西，不过转念就有人觉得自己猜到了卫长忠的想法。卫长忠如今显然是个没有儿子的命了，恐怕是想着盖个大一点的房子，将来女儿招赘之后能多生几个吧。
他们当地也确实有这个说法，屋大不空，屋子大了也是招人丁的一种迷信说法。当然事实如何，恐怕也就只有卫长忠一家和殷里正知道了。
“你少骗我说没有钱，我可告诉你，今儿个你必须给我把米粮和分家银子，孝顺银拿出来。要不然就将这屋子划开一进给你大侄子念书用！”
卫长忠听到卫敬山这话，唬了一跳，同时也是难以置信了起来。原来不仅仅是来要钱的，居然还想要房子！这可真是亲爹呢，他就不明白了，要钱还可以理解，可这要房子是哪一出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小风那孩子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喜欢新屋子罢了，那只是孩子开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不成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喝了几口马尿就糊涂了不成，老三赶紧将你爹扶回去！”
大王氏还是替大儿子着想的，这个时候貌似不经意的将事情的缘由说出来了。众人顿时明白了，这是卫墨风瞧着自己大伯家里是新盖的，居然动了心思了。看着卫墨风的神情顿时就不同了，卫墨风此时也是十一岁的少年了，自然知道羞愧的含义。他暗示了自己爷爷是一回事，可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甚至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算计了大伯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卫墨风就是那种典型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此时脸色难看的很。
“奶奶，我只是说了羡慕喜欢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爷爷也是喝醉了，想着替我完成心愿罢了，自小爷爷就对我好，我也是知道的。爷爷这是喝醉了还想着我的事情呢，我明白的。”
卫墨风说完这话之后，扭头对卫敬山道
“爷爷，我知道你疼我，但是也不能太勉强大伯啦。再说了我不需要那些的，我一个人住过来算怎么回事儿啊，除非是一家都住过来呢。”
他此时尴尬的不行，心里更是想着，这个奶奶果然不如爷爷疼自己。怪不得母亲说如果奶奶也过来了，指定会是个搅事的。要不是这次是卫长忠搬家的酒席，特特的请了父母的，他们都不想让大王氏过来的。只要爷爷不让大王氏过来，大王氏最后指定不敢跟着过来。
“可不是么，你爷爷就是爱较真，那可真是疼你的不行。好了好了，你赶紧同奶奶将你爷爷带回去吧。”
大王氏那里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可儿子要顾着，自己家的老头子的面子也要顾及着。
“奶奶，爷爷不是说家里最近情况不怎么好么，大伯能盖得起房子，手头应该会宽松一些吧，爷爷不是说……”
卫墨风还记得马上就是自己新夫子的夫人的生辰了，自己在镇上看到的那个耳环可是要二两银子一对呢。家里如今的钱真不多了，起码还差了一两银子呢。要等秋收后家里才会宽裕一些，可自己夫子的生辰可就在过几天了呢。到时候大家都送，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进去的，不送的话，面子上不好看不说。夫子恐怕也不会高兴呢，就不会那么看重自己了！
是的，卫墨风念的这个书，可不仅仅是束脩贵，平日里的花销可不少。像是王举人家里七八口人，每个人生辰都得有表示，到了一些节日更是要有表示。所以，卫墨风才去了不到两个月，家里除了束脩以外都存着的钱都基本上花的差不多了。如果旁人都给了，他们不给那可就太显眼了，夫子指定会生气的。
“可不是么，如今家里困难啊，熬不到秋收啦。长忠啊，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爹的话，你就先将粮食给了吧，如果没有粮食，那就给银子吧。要不然你先将分家银子还了也成！”
得了，分家的银子好似成了卫长忠借来的一般了，这可是让在场剩余的人大开眼界了。从来没有听说分家的银子最后当爹的还要要回去的，这还不如直接让儿子孝敬自己呢。
“家里何至于这么困难了？”
