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水流刻漏的漏箭定格在了戌时，约莫相当于华夏时间的七八点左右。
秦岭城关郡城府衙门口的怪事引来了一众闲人的围观。
此时街道行人稀少，可仍是围过来了数百好事之徒。
满脸沧桑，须发皆白的老者抱着尚有余热的孙儿尸首；二十六名跪倒在地，浑身抖动如若筛子般的半大小子；百来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贫民。
愤慨、惊惧、哀伤的目光汇聚在面前那年纪约莫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身上，那无眉黑脸的林毅满面清冷，平添出几分冷漠，给人种难以亲近的孤傲感。
人心，总是天然偏向弱者的。
瞧着围观人群越聚越多，那些个贫民岂能放过这等博取同情的好机会，当即是嚎啕大哭。
“天杀的，有钱就能逼我们卖儿卖女嘛？”
“毫无人性啊，当街杀人呐。”
“还有天道，还有王法嘛？”
哭喊声不断，令围观者面面相觑，心生怜悯，不少心生恻隐者上千耐心询问，随后又摇头叹息走回人***头接耳。
“起来，走！”
林毅瞧着周围人目光越发不善，微皱眉头，发号施令。
当即，那二十六个半大小子，自发排成两列，跟在三人身后，亦步亦趋而走。
那百余贫民当即冲上前去，想要拉回那被自己卖掉的孩子，可惜只是徒劳。
那二十六个半大小子目光呆滞，像是被无形绳索操控的机关木偶，三两下挣脱生父生母的拉扯，坚毅笃定地跟着林毅向前行去。
洒落在那李氏族长身旁的五十几枚灵犀碧玉，显得格外刺目。
倒非林毅怕事，只是嫌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做，犯不着在这儿解释扯皮，白费时间。
行至处偏僻的弄堂内，林毅再度数出二十六块灵犀青玉，人手发放一枚，命令这些半大小子赶紧前往全城各市集，采购血绒毛草。
一两黄金十斤，这些青玉足够采购两千多斤，超过赤瞳雪狼所要的一千斤两倍多，林毅心道那雷泽巨人姚明的伤势定然会痊愈的。
“那么多青玉给了贱民，还真是钱多没处花。”
王晨羽活脱脱一副管家婆模样，撇了撇嘴，低声埋怨道。
“给他们，守不住的。”林毅瞥了眼那早已瞧不见人影的府衙前的广场，若有所思“你跟李俊每人带一队，今晚之前，必须筹集至少两千斤的血绒毛草……再给你们些钱，买几辆马车，我有用。”
王晨羽耸耸肩不置可否，李俊更是沉默无言。
目送着诸人离去，林毅踱着碎步，赶回酒店客栈。
先前为了在二十六个半大小子的心灵深处种下恐惧的种子，他体内的紫气又消耗的差不多了。
“花钱如流水啊。”
躺在床上的少年，再度捏起两块灵犀青玉，准备补充体内紫气，瞧了眼那已经消耗过半的红木方盒，叹了口气阖眼入定。
翌日。
新日初生，林毅起了个大早。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下，负责夜间巡逻的数个兵卒打着哈欠，从瞌睡中惊醒。
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在宁静的清澈显得格外刺耳。
“本小姐一夜没睡，催的那么急，赶着投胎啊。”王晨羽打着哈欠，满脸困乏，嘀嘀咕咕地埋怨着“我说傻大个，你就不困嘛？”
李俊瞥了眼他，默不作声。
少女自觉无趣，跳上拉货的马车，倚着成堆的草药，闭目小憩。
从全城七八个集市购得两千多斤血绒毛草，又连夜压制成三尺见方的草药方块，装载上车，林毅找到他们时，才刚准备妥当。
忙了一宿，天刚蒙蒙亮，这少年又催促着他们将草药给运出城去。
秦岭城关，北面城门外。
数头雪狼在徘徊。
瞧见这群由近三十人押送的车队缓慢出城，顿时四下散开，发出低沉的吟叫声。
随着往雪原深处行去，狼群越聚越多，很快百余头雪狼如押送车队的护卫，将车队整个围在中央。
林毅成竹在胸，面色无变；李俊打定主意将身家性命送给林毅，心中也是毫无波澜；二十六个半大小子神色呆滞，只知道服从少年的命令，倒是看不出惧怕的模样。
倒是王晨羽，她虽说见过雪狼臣服林毅的景象，可眼下突然冒出上百头雪狼，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跟着狼群行至处雪山谷底，此地四面环山，唯有条五米见宽的狭长甬道可供车马行人勉强通过。
谷中积雪不多，甚至能瞧见不少裸露的草皮，林毅俯身抓起把黑褐色的土壤，少许温润感顺着掌心蔓延。
这谷底下方怕是有条岩浆暗河。
狼群四散开去，三日前所见的赤瞳雪狼领着四个身高十米的雷泽巨人格外恭敬地走过来。
“见过先祖。”
瞧着七八车药材，五个冰族成员眸子中满是感激。
“这些药材应该够吧？”
林毅问道。
那赤瞳雪狼点点头，可神色中依稀有些凝重。
“煞月季要来了，先祖得要做好准备。”头狼便示意四个高大无比的雷泽巨人将药材运走，便格外担忧地言语道“先祖如今实力太过淡薄，要不先回内陆腹地躲躲？”
林毅寻了块干爽的石头坐下，面带好奇。
“上次见面，我知道你对我心存疑虑，这次我冒死将药材给送来了，应该能给予点信任了吧。”冰族、蛮族乃是冰人死敌，若是被秦岭城关中的居民兵卒发现他大肆购买草药送与冰族，怕是会被围剿处死“你们为何一直称呼我为先祖？还有那煞月季是怎么回事？”
赤瞳雪狼神色似有些尴尬，倒也未曾反驳，只是微微低下脑袋，不徐不疾地解释道。
“煞月季，每隔数年或者数十年便会出现一次，漫天星辰消失，日头不再出现，黢黑的苍穹上唯有论赤红如血的圆月，被成为煞月。”
“煞月现世，气温会陡降，而地底的岩浆则会翻涌上来，这万里冻土的积雪会被融化许多，冰族、蛮族的地盘会连成片。”
“血月季中，许多冰族、蛮族的同胞会莫名失去理智，变成悍不畏死杀戮机器，攻击灵人的城池……而保有理智的冰族蛮族会因为冻土上的动植物大片死亡而失去食物，只能跟在失去理智的同胞后面，掠夺灵人城池中的米粮。”
赤瞳雪狼长叹口气，双眸中有着涂抹不去的恐惧，显然它经历过血月。
“双方交战，死伤无数。”
“其实对于死亡，我们冰族、蛮族倒不像懦弱的灵人那般畏惧。”
“只是不想变成那行尸走肉一般的杀戮人偶。”
赤瞳雪狼稍稍停顿片刻，面前挤出几分笑意。
他能躲过一次两次血月，但谁知道是否能躲过第三次第四次呢？
“至于先祖您，难道您不知道您已经沉睡了百万年？”
“在沉睡中渡过了整个第五次冰川期，”
“您，或许是地球上最后一位拥有纯种血脉的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