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这个词是个新鲜事物,一直很喜欢这个词,但一直不明白的是,究竟是社会忽悠了我们,还是我们忽悠了社会。在2008年这一年里,我被许多人许多事忽悠了,这真是太讽刺了,自己喜欢的贬义词用在自己身上居然那么恰当。好比我深爱的女人居然是我的仇人一样让我心痛。到李家村养猪已经有些天了,也忘记了现在的月份,毕业后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从前上学记住时间是为了等放假,如今天天是闲人,自然不用去记住时间。反正这会也差不多进入冬天了。我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搬上一长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再不晒的话,自己都要快发霉了。冬天里的阳光本是温驯的,却反常的很,把我晒得焦头烂额的,刺眼的光线把我一次次赶入屋内。春夏秋冬,东南西北,为什么反常的事情有那么多?而这些反常却令人那么不习惯。我只想好好在阳光底下让不那么炙热的光线晒死我身上具有霉运的细菌,因为这些细菌让我倒了大霉。晒着阳光,听着mp3,听着那首紫环乐队的摇滚歌曲“天鹅之死”,再听着那间断响起的猪的声音,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太阳躲进了云朵,mp3摔在了地上,只有我的猪还在叫喊。
2008年的元月份,南方出现了雪灾,一直以为南方的冬天只会出现那些雪花,不料四处结冰,道路阻塞,更要命的是,那时候我被困在京广线上,想在大学最后一次出门旅行,然后安心找工作,却在火车上呆了几天几夜,没水没电的,只有当地政府送来了泡面,那个时候我对党对军人充满感恩之情,好歹也救了自己一条小命。一个叫茹茹的女孩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那个小不点(因为开始坐着的缘故,我只看见她的小脑袋,故称小不点)大冬天穿着一件性感吊带,外披一件外套,着实诱惑我开金口呀。通常情况下,在陌生人面前我是金口难开的,这得益于我的老爸老妈,他们从小就教导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何况在停着的火车上,没有充足的水,开口多说话相当于慢性自杀。但我是个健谈的人,以前在宿舍那会,每晚都是我说话说到最晚睡的。特别是在美女面前,我相当有口才。因为美的诱惑,我开始对小不点调侃,也是因为这样,几天的无聊生活才得以过去,但一桶KFC也完蛋了。可惜的是,火车开了后,我被老爸火急的电话叫回家了,而那个小不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留下,只把我的号码留给了她,这是最失败的,一般美女是不会主动给她的追求者电话的。
我以为那场雪灾只是破坏了我外出旅行的机会,没想到那只是噩梦的开始。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没上课,我、西牛、炉子还有老牛都搬到学校附近合租的房子,成立了就业小组,天天在网上投简历。西牛、炉子、老牛三人都是我的舍友,自然外号也是我取的。西牛人如其名,强悍如牛,但是他的真名我一直忘记了,大概也是带个“牛”字什么的吧。另一头老牛叫永生,是宿舍最老实的,我们班的班长,做班上工作没有赚的份只有倒贴的份。驴子的名字是个女性的名字,罗君,人很胖,记得刚进大学那会,他可是苗条得很,后来沉迷于网络和武侠小说后就开始长膘,看来人有精神支柱后就开始营养中毒了。
我一生最讨厌的词莫过于“无聊”两字,它就是变态杀手,慢慢让你进入发疯状态,然后让你死去。无聊是一口诱人的金井,你顾以为跳下去会捞上金子来,但下去就永远也上不来了。所以,你决不能说从无聊中走出来会让你获得新生,反而它会让你走向堕落,走向死亡。
我们在租的房子里共有四台电脑,投简历之余就是电影、游戏、扑克。他们三个人都不相信网上投简历这回事,他们说网上投简历相当于出卖色相,你可以弄得平实些,也可以弄得花俏些,无非寻找买主,但网上又有多少卖主,我们既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丑的,当然上钩的几率几乎为零。这是西牛说的,估计在他的世界观里,都和女人挂上钩了。四个人里我是投简历投得最勤的,当然答复也是最多的,“合则约见”,为此我跑了不少地方,花的几乎是冤枉钱。西牛哥调侃说,你不去做鸭,真是浪费人才啊,那么多人看上你!我只能把这些理解为嫉妒。
