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马这个老狐狸当然知道分寸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有数。不过也真奇了怪，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大公拿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动作中透露着不爽。
“说不定就是旧王给他说的呢？”马尔斯揣测道。
“如果真是亚瑟，那我没话讲。不过也无所谓了，总之巴斯马没给孟炎说就行。”大公缓缓舒了口气，紧接着转向夫人开口：“你说你早点把事情告诉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这下搞得人尽皆知，连王宫财库那些破事儿都捅出去了。”他如是责备道。
“那你就没错了？随随便便让孟炎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家伙负责调查又是什么意思？”夫人的语调也跟着高了起来。
“谁知道这家伙跟他妈先知一样，查案子还真有一手又快又准。”大公狠狠道。“还有绿莹，她是你的人你不管让她随便查又是什么意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她是父皇任命来的又不是我带来的，怎么就成我的人了？要是我的人还用这么麻烦找借口让她姐送信给她叫回去？”
“怎么，你带个种过来还有理了？”
“没生出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你要实在不爽的话那把我杀了算了。”夫人随即仰起头露出她白皙的脖颈。
“大公，夫人，二位消消气，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啊。”看到苗头不对，马尔斯元帅赶紧开口和稀泥。而大公则叹了口气，稍微软下来道：“咱们相处已经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永远是以大局为重的。你想想要是你早点把事实告诉我，至于会这样吗？”
“我也气啊，我哥的计划还不够完美吗？如果不是这个孟炎未卜先知你说谁能发觉？”夫人也无奈地摊开了手。
“是啊，确实完美，如果成功了连我也一并骗过去，都不用知道第一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该说你是残忍还是怜悯了。”大公闭着眼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给你说个好消息吧。”似乎也是自知理亏，夫人轻轻抓住大公的手。“我跟我哥也商量好了，我这私事儿你当不知道，你们德兰这事儿他也就当不知道，不会出面阻止你们继续控制黑市走私赚钱。”
“那行吧。”大公缓缓点点头，拿起水壶重新倒满茶水，然后接着道：“走私这件事我也真没什么办法。你们游宋给的贸易和边关协定这么苛刻，我们又无法讨价还价，这样偷梁换柱也是出于无奈啊。”
“放心吧，我能理解。”夫人端起水杯也押了口茶。“你应该也能明白为什么贸易限制得这么严。毕竟一出公国全是晨王的地盘，如果贸易做大了，朝廷能赚几个钱？好处不都让晨王拿去了。他这家伙天高皇帝远，不制衡下怎么可能。”顿了顿，夫人又道：“话又说回来，这样官方走私，你们宫廷贵族都赚个盆满钵满，还有啥可抱怨的…”
“那我也得为子民和公国着想吧，我们那么多的需求。”大公手指敲了敲桌子。“而且说赚钱，这大头不也全让巴斯马给拿去了。这个老狐狸，就像你父皇眼里的晨王，在我眼里也是个刺头。拔不能拔，但是不拔又膈应人。”大公叹了口气。
“好在这次孟炎把达伦和军务处给翻了底朝天，可以把巴斯马的人轻松摘掉。”马尔斯适时插话道。
“这不也是你自己经营的问题，马尔斯？六个守备佐官里除了不沾水的艾布特，其他五个包括老大艾伦都是巴斯马的人，那这走私的钱他当然能拿去大头了。”大公没好气道。
“这也能怪我？法伯拉，我劝你别欺人太甚哈。我一年到头十个月在外面打仗，然后你说就这点官僚的屁事儿也要归咎在我头上？你要这么说那我以后不帮你了，反正以前我也是谁都不帮，照样过得好好的。”马尔斯顿时被这话给气到不行。
“好好好，不怪你，不怪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泄了怨气在马尔斯头上，大公略显无奈地摆摆手。“总之军务处你来整顿下吧。把巴斯马那些人全给踢了，随便处罚下意思意思，然后让凯伦找点其他人代替。至于这案子最终的结果…就按孟炎给我们铺好的路来走吧。让达尔瓦背这个投毒的锅，帮凶是达伦和马丁。达伦是一定得除，他知道王宫财库的事儿太多了，又是巴斯马的人。但你也跟凯伦叮嘱下，证词里别牵扯到杜尔兰，巴斯马肯定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只要不牵扯到他儿子他不会反击的。而且杜尔兰有能力，别动他这个财政大臣的位子。”
“我明白。”马尔斯点点头表示没问题。“那下毒原因呢？编个什么理由好？”他接着问道。
“这个么，就让达尔瓦自己编好了。”大公如是说。“审讯官知道该怎么让他编出口。”说着大公叹了口气。“真的是对不住他了，多么好的一个宫廷医师啊……可惜他也没有家人，不然多少还可以做点补偿，哎。”大公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过既然都已经做得这么绝了，那就吃干抹净吧。所以我还准备利用达尔瓦再给巴斯马上点眼药。等达尔瓦一招供我就灭他口，给巴斯马派来的看守弄个失职的帽子，然后借这个机会整顿他的旧王亲卫。巴斯马把旧王亲卫控制得太严了，必须要拆解，至少安插点自己人进去。到时候需要你来推荐几个靠谱的军官将领，马尔斯。毕竟军队一直是你管，你推荐的人大家都不会有异议，我也放心。”
“你这是要把我公开推到巴斯马的对立面上啊。”马尔斯顿时也读出了大公的另外一个用意。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继续左右逢源不成？”法伯拉敲了敲桌子。
“那行吧，按你说的来。旧王亲卫是咱们德兰唯二强的军团之一，全被巴斯马掌控本身在军事和战略上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了整个德兰，我也会帮这个忙的。”马尔斯最终点点头道。“不过…同样得小心啊。这个策略好是好，但操作起来没那么容易。万一被巴斯马的人发觉那不是…”