卫长忠一脸的惊讶，随即明白过来了。之前就听说卫墨风如今找的这个先生王举人，固然学识不错，但骨子里是个死要钱的。可见家里的那点子积蓄全部填补进去了。
“爹，这，我这里还有一百文，要不然你先拿去用，总不至于饿死不是。”
秋收也就过两天的事情了，哪家哪户不是留了一些粮食啊，地里也有菜。就算是真要买什么一百文也是绰绰有余的了。平常人家，一百文可是能花上个把月呢。
“这一百文那里够啊！三百斤粮食可是要四两多呢，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卫敬山顿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语气自然也谈不上多好，火气上头加上酒劲儿，倒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事情了。
“爹，我这手头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钱啊，等秋收之后，我指定是将粮食给您送过去的！”
如今的粮食一斤是十五文，可等秋收之后一斤顶了天也就十二三文，如果换成银钱自然也没有那么多了。卫敬山气的不行，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在秋收前要的原因，这中间可是差了近半两多银子呢。
“你甭骗我了，你有钱盖房子，没有钱给你老子孝敬钱？！成，粮食咱们先不提，你先将分家银子给我！”
卫敬山想着，粮食什么的之后再说，孝敬银子自然也是以后再提。如今先说分家银子吧，他们还差近一两银子呢，分家银子拿回来，正好填补了这个缺口。
“够了，敬山，我看你是糊涂了。长忠分家的时候，房子田地一点都没有分到，就那么点分家银子你也好意思提！你可要想明白了，分家银子拿了，意味着你是让长忠一家子净身出户的！”
卫敬森实在是觉得丢人的很，要不是自己知道不能让卫长忠寒了心，此时早就躲开来了。
“这……”
卫敬山听了这话，什么酒劲儿都没有了，整个人呆住了。让一个儿子净身出户，那就是和这个儿子断绝关系了，是连孝敬银子米粮都不要的意思，他不是个傻的，如何不知道这些东西可比那小小的一两银子重要的多。
“那里是净身出户了，当时家里的一些被子什么的，我大哥也是拿了一些走的！”
卫长孝顿时急了，如果真的让他大哥以净身出户的名义走了，那以后就真的挂不上他的大哥了。
“二弟说笑了，从来没有听说儿媳妇的嫁妆还算在分家的东西里头的！”
当时他们拿走的就连那被子都是宁莲儿的嫁妆，当时可是不少人看到的，而且分家的时候是有文书的。不管是分家分到的东西，还是以后卫长忠每年要给的米粮孝敬钱都是写了的。里头可没有说被子之类的东西，只有那么一两银子。
“敬山，凡事别做的太过了，适合而止吧！”
卫敬森此时用的身为族长的口气，可显然卫敬山没有想过对他恭敬，也没有想过卫敬森族长身份的问题。
“我怎么了？这是我的家事儿，除非他不打算孝敬我，不然旁人都管不着！”
卫敬山此时觉得老脸挂不住，但同时也想着自己如今的牺牲都是为了孙子，忍耐一下，忍耐一下。
“这……”
卫敬山这话倒是真的，不过若是卫长忠有异议的话，族里也是可以出面的，也谈不上什么不孝顺。孝固然很大，可和族里相比，自然就小了一些。
“到底是我爹，我怎么都不能不孝顺他的，可是我确实是没有余钱了。这次摆酒这么大，也是因着我们家这大半年来，乡里乡亲的可是没有少帮忙。而且，说句不好意思的话，男人么，活着不就是为了个面子。好不容易盖了这么大的屋子，怎么都得给自己涨涨面子不是。”
卫长忠老实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倒是让其他人信了几分。连这真心话都说出来了，而且位置一直以来都是孝顺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狼狈的离开。卫敬山能将这个最能干的儿子分家出来，谁不知道是和那件事有关啊，可卫长忠也只是想要离开家里罢了。可见是真的孝顺，知道卫墨风是被自己老父寄予了厚望，所以多多少少舍不得他伤心。
“爹，我是真的没有那么多钱了，我说了秋收后给您成吗？”
三百斤的粮食给老两口，这可是乡里没有几户人家能做到的。一般能给个一百斤的粮食都顶了天了，那些个老人也不会说儿女给的少。乡下人给一百斤的稻谷，真正能留在家里吃的，也就几斤，剩下的不是换了黍米，就是换了旁的不怎么好吃的作物。那里有都留在家里的，那白米只有有钱人家才顿顿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