晚上我们都是打牌,玩拖拉机,几个月下来,我们都被“拖”得死去活来的。到六月份论文答辩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找到工作,论文也是快要答辩的前几天才完成的,幸好论文答辩还是顺利,倒是驴子遭遇了一劫,他答辩的那组是个很严厉的组,组长更是计算机系传说中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包主任,把驴子问得哑口无言,问什么鸟程序的,驴子知道才怪,问他魔兽玩到几级他就知道。为此驴子以为他因此拿不到学位证了,后来包青天网开一面,他才松了口气。那段时间最令我们兴奋不已的是晚上听隔壁的“交响乐”。隔壁女人的叫声和床板吱叫声。住我们隔壁的是学校的一对情侣,估计是大二的,每逢周末才出来住。一到夜里就叫声连起,听得我们只有靠A片来解馋了。最后在西牛的怂恿下,我们跑到红灯区的门口,只有老牛永生没去。他说,我们学计算机的,摸女人和摸鼠标、键盘不是一回事吗?我们一片晕倒。我们三个站在红灯区门口,看着门口舞动的蛇影,不知为什么,平时宿舍都是一个色字当天,可看见那些妖媚的女人,特别是穿着网状丝袜的女人,我顿时有股想吐的感觉。于是我跑开了,驴子也跟着我跑了。据说,那晚只有西牛进去了,至于他进去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是第二天才回来的,就对我们说了个爽字。
虽然我们四个,确切说是三个,按理说是我和西牛两个,对美色垂涎三尺,老牛永生几乎是不近女色,大学四年他只和三个女人说过话,并且都是老师,都不知道他这个班长怎么和班上的女生交流的,所以平时都是副班长负责女生工作的。驴子更表现出博爱,对所有他认识的女生都一样的爱,但用西牛的话来说,那就相当于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他追不到女人就索性对哪个女孩一样好,甚至男的也一样。不过,驴子却是我们当中最有艺术细胞的,见过他的街舞后,我才明白,原来艺术家都不一定是长满胡子的,而可以是光头的,驴子的头发少得可怜。那时候的驴子有几分帅气,嘴上时常挂着“那么多人死不见你死”的话,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如今的驴子成了猪仔,但那句口头禅还是改不了,以至于5·12汶川地震来临的时候,我和西牛都在怀疑是他诅咒的。国难那天,我们表现出无比团结,整整绝食一天,为逝者默哀,5月19日那天,我们都在默默等待14点28分的到来,一起默哀。那时候我的心得到了净化,那是没有过的感觉,或许我们这一代接受爱国主义的洗礼还是不够的。
从雪灾到毕业前夕,我们像苍蝇一样苟且活着,四处乱窜,遭到无数苍蝇拍的挨打,而我的那些女友们也弃我而去了。大多快要毕业的大学生会有一种迷茫的心态,这种心态像只毛毛虫,蠕蠕爬动,爬得你心慌忙乱。不知道自己毕业后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这时候你需要的是一瓶杀虫剂,把那只毛毛虫杀死,也就是树立好心态,而我却在毕业前都没有找到属于我的那瓶杀虫剂,终于在毕业前一天病倒了。那一场病只是感冒发了高烧,却仿佛做了一辈子的梦,梦见了好多人、好多事,梦到了我心爱的猫咪,我死去的同学,还有梦见有人拉我的腿,要把我拉到土地里去。这个梦好漫长,我梦见自己在一件砖瓦房里,坐在一张木板床边。那里面阴森、凄冷,没有阳光,头顶的木梁上布满了蜘蛛网,房屋里只有一扇木窗,木板已经腐朽不堪,不时吱吱地怪叫,更恐怖的是,床上躺着的竟是自己,已经奄奄一息,不能动弹了,嘴巴紧紧闭合着,眼睛暖暖闭上。等我从梦中醒来,我立马说道,我要立马工作,哪怕做水泥工也行。
西牛、驴子、永生三个人张开嘴巴看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我。
我说,我刚刚梦见自己在无聊中死去了,死前那一刻很凄惨呀,嘴巴都不能张开,我不能再这样无聊下去了,我得工作,就从做水泥工做起。
西牛想说什么,却被驴子抢先说了。
“伯杰,不是我说你,那么多人死不见你死,你非得当民工呀,还不如去当农民,去养猪,做猪王,现在的猪肉可是最值钱的,人肉大都比不上。”驴子只是随口说说。
我先是白了他一眼,随后就抱着他笑呵呵。
“对呀,妈的,老子可以做农民呀,可以去养猪呀。你们还记得大二暑假到李家村社会实践我们寄住的那户人家不,就是那个叫李仔俚的?”
“嗯,就是特别热情那个。”老牛说。
“他给我讲过他的理想,养猪。他还希望我们这些大学生有朝一日出息了,能帮他完成那个理想呢。”
“靠,他的目光也太短浅了吧。”驴子说。
我说,我就帮他完成这个理想。
“你小子疯啦,还是病得不轻啊。你上哪找那么多钱,养猪不用本钱啊,猪不吃就能自个长肉啊?再说了,你凭什么那么伟大,那么无私奉献,何况你还没工作呢。”西牛说。
我说,你们错了,我是做老板,学校不是提倡自主创业吗?再说了,我只是用他的地方,雇佣他而已,也是帮他完成理想,至于钱,可以贷款,那就要请我们的牛哥他爸帮忙了。我说完回到床上躺着。
西牛说,你老爸不是让你回去教书吗?再说,哪用贷款啊,养几百头猪十万块钱足够,你家没有?
我有点生气地说,我不想靠他们,西牛,这事你赶紧给我办,迟了半会猪毛都不给你了。
于是,因为驴子的一句话,我就到离市区一百多公里的李家村做起了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