“这个你放心。”法伯拉则笑了下。“其实这个事儿，是夫人帮我想出来的。让她告诉你细节吧。”
“等达尔瓦招供后，审讯官会在给他的水里掺上毒药。具体是什么毒药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德兰搞不到，是李生从游宋搞来的。他手下王宁那天已经把毒药交给审讯官并且都吩咐好了。等达尔瓦中毒暴毙在大牢里，巴斯马派来的看守肯定是有理也说不清。而他就算怀疑到审问官头上也没用，因为到时候审问官会回南云看他师父，在接到我们的消息前不会回来的，这个也都安排好了。”夫人如是道。
听罢马尔斯都呆了，尔后竖起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哼，耳濡目染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夫人哼了声。“所以要我说整件事一开始就不应该这样。我哥的计划应该是滴水不漏的，所以这孟炎到底是怎么提前知道的有人要对奶水动手脚呢…也多亏李生还算机智，随机应变的好，不然就更麻烦了。”说着夫人叹了口气。
“绿莹派来盯梢的人你都发现了，那时候就应该停手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呢？难道一定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吗？”大公显得十分痛心。
“她派人来盯梢我也可以理解为只是她一时的不放心嘛，谁知道她早就听孟炎的话盯上马丁了？这不是先知是什么？而且准备都准备好了，覆水难收啊…”夫人也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要不然我干嘛去拜托自己哥哥帮忙？而且我也是真不想让你知道这不是你的孩子，他只是之前错误的残留，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我们将来的路啊。而且关键还是个男孩。所以…尽力伪造成病死，这是我唯一的选择了。”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那…你哥准备怎么处理…你的孩子。”大公缓缓松开了咬紧的牙关。
“不知道。”夫人摇了摇头。“不经既然都已经这样，也没有再害他的必要了。先在晨王那里待一段时间吧。之后找个机会送到天京。宫廷那么大，我哥给他伪造个身份，找个宫女抚养他长大成人…不是什么难事。”
“行吧。”大公点了点头。“不过你也真敢把这事抛给你哥啊。他可是太子，这事儿又关乎家族甚至朝廷的声誉问题，他告诉你父皇也不是，不告诉也不是…”
“这就不牢你来操心了。”夫人旋即开口打断道。
“好，你们皇族的事儿，我管不着。我也没兴趣去碰那个浑水。”大公摆摆手。“只要你能遵守你的承诺就好。”他接着道。
“放心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过都过来了，也没啥其他奢求了。”夫人缓缓舒了口气。“能生第一个，就能生第二第三个，今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她笑了笑道。“而且现在咱们是绑在一起了，我肯定会多帮你，多帮公国的。当然，这也得看父皇什么时候对我真正消气，能让我回去探望了。”话毕，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马尔斯道：“抱歉元帅，让你看笑话了。”
“啊，我其实没在听…”元帅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尔后开口讲话题拉了回来：“那孟炎他…到底该怎么办。”马尔斯的话也提醒了大公，他紧接着扭头问向夫人：“所以你哥那边怎么说，这个孟炎怎么处理？”
“这个，我哥还真没给我准信。”然而夫人却摇了摇头。
“没有准信？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哥总不可能不知道吧？”大公皱起了眉头。“他还带着墨衣卫的令牌呢，我听说是某位大人的钦卫。这个你哥无法核查么。”
“墨衣卫里那四个老家伙全是父皇的人，而且都是人精，我哥肯定不敢，也不能去找他们。”夫人的话点到为止，不过大公和马尔斯倒也明白了。看来这件事太子殿下很可能还真是在瞒着陛下。“不过他打听到，这个孟炎好像跟司天监那边有点关系，据说马大人点名提到过他。而且他跟绿莹的关系…现在看来是挺铁的。不过红澪倒是不知道这个人。”夫人继续说。“所以依我看，就让方承林带他走吧。韩军门是自己人，肯定能善后好，而且他正好想利用孟炎来对付晨王，让他带走孟炎去接受调查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你是说上次跟塞拉人交手那事儿吧，孟炎和宋天锡两人都差点被那个万兽统领给杀死。”大公随即回道。
“没错。具体细节我不了解，你们打打杀杀的跟我也无关。等明天方承林来了你们再讨论便是。”夫人拿起茶壶，重新给自己的杯子倒满水。
“我在想。”这时马尔斯开口了：“一定要把孟炎交给方兵使么。让他留在我们这里，一样能发挥作用，而且…”
“你别说了，他不能留。”大公果断抬手打断道。“我知道你们两个交情不浅，但这大是大非的问题，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切就按照夫人和太子的安排来吧。而且相比较担心孟炎，我觉得你更应该考虑下自己的问题了，马尔斯。”大公拿起水壶，一边给马尔斯重新倒茶一边继续道：“马尔斯，我看方兵使这次来，是要摸你的底了啊。他如果想拿西部战役的事情为口实来对付晨王的话，毫无疑问也要你的帮忙。所以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自己到底该选哪边站的问题了。而且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考虑，我也无法给出什么建议。”话毕大公拍了拍马尔斯的肩膀。
听罢马尔斯也是变得神情复杂起来。过了一会后，他点点头道：“放心吧，我有数。”
“那就好。哦对了，还有上次埋伏孟炎的黑手，你让凯伦尽量查出来是谁。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巴斯马。也是有点可惜，他们如果把孟炎给做了，我们反倒是省事儿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老天爷没让他那时候死，那就只能换别人来动手喽。”夫人摇摇头，如是道。
