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尖自是眼见过这怪汉功夫,现今听了这二人的话,只差叫出‘不可’二字。他怕这二人发蠢,又不敢忤逆,心中莫名毛躁,暗想要开跑,却被掌柜叫住,让他去取药粉下到酒里。二当家不放心,让杜小尖抱着酒坛,领着他往灶房里去。待他取了蒙汗药,直往那两坛酒中洒,等药粉化开,便让杜小尖抱了出去。
掌柜领着杜小尖将那酒坛摆上,那怪汉还兀自抱着头哼,不多看一眼。掌柜把那碗摆好了,说道:“本店的酒您请尝尝。”怪汉抬起头来,并未端碗,又把那老话与两人说道:“你这里可否让我躲藏一阵?”掌柜听了,怕他纠缠,心想便依了他,便跟杜小尖吩咐道:“听了大侠的,去将前后门板合了,今日不再开张,招呼大侠在此歇息,有人来了也只管说不知。”
那怪汉听这话,方才露出一丝笑意,杜小尖连忙跑去关门。掌柜心想道,若是开着门,动起手来却不方便,这样也正合他意,便也笑着将酒碗递上。那怪汉见杜小尖前后把那门板上得差不多,店中已是黯淡一片,忍不住拍手叫好。
杜小尖点上几盏油灯,扛着最后一块门板,直想往门外钻,心想如他们动起手来如何是好。正待他要合上门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喊:“且慢!”罢了,一只手忽地伸了进来,将那门板死死架住。
店里几人皆是一惊,那怪汉酒碗已到了嘴边,又吓得把碗摔了出去。杜小尖怕将那人手夹坏,连忙撤下门板来。掌柜的生气,喊道:“不做生意了,你快把门合上!”
“送上门的买卖都不做,这是哪门子的生意经?”那门外的声音慢条斯理道,说话间,一男一女前后相伴踏入店中。
这两人均是一身素衣,平常打扮,但身段模样却是极为出众,说是天成一对也不错,只是两人面色疲惫,似已是着急赶了不少的路。那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刚一踏进门来,环视一周,却见里面几位也都望着他,不由得轻声一笑,说道:“客家,住店!”
“好嘞!”杜小尖听罢便要上去招呼,却被二当家一把拦住,说道:“你倒活络,该长眼的时候干嘛去了?且听掌柜吩咐!”杜小尖这才回过神,又站了回来。
掌柜的也不多说,只上来把两人打量一番,客气道:“小店今日有事,不开张,两位还请另寻他处!”
听了这话,那男人还未开口,后面的女子却指着怪汉说道:“什么叫不开张,这人不正好端端吃酒么,为何却不招待我们?怕我们没钱么?”说罢又与那男子道:“欣哥,你与我一路往北赶来,还未曾见过有哪一家客店这般不讲道理。”
男子笑道:“云妹,我们这不是进来了么,他们嘴上说不行,也没赶咱们走,想来还是愿意赚咱们一笔钱。”说罢问也不问,拉着女子的手,走上前来便寻个酒桌坐下。
掌柜见这两人不知好歹,着急想打发他们离去,便让小尖去与他们说道。杜小尖无奈何,只得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却见那男子取出一把铁骨折扇重重往那酒桌上一拍,说道:“好酒好肉先上来,再备上一间像样的客房,房费饭钱先把与你花,打赏的另算。”说罢扔来一锭银子,让杜小尖接住了。
那银子沉甸甸轧手,杜小尖赶紧回来交与掌柜。掌柜把那银子轻轻颠了颠,看那男子目中无人,轻声道与二当家说道:“这人不是个善茬,看他亮的这手兵器便知。名门正派都讲究有个正形,江湖上惯使如此奇怪玩意的,大都是些假风流的痞赖,却不敢得罪。”二当家眯着眼上下瞅了一遍,说道:“多掺两包药,不过一般迷倒,几刀结果了性命,又有何差别?”
掌柜的悄声说道:“你这说的没错,只是这种人面上装作风雅,肚子里却空有一团草包,爱讲面子,又好勇斗狠。寻常侠客便好讲理,到他们这里却是只须顺着他说的做,不然便给你好看,便是斗不过你,背后里也要扎你两刀。”
二当家道:“那怎么对付他?”掌柜冷笑一声,说道:“也不必怕他,先好生服侍着,再照你说的,几碗酒放躺了。”二当家听了,啧道:“我倒以为有什么高招,这便去备了酒菜!”说罢,便奔进了灶房去。
掌柜见怪汉自那二人进店之时,酒也不喝,话也不说,只偏眼盯着那女子看。他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吩咐杜小尖在怪汉跟前照看,自己走到那对男女跟前想打个照面。他两步上去,打个揖,抱拳道:“在下山东‘野太保’寿超,今日得幸二位下榻小店,蓬荜生辉,但不知怎么称呼?”
那男子笑了笑,坐着回了个礼,开口道:“好说好说,在下福建‘玉玲珑’孔长欣,这位是在下内人,平江府人氏,朱瑞云。”
“久仰,久仰!”掌柜却没听说过什么福建的‘玉玲珑’,不过跟他们打个哈哈,奉承几句。他见那孔长欣一只手放在那铁骨折扇之上,一边与他谈笑,不禁暗道此人不好对付,于是又客气两句,便自离去了。
朱瑞云见掌柜的走了,低声愠道:“你怎么把咱们真姓名报了出去?咱们一路逃来,多少小心,眼看便要出了大宋,别在这里弄出点什么差池。”孔长欣说道:“云妹你有所不知,进来时我看这些人一个个神色慌张围着那邋遢汉子,不知为何面露凶相。我怕这是一群歹人,却不能即刻退走露了怯,便把名号报上一报,好让他们晓得我也不是好惹的人。”
朱瑞云说道:“你手脚上外伤刚好,但伤了筋脉没了气力,功夫尽失,如何还要逞能?若是他们看破了,存心要害你,又能怎办?倒不如我们即刻